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片金煜的长廊,仿佛一眼就能看尽,却又根本眺不见终处。
虽有圣光缓慰,星斜影仍是蹙眉捱了晌脑中钝闷,诸景才于眸光中聚束清整。他微一瞥身侧,自己正偎在万开烟怀里,却浑身如换过骨替过筋,稍一动便满身移位般剧痛。
万开烟觉察星斜影苏醒,即刻便是俯身去探他眼瞳,见血色尽除后才终是吁出了久吊胸中的浊气:“看来出得死地,这血毒便可自行冰消瓦解。”
星斜影禁不住猛一退避,却疼得面色煞白。万开烟一臂揽在他腰背,他这一动势疾效微,没能脱离其怀,一时又吃痛知惧,只好暂且耐了下来:“是你伤的我?”
“……”万开烟张口结舌,随后一叹微垂首,“抱歉。我错了。”
星斜影微一挑眉,却是冷静至极:“你我皆身中血毒,对面不识,自然会互相出手。少盟主无错,何必道歉。”
“……”闻了此言,万开烟倒觉自己罪孽更深重了。连忙移题换话,“解救冰穴里的凡人时,我并未被任何血毒蝎刺中,为何后来也会中了血毒……?”
星斜影一抹储物空间,扔出一束糟乱的藤草,如似河底拔出的水草,此刻犹然漉漉湿凝,看上去甚为反胃。
“这是……?”见星斜影意味莫名地眄了他一眼,万开烟不由心虚认降,主动开口询问。
“那凡人的尸体被我扔下河,在他一条小腿上我事先开了道血口,那些怪鱼吸干他一条腿的血液后,那条腿就变成了这副模样。”星斜影一边淡淡解释,一边漠瞧着万开烟的神情。若非伤痛难忍,他或许已抱了臂直了脊,饶有兴致地观赏着此人脸上的变化。
万开烟面上一片空白。
星斜影畅怀欲舒,一点一点地出自己的恶气:“你想知道为什么?”
万开烟好容易寻回几分面色,却难看至极:“我不想知道。”
星斜影自然滤去“不”字,揭示道:“第三关中,除了流冰恶鱼中则见效的□□,应当只有两种毒——一是血毒,一是草毒。血毒蝎、血蝠,以及死路关卡中的一些毒虫,皆负血毒。而你在冰穴中采集的药草,也即那些中了血毒的凡人用以解毒的药草,其实根本不能解毒,只是药草中含有草毒,而草毒与血毒互相克制,故共存之时皆不能发。”
见万开烟愈显难以接受,星斜影益感愉悦:“你可知彼时我为何不选生路?因为分岔的河流下,那群恶鱼没有一条游进生路。”
万开烟愕然,后又暗惭自己轻信旁人,竟连自主的探察判断都失了。
“虽未亲踏生路,但那凡人若所言无虚,‘生路生气升而死气降,死路死气升而生气降’,生气应当就是草毒,死气便是血毒。所以不管是否曾被毒物袭中,在死路与死地,都会慢慢染上血毒,而体内草毒却会减少直至消失。相应的,在生路与生地,会被草毒入侵,而血毒会消减。”星斜影道,“所以那凡人才要在身上同时携带药草与血毒蝎,若走生路,以血毒蝎补充血毒,与草毒抗衡;若走死路,以药草补充草毒,与血毒抗衡。”
“血毒入血,令人血热气燥,易怒易狂,直至完全丧失理智。但也可以抵御寒气,若走生路,血毒尽去,不到下一关我们就已成了两具冰雕。”星斜影随即一指地上藤草,瞳眸幽窈,“你猜草毒是什么效果?”
万开烟这才觉见,那绞错缠乱的一丛藤草,无有重负的端梢处还在挣扎般地微微蠕动,仿佛待其浑身沥干,便能如章鱼触手般肆意乱舞。
“……”面色一青,万开烟立即取出储物空间中留存的药草,悉数扔掷埋了藤草,而后六承之方赤光一现,付之一炬。
许因濡湿藤草的是流冰,药草尽灰,藤草却仅焦枯些许,发梢般的草尖颤舞得更剧烈了几分。
星斜影哼笑一声:“他那只腿被吸干鲜血,血毒尽失,故草毒发作,成了这副模样。他言生路‘万物不争,没有死亡’——□□,变成万年不枯的藤草,当然不死也不争。”
……原来生路才是绝路,死路反可寻一线生机?
“那若……在草毒发作之前进入下一关,或者像他一样用血毒遏制草毒呢?”万开烟有些艰难地问。
“死路‘恶物横行,九死一生’,指的应当就是死路中的九种奇险与我们取到的九种奇物,而它们才是开启下一关的钥匙。若生地的机关与死地相同,而作为生路,绝不会设这九种奇险,拿不到钥匙,怎可能进入下一关?”星斜影道,“再者,从死地进入此关,自解所有血毒,草毒却仍留。若生地可通,出得生地,便是去草毒而留血毒。然血毒溶于血液,乃是死毒,无药可解;草毒存于筋肌,乃是生毒,解毒丹便可解之。
“只是不经提点,谁会知道草毒是毒?怕是都只当是灵草的药性,甚至当作一种生机,所以只能想到代表死气的血毒去遏制过盛的生机,而不知只需简简单单的解毒之术即可。”
故此,就算能离生地,也极易残留血毒,而血毒无药可解,必将成为接下来考验中的隐患。
对生路与生地的情形不过推测,却足是见微知著,相去不远。析得真意,实者如何反而无别。万开烟默思良久,沉然慨道:“向生之人是死者,向死之人……才是生者。”
“且不说在这五境寒巅的囚月窟中,凡人凭何御寒而活;单是他劝我们走生路、服毒草,以及死路时阻止我们入支道、死地的暗中陷害,便见得绝非良善无辜之辈。”星斜影冷道,“当然,这里是传承考验,他更可能是传承者的灵力幻化出来的阻碍。”
万开烟抿了抿唇,心中梗塞,却仍凝然道:“我猜到那是假象,也明白那是祖父留下的考验之一。我想是他要让我坚持,无论何时何地,遇到需要帮助的人,都要力所能及地施以援手。我不后悔救下那些凡人,若知道他有害我之心,我也不会杀他,因为他凭自己的力量做不到,而我听信了他的话陷入险境,只能怪我自己智识不足。而且,我还是不能认可随手杀生,不管是我自己还是他人——凭仗力量将生命视作儿戏,那太残忍了。”
星斜影本就淡漠的面色又寒了一半。
万开烟却接着道:“但对你……我有错,我道歉。
“我不会再用我的圭臬来指责你。”
星斜影讶然:“你不会管我随便杀人了?”
