他承诺过他,他会帮他。
谢忍这人轻易不做承诺,做是做了承诺,他必会拼尽全力办到。
谢忍白天在朝上和各位大臣皇子斗法,下朝后还有东厂的事要忙,只有到了晚上他才有时间去看荼生一眼,那时少年早已睡下。
今夜谢忍回来的不算太晚,他想着去看看他,走到门口迎面遇上了玉奴。
走廊的灯笼照的宫殿门口带着丝丝暖晕,谢忍竟也觉出了几分温馨的味道。
门口还架了两盏长灯,那是少年特意要求的,他说起来怕黑,谢忍自然是照办的。
这样一看,有了光后,这地方倒是和东厂不太像了。
他居然第一次想用温馨这个词来形容东厂的某处地方。
“殿下睡下了?”男人往里看了一眼。
玉奴摇摇头笑着道:“还没呢,殿下这些天都撑着精神晚睡,许是在等大人回来。”
谢忍心下一暖,在这寂寥的深宫,也有人等着他了,就像有了家一样。
“这段时间朝中很忙,再过几日就好了。”谢忍眼神松快了几分,近日的疲累都因为玉奴这句话一扫而空。
玉奴和谢忍也算是日渐熟悉起来了,再加上谢忍对他有恩,他说话都待他还算亲近,并不用拿出那副毕恭毕敬地对待面前的人。
这段日子在东厂养下来,玉奴身高似乎是长了些,脸上也不再是缺乏营养的黄,脸颊白皙,又养出了肉来,更是隽秀了些,穿着一袭宝蓝色宫装倒像外面的清峻书生。
玉奴略略拱手弯下腰道:“大人,督主可说了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这几日殿下总说无聊,您看能不能寻些有意思的小玩意给他解解闷?”
谢忍点头应下,里间少年似乎听见了外面的声响,哒哒哒地跑过来开了门。
“吴凌!”荼生见着门前的男人眼神亮的不像话,玉奴无奈地笑笑,转身去隔间寻些吃食来,最近荼生晚上若是等的晚了也饿,这时候膳房没人,玉奴便备了些吃食给他填肚子。
“进去吧。”谢忍忍不住揉了揉少年的头,两人并肩抬脚走了进去。
“殿下这些日子可还好,我太忙了,难免有些疏忽。”
“我很好呀,就是有些无聊,想和你说说话。”
荼生往榻上一躺,里衣宽宽松松地挂着,垂到腰腹处,胸口处露出一小截锁骨,白的晃眼。
谢忍低下头假装喝茶,耳尖泛起薄红。
“殿下,还是坐着吧。”他出声提醒,少年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说,却也乖乖照做,从榻上坐到了桌前。
“正好明日休沐,带殿下出去逛逛,买些想买的回来,再往后......只怕日子不太平了。”说到这谢忍难得皱起了眉。
荼生看他一眼,暗自揣测着谢忍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到了他这个位置,能让他露出这样表情的人,整个大晋也找不出几个来。
玉奴端着吃食进来,将东西放下后就立在一旁静静听着两人说话,他向来是这样,很是注意自己的身份,哪怕荼生让他坐下,他也不肯。
“怎么了,是遇见为难的事了吗?谢督主刁难你了?”少年用好奇又关心的语气问道。
谢忍勾了勾唇,不想说这些事让荼生烦心,他摇了摇头,转而说起了最近的武举。
原本他并不多么在意武举,反正每年都有,不值得他花什么心思,何况这跟东厂并无太大关系。
然而今日下朝时,他遇见了秦述的义子,秦昭。
他似乎特意等在他回宫的路上,谢忍挑眉,看着拦路的少年问道:“世子安好,可是有事寻臣?”
秦昭是秦述的义子,他主动拦了谢忍的路,落在外人眼中,自然不会觉得他是什么抱着什么好意来的。
当然,他也不必对谢忍有什么好意,就算他现在恨秦述,却也不代表他就看谢忍是好人了。
立在谢忍面前的少年很符合荼生的期待,他已经初步具备了一个权臣该有的模样,像极了当初年轻时的秦述,或者说......更甚之。
只可惜荼生看不到,不然他应该会很满意。
谢忍打量着这个政敌的儿子,他曾见过这个少年,印象里不是今天这个模样,脸长开了些,气质变得大不一样了。
秦昭本就生的隽秀出尘,眉目温润如玉,那些画本子里少女喜爱的世家公子就应该是这副模样。
可如今少年眼角眉梢处都透着淡淡的冷意,看着更沉稳了,气度也变得从容起来。
谢忍自然不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也不想探究,一个羽翼未丰的少年,暂时还不值得他费什么心思。
“想让谢督主帮忙带句话。”少年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意,不达眼底,透着试探的意味。
“哦?世子要给何人带话?”
