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王城,飘在天上,有穿云破雾,披霓戴霞之奇景,除此之外,里面森严静肃的氛围大抵与凡界皇宫相同,或者更甚。
咏夜只到过青丘,那里遗世独立,风俗教化开朗近人,便错以为神仙界,果然如传奇话本中所写,是一处随心所欲不逾矩的自由地界。
可她放眼看去,偌大的宫阙,空城一般肃静。说是空城,不是因为没人,列队巡视的卫兵、盈盈行走的侍女,都是人。
卫兵们步伐齐整,侍女们则步履匆匆,在各自的路线上行进。不说话,也不乱看,端得一副不近人情的仙气。又都穿着锦衣华服,几乎和周围的宫室融为一体,成为这堂皇优雅中的一部分。
且他们全然不管咏夜这么一个滥竽充数,混进来的神仙。这里不设查验身份的关口,也不需要手持什么传召凭证。
因为九重天阙本身就是一道屏障。只有仙者才能上达天阙,凡人不行,大部分妖魔也不行。而极少数道行高深的魔,虽然能来,也无法久留。
仙魔两体,迥然不同。仙泽属天,轻且清,向上。魔气属地,沉且烈,向下。王城乃极盛之地,所以魔到九重天阙,会被消磨道行。仙到魔地王城,将用不出法术,与凡人无异。
因此,卫兵不拦咏夜。但要真有仙心生歹念,在此处杀人放火什么的,不等火苗燃起来,就会有神兵天降,连火带人全给他掐灭了。
九重天阙不分四季,常年和暖如春,但咏夜走在其中,仍觉高处不胜寒。
且主要是,不认得路。
她原不是路痴的,只怪这些建筑都长差不多样貌,大路小路九曲十八弯的。虽试探着跟守卫问过路,但走出几步,就又晕了。
走走转转,忽然有人唤她。
“你是何处仙者,在此意欲何为?”
那声音平和沉稳,简简单单一句话,从这人口中说出来,有如唱诵祭辞一般端方整肃。
咏夜回过头,见一个年轻男子正朝她走来。
此人一袭青衣,外层墨色的衫子,压住了天青色的淡雅,把整个人的气氛都烘托地稳重起来。他有一种周正肃穆的美,从平和的眉,到不动声色的眼。如果细细打量,会发现他的五官大体上也是棱角分明的,只是这外在的棱角,被内在的气度压制住了。
如果用什么来形容,他像鸣钟与焚香之下的一尊鼎,像一方嵌着古玉的砚。
咏夜回眸探看那一瞬间,男子无波的眼中,有隐晦的惊异一闪而过。
“我是青丘的仙。”咏夜一本正经地扯谎。
“青丘?”这人目色沉沉,就这么端详着咏夜,看得她有点发毛。而后又兀自轻语:“怎么会是青丘?”
恐被识破,咏夜挑开了话题:“不知仙者是?”
“我是悬檀。”
悬檀,光报名字有什么用,听都没听说过。
见咏夜一脸茫然,他又说:“我是归墟主,悬檀。”
归墟。
咏夜在青丘养病时,春盏曾带来一些籍册,以便她大概了解仙界的情况。
里面记:“渤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有大壑焉,实惟无底之谷,其下无底,名曰归墟。八纮九野之水,天汉之流,莫不注之,而无增无减焉。”
归墟位于东荒极点,是一条横亘南北的无底深渊,跨过归墟再往东,即为魔地。
所谓归墟,一切湖海江流终汇于此,一切神明陨落皆归于此。神死不可转世,他们的灵魂经由此处消散,化作世间的山川草木,是为万物生生不息。
归墟主,悬檀,就是这万神归处的掌管者。是生于归墟的神明。
他看着年轻,实则已守归墟千余年,见证过几代神明的湮灭。
“青丘的小仙,为何要来九重天阙?”悬檀疑惑。
其实一进大门,悬檀就注意到咏夜了,且还跟上了她,走着走着,发现此人并非闲逛,而是真不认道,遂上来搭话。
咏夜觉得,眼前这位仙者,颇为和善,或许能给她指个路,便真假混答道:“我是奉家中主人之命,向天帝禀告凡人仙者咏夜的近况,这是我第一次来九重天阙,就迷了路。”
咏夜。
这个名字如同一枚小石子,丢进悬檀古井无波的心中,让他破天荒管了闲事:“适逢我也有事禀告天帝,或可一道?”
“那便劳烦归墟主了。”这是白捡了便宜,咏夜自然满口应允。
承雩今日有两件公务要办。一是花灼再判刑罚,二是商议云倏和段空林之事。
这第一件事,他一早就想好了,也知会过了西王母。
西王母掌刑罚,向来是稳妥的。
真正麻烦的,是段空林一事。
他此时坐于庆禾殿上,正和自己的亲表妹吵得不可开交。
天帝表妹,云涯。是云家的小少主,云帝的小女儿,云倏的侄女。她母亲是承雩的姑姑,温宁长公主。
几日前,归墟处递来文贴,报迷途岸有异。悬檀在其中发现了云倏的魂魄。他今日上天来,就是为了详谈此事。
所谓迷途岸,是仙界一处禁地,层层封印严防死守,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里面倒也没关着什么洪水猛兽,而是因为这迷途岸,专收迷失的魂魄。
世间生灵,蝼蚁也好,神魔也罢,身死之后,灵魂各有归处。有的人,死于非命,灵魂在世间游荡,也大多会被巡视的无常领走。
但也有极特殊的情况,多见于神魔妖鬼这些六合之外的,天赋异禀的种族。他们有些试图掌控生死,结果走火入魔丢了性命;或者被奸邪捕捉利用,成了妖不妖、鬼不鬼的魂魄废品。便会跌入迷途岸中徘徊。
而迷途岸,就是维持众生平衡的焚化炉,将这些失常的、脱轨的残魂断魄,吸引到彼岸去,那里的业火会将一切烧成嘶嘶的水汽,蒸腾上去,落雨下来,汇成一条蜿蜒水流,注入归墟,完成它们本该完成的寂灭与循环。
那日秋先生盗取魂魄,咏夜杀出来,虽然没有起到直接作用,还搭上了性命。但她的死,引来了天帝,神主降临,秋先生无法招架,只好逃走。因此,段空林的魂魄才没被当即吃掉。
命数未尽,被妖气玷污的这一魂一魄,便落入了迷途岸。
这边,咏夜他们行至庆禾殿门口,余音正守在外面,悬檀便知道,里面那二位一定吵起来了。
悬檀无奈笑笑,云家这个小少主,是出了名的飞扬跋扈,又和天帝一同长大,说起话来全然不顾君臣之礼。
但今日要议的是正经事,不能一开篇就由着兄妹二人吵架。
悬檀看了看咏夜,一本正经道:“天帝正在等我议事,你且在此等候。”
这话听着,是在讲轻重缓急,先来后到。实则在保里面二位的面子。
他给余音递了个眼色,大门便开了。他随即摆出一副风风火火刚到的样子往里走,门内的侍从便报:“归墟主拜见天帝。”
这句通报是一个信号,云涯随即收了方才兴师问罪的表情,脸色也缓和了不少。在外人面前,云涯还是会给天帝几分薄面的。
悬檀行了礼,开始了自己的解围工作。
“小少主莫急。”他先安了云涯的心,“据我所知,云倏仙者魂魄坚韧,抵御业火招引的能力也强,此时尚且安全。即便如此,也还请天帝早做决断。”
这矛头,最终还是指向承雩。但此事对他来说,公私难分,愁得很。
要解决,其实不难。最安全的办法,就是什么也不做,由着段空林送命,舍去云倏的修为。至于那个秋先生,既然没有得逞化魔,就成不了气候,无需多虑。
可这对云倏来说,就太不公道了。像她这样的神明,每一分的修为都极其精湛,也极其珍贵,少一丝一毫都算折损。而且,她是看着承雩长大的前辈,两家还带着亲,即便再铁面无私的神,都难下决断。
再何况,你当云家派云涯来是为何,你当云涯站在那儿,是要俯首帖耳等一个天命吗?她此时不吵不闹,紧盯着承雩,不像是看表哥,倒像盯猎物。м.мχƒ∂χχ.¢σм
这分明是得了家中长辈的默许,来警告承雩,要是敢下令,让云倏修为大损,她就掀了庆禾殿,今日谁也别想从这屋里走出去。
其实天帝心里明镜一样,如今的局面,并非无计可施。段空林救得,云倏也的修为也保得。
他犹豫,不全是因为什么秩序不秩序、平衡不平衡。而是因为,要解决这桩事,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派人入迷途岸,找到魂魄,引魂归位。
而这唯一的办法,也只有一人能办到,就是咏夜。
轮回之法讲,凡人身死,魂魄入冥府。但一个人真正的死去,不在肉身咽气,而在灵魂往生。
只有孑然一身的灵魂,才能入轮回道。
所谓孑然一身,即现世中,再无活人牵挂。
凡人处世,与旁人结交,无论情仇怨艾或是萍水相逢,灵魂之间相互浸染,以记忆的形式存在于彼此心中,成为牵连。一个人身死了,但他仍活在一些人的记忆里,只有当这些人也一一逝去,最初的灵魂方得以转世。
魂魄虽然源于云倏,但归根结底,是段空林的。想要在茫茫迷途岸找到其所在,只能仰仗记忆者的牵连。凡间的记忆着不少,可凡人之躯,受不住迷途岸的侵蚀,所以普天之下,唯一能办到此事的,就只有咏夜了。
云涯气自己,纵有通天的本事,也无济于事。更气承雩,明明是他,想出了这个以魂魄入凡世的馊主意,如今出事了,他倒要甩手不管了。
她长出了一口气,强压着怒气问:“天帝有决断了吗?”