“九皇子。”
秦昭说到了荼生时,谢忍笑意冷淡下来,握着绣春刀的手紧了紧,眼睑半阖地道:“世子请说。”
“告诉他明日武举,我会参加,他若是想去看,明日我会等他。”
谢忍这才正色看向这个少年,他和云生之间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故事,竟然能让他冒着这样的风险来和他谢忍说这样的话。
谢忍应下了,他心中疑惑也只能找荼生解开,因此便和荼生提了这事,他特意说明日可以出去也是为了看荼生会不会去看秦昭比赛。м.мχƒ∂χχ.¢σм
少年眼底笑意荡开,明显是因为秦昭的话让他感到开心了。
“好啊,那明天我们便去看看吧,我答应了昭哥哥的,要去给他加油。”
听见那个称呼,谢忍心中莫名有些不悦,他放下茶盏问道:“殿下和世子是朋友?”
荼生点点头:“嗯,是啊,之前在秦王府的时候还好有昭哥哥护着我,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还为我受了罚,差点耽误了武举呢。”
“他和秦述不一样,他很好。”
荼生眼神很温柔,想起之前在秦王府和秦昭的日子,他有些怀念,和谢忍说话也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你不怕明日碰见秦述吗,秦昭是他的义子,他应该会去看看。”
谢忍故意提起了秦述和秦昭的关系,可少年却并不在意。
“碰见了我和他也无话可说,反正做错事的人是他,又不是我。”
谢忍叹了一口气,看来明日不能陪着他去了,若是碰上了秦述和秦昭,他的身份就暴露了。
第二日一早,谢忍找了个借口没有陪他出去,只是给了他出宫的令牌,又派了几个身手好的暗卫跟着他。
太久没出来,荼生和玉奴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抬手挡了挡照在脸上有些发烫的阳光,玉奴便立马给他拿了个带白纱的斗笠,一是为了挡住太阳,而是因为少年这副容貌实在太打眼,哪怕是有暗卫在,玉奴也依旧不放心。
两人乔庄打扮后出现在武举现场,外面一圈围着不少看热闹的百姓,欢呼声隔着两条街都听得见。
这里人多,荼生明面上身边就跟着玉奴一个人,玉奴也是怕两人被冲散,第一次违背了他平日里遵守的宫规。
“殿......少爷,奴才可以牵着您的手吗,这里人多,怕走散。”
玉奴眼中满是小心翼翼,他知道他一个奴才是没有这个资格做这种事的。
荼生直接将手放进了玉奴的手中,“玉奴,你和我是世间最亲近的人,当然可以牵手了。”说罢少年在玉奴面前扬了扬两人相握住的手。
玉奴眼皮轻颤一下,被斗笠遮挡的脸上出现了什么表情荼生并不知道,只是玉奴握着他的手,很热,也握的很紧。
两人牵着手在场上穿梭着,这场上一共围着三个大圈,外圈是百姓,中间一圈是参选的选手和家人,荼生几乎不用找,一眼就看到了秦昭。
在一众虎背熊腰、肌肉发达和长着络腮胡的男人中,秦昭简直不能更显眼了。
唯他面容精致出尘,握着剑立在那里就已经恍如天人了,和周围的男人都不是一个画风。
荼生看见了秦昭的身影,正和玉奴努力地想挤过去,两人牵着手艰难地往前挤着,这一幕恰好落入了在楼上观赛的几个公子哥眼中。
武举向来是男子热爱的比赛,哪怕不懂武的也会来看个热闹,这藏金楼最靠近赛场,每年凭着一场武举也能挣的盆满钵满。
这里视野开阔,能将下面的比赛看到一清二楚,也是众多达官贵人提前就定好了的地方。
倚在楼上的几个公子哥便注意到了荼生和玉奴,几人还以为荼生是女子,为了掩人耳目才穿着男装,便也当做趣事聊了起来。
“嘿,你看,那绝对是哪家小姐,虽身着男装,但难掩身姿啊。”
霍明冷淡的眼略过荼生和玉奴,淡声道:“许是吧。”
“你和他说什么,不懂风情的木头一块,哪里懂什么身姿。”
“也不知是哪家小姐,胆子竟这样大。”
霍明和几个好友很快收回视线开始讨论起了今日武举的热门人选。
“诶霍明,上一届武举你拔得头筹,这一次你看好谁。”
少年眼神在场中扫了一圈,落在拿剑的秦昭身上,“秦昭或是杨宣荣。”
几人又朝着秦昭看去,秦昭那么显眼,他们自然也是一眼就看到了,然后便看到了荼生和玉奴站在他身后。
“原来是去找秦昭的,这小姐莫不是心仪秦昭吧。”
荼生好不容易才挤到了前面,他扶着玉奴的手稳了稳呼吸才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昭哥哥,是我。”
秦昭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声调了高昂了几分:“阿生,你真的来了。”
其实他心中并不确定荼生会不会来,秦述对他做了那样的事,他当初就站在窗外看着,没有在那时候闯进去救他,秦昭很怕荼生会恨他。
再加上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少年不恨他都已经很好了,他心中并不敢期盼荼生能来。
但这是当初的约定,他没有食言,直接找上了谢忍带话。
而他心心念念的少年,也真的来了。
荼生弯着眼睛像从前一样扯了扯他的袖子道:“答应了昭哥哥的事,我自然不会食言。”
两人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说话,看少年并未因为之前的事变得憔悴不堪,秦昭心疼之余也放心了些。
“待会儿你就在这看吧,我怕秦述会过来,到时候看到你......”
“好,都听昭哥哥的,你快去吧,我就在这为你加油。”
轮到秦昭上场了,他往荼生那里看了一眼,少年朝他挥了挥手,秦昭带着坚定的眼神对他点点头,踏上了比赛的擂台。
荼生虽然戴着斗笠,却也遮不住那一身的身段,不远处有人频频朝着这边看了过来,可惜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并未注意。
就像霍明他们一样,不少人也都误以为荼生是哪家小姐,便有胆子大的上前来和他搭话,荼生怕自己影响秦昭分心,便躲到了树下去。
可就是这样也还是有人不断上前,这些男子本就都是粗狂之人,并不在意那些世俗规矩,挡着荼生就不肯让他过来。
直到.......秦述来了。
或者说他其实一直都在看着这边,只不过他没有出面。
一群身着侍卫服的练家子将那几个人赶走了,荼生知道是谁帮了他,秦王府的标志佩剑很显眼,他自然能认得出。
秦昭再怎么说也是秦述的义子,这样重要的时刻他不打算缺席。
就像大家都能注意到秦昭一样,荼生也确实显眼,秦述刚来,一下就看到了他,哪怕少年戴着斗笠,他也认出了他。
可他不敢上前,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若是还这样恬不知耻地出现在少年面前,只怕又会令他想起之前的那些不堪。
看荼生被困住了,他无法做到视而不见,便让手下人将那几个人赶走,又把荼生带来了藏金楼。
秦述不敢见他,远远地站在角落里看着荼生。
“不知你家主人可在,我必须要亲自道谢的。”少年的话传进霍明几人耳中,方才还被他们议论的人这时就站在了他们身边,这可真是缘分。
秦王府的侍卫受到吩咐并不敢多说,荼生这才放弃。
他和玉奴恰好站在了霍明身边,看这人严肃的样子他也不太敢说话,倒是那几个公子哥暗自打量的眼神十分明显。
荼生有些不自在地往霍明那边挪了挪,不小心碰到了男人的手。
“抱、抱歉。”少年惊慌失措地低下头道歉,斗笠顺着发丝滑了下来,一下就落到了地上,露出了那张倾城的脸。
霍明转头看他,就被少年的容貌晃了神。
原来不是女子。
却比女子还要倾城。
哪怕是不爱美色的霍明也知道这张脸有多难得,他别开眼淡声道:“无妨。”
荼生松了一口气,拨弄了一下散在额前的几缕发丝,那几个公子哥眼睛都直了,定定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这、这位小公子。”片刻过后,有人走到荼生面前,涨红着脸主动搭话,还算是有礼貌,不像下面那些粗鲁的武夫。
玉奴赶忙捡起斗笠帮荼生带上,他小心地挡在荼生面前,又有人赶忙道:“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交个朋友。”
秦述自是什么都看见了,他皱着眉想走过来,却又迟迟下不了决心。
罢了,躲这一时又有什么用,将来少年登上皇位,他们也是日日要见的。
“殿下。”秦述走了过去,开口便点名了荼生的身份,那几个少年皆是一脸诧异。
秦述他们自然是认得的,他管这少年叫殿下,那只能是皇子才能这样喊了。
几个人便纷纷收起了眼神对荼生行礼,霍明也是疑惑,他去年就获得了武举第一,已经是将军了,朝中的几位殿下他都见过,而这位他却看着眼生。
朝阳宫的字眼在他脑中一闪而过,原来是他,那位九殿下。
看见秦述后,荼生便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男人原本想去扶他的手僵在空中。
荼生一句话都不说,转身跑到了角落里,秦述只觉得心中钝钝的疼,他抿了抿唇也走到了另一边,眼神却没有从荼生身上收回。 阅读最新章节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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