天帝早就有决断了,只是不敢说,怕点了身边这个炮仗。
他沉默,云涯便明白了。
“表哥。”她改了对承雩的称呼,语气里没有一点哥哥妹妹的亲近,反而是调笑,“万物众生也好,天帝秩序也罢,你若真那么想护着咏夜那凡人,不如赶紧想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也好服众啊。”
这么一奚落,承雩面子上挂不住,他一向惯着这个表妹,也知道,云涯虽然跋扈,却也是个讲道理的,现下如此无礼,是气极了。
于是仍耐着性子解释:“当年我与云倏前辈考虑过最坏的结果,她也是……”
“且停停。”云涯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您倒是说说,如今这局面,何以就到了最坏的结果了?”
“你要让咏夜送命吗?”天帝反问她。
“嚯,怎么着,咏夜一人送命不行,她师父送命,我姑姑元气大伤,这就行了?这事你和咏夜商量过吗?她一个为救师父而身死的人,听了你这番论断怕是要破口大骂了吧。”云涯的声调提了八度,想必殿外都能听见。
悬檀想拦一拦,但局面已经超出了他劝架的能力。
云涯还不算完,对着承雩又是一通责问:“况且你又是谁了,天地共主,便可以擅自支配别人的性命吗?要不要涉险救人,是人家咏夜自己说了算的,不是你这般,打着慈悲的名义,藏着盖着不告诉她。”
算了,劝什么啊,不引火上身就不错了。云家这个小少主发起脾气,方圆几里寸草不生的。
承雩一口气哽在喉咙口,说话吧,无话可说。不说吧,气得难受。论吵架,他从来没赢过这个表妹。
正僵持着,进来一个通报的侍卫。
“禀天帝,殿外有一青丘花家的女仙,称家中出了要事,必须即刻回禀天帝。”
悬檀这才想起来,门口还等了一个青丘的呢。
便顺势和了一手稀泥:“啊,是有这么个人,我来的时候她就候在外面了,说是要回禀咏夜仙者在花家的近况。”
悬檀这稀泥和出一派唯恐天下不乱的架势。咏夜这名字一出,云涯就像老虎看见肉,不等承雩发话,她朝那侍卫一抬下巴:“让她进来,说说我听听,咏夜仙者在青丘还坐得住否?” 阅读最新章节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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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私心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不过没有谁怀疑这种能力的由来,毕竟,孔雀妖族最擅长的天赋本来就是斗转星移。她这技巧和斗转星移有异曲同工之妙。
美公子这次化解曹彧玮的攻击之后却并没有急于攻击,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曹彧玮眉头微蹙,这小姑娘的感知竟是如此敏锐吗?在他以火焰化铠之后,本身是有其他手段的,如果美公子跟上攻击,那么,他就有把握用这种手段来制住她。电脑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app爱阅小说最新内容免费阅读。但美公子没有上前,让它原本蓄势待发的能力不得不中断。
战刀再次斩出,强盛的刀意比先前还要更强几分,曹彧玮也是身随刀走,人刀合一,直奔美公子而去。
美公子手中天機翎再次天之玄圆,并且一个瞬间转移,就切换了自己的位置。化解对方攻击的同时,也化解了对方的锁定。而下一瞬,她就已经在另外一边。曹彧玮身上的金红色光芒一闪而逝,如果不是她闪避的快,无疑就会有另一种能力降临了。
拼消耗!她似乎是要和曹彧玮拼消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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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公子这次化解曹彧玮的攻击之后却并没有急于攻击,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曹彧玮眉头微蹙,这小姑娘的感知竟是如此敏锐吗?在他以火焰化铠之后,本身是有其他手段的,如果美公子跟上攻击,那么,他就有把握用这种手段来制住她。但美公子没有上前,让它原本蓄势待发的能力不得不中断。
战刀再次斩出,强盛的刀意比先前还要更强几分,曹彧玮也是身随刀走,人刀合一,直奔美公子而去。
美公子手中天機翎再次天之玄圆,并且一个瞬间转移,就切换了自己的位置。化解对方攻击的同时,也化解了对方的锁定。而下一瞬,她就已经在另外一边。曹彧玮身上的金红色光芒一闪而逝,如果不是她闪避的快,无疑就会有另一种能力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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