“……我会阻止你。”万开烟有些噎,“但阻止不了的,我不会咎责于你,也不会向你报仇。尽管我很希望你能向善。”
星斜影嗤笑一声,嘲意却已轻如飞羽:“傻子。”
强撑着挪开身形,欲于开阔处打坐疗伤。星斜影扶着身后冰壁,却见随着自己与万开烟的分离,原本如金砌玉铺的长廊地面平白翳出一道阴影,将此堂皇直廊从中一线分作两侧,万开烟一侧仍旧圣光弥纶,星斜影一侧则似蒙上一层黑霭,光暗分明,一昼一夜。
“……”又来?
与此同时,整座长廊一阵巨震,暗侧的冰壁抖着霜粉向内移来。
静栖着的雪鹊忽然一声啸鸣,惶急地在二人头顶盘飞,似乎在催促他们动身。
万开烟见整面冰壁内移,而另一侧冰壁岿然不动,亦不禁一缩瞳孔,拉上星斜影便开始向前疾奔。
星斜影疼得目眩白火,每一步都仿佛能踏散骨架般震痛,却锁眉咬牙,不露半点痛呼。
“这应当只是一段通道,在我们被挤碎之前逃到尽头就好。”万开烟沉声道,“坚持一下,辛苦你了。”
“……少废话。”星斜影咬牙道。
三个字被剧痛冲击出些虚弱的疮孔,万开烟没来由心中一揪,不禁茫然,许是因为内疚吧。
金光长廊空旷如也,别无陈设,二人只需不回头地前奔。然与宽度相较,长度近乎无尽无际,目光极处一线幽暗不断向两侧划开成壁,一侧光,一侧暗,仿佛永远望不见下一道大门。
暗壁已近,而终点还在目光之外。
看着与自己一拳之隔的暗壁,星斜影眉目一凛,唤出星沉,掷出一列白珠抵在两壁之间,一列不足,便又掷一列,直到两壁之间白珠金线如算珠细柱,生生拼出一张算盘,才堪堪抵挡暗壁片刻。
“伤还没好,又用这种蛮力,你不要命了吗?”万开烟见壁间白珠瞬忽就开始轻颤,又瞬忽从一条直线变得微弯,似是星斜影仍在灌注灵力与之匹敌,白珠的颤动剧而回缓,缓而又剧,尚撑得了一时。
星斜影既要奔跑又要抗壁,无力答话,也懒得回答这毫无意义的问题。
脑中忆起第二关圆台上,牵制其速的白珠长链断碎时,星斜影吐血重伤的样子;眼前是不堪重负的白珠摇摇欲坠、时颤时绷,仿佛下一刻就会重蹈覆辙,粉碎灰飞。
万开烟亦几乎咬碎牙关,不断的加速夺了双腿的存在感,却似无法换得尽头的存在,只有千里如始的廊景在身周、足下恍若静停。
掌心汗满,另一只无力回握的手蓦然滑至指尖。万开烟一惊,回头见星斜影颈脊微躬,却仍强自支撑着抵壁的星沉,浑身止不住地细颤,唇角溢出破龈的殷血,在苍白如雪的肌肤上艳绽如梅。
下意识抓握过即将滑落的指掌,有万顷难以名状的不忍在心间呼啸引痛,破顶的愧意压下他的头颅,不堪其咎。
俯首之时,廊道下的明暗界线卓然入眼,暗壁已近,道细如独木,而己侧明光与旁侧暗线犹泾渭分明,仿佛光暗随足,唯死方消。
万开烟这才忆起,在他揽着昏迷的星斜影步入此廊时,廊间晔光煌煌,哪怕身立之后也丝无阴影;而这半侧翳暗,却是随星斜影的动身而来,也在他的衣上足下,如蛆附骨。
电光石火的闪念,此刻无暇他虑,万开烟倏然顿足,回身将星斜影扯入怀中。
“?!”星斜影猝不及防,本就前速未尽,又受此一力,几乎是直直撞在万开烟肩颈胸膛上,疼得他半晌晕眩,良久难明。
浑身紧绷的控力一撞而散,两壁之间白珠噼啪散落,所幸此番无一损毁。
白珠虽去,然此时翳暗尽收,两壁皆覆暄暖金光,于是移壁乍止,满廊震颤亦随之平息。
赌对了。
万开烟长松一口气。
星斜影神智稍归,便抬臂欲推开万开烟。万开烟却骇得浑身一紧,将星斜影猛又向怀中按入,一时失了轻重。
星斜影闷哼一声,随即数咳血落,在万开烟肩头洇开一片红梅。
感到肩头暖热,万开烟顿时心慌意乱,手足无措地安抚星斜影的肩脊:“抱歉,抱歉,我太紧张了。”
星斜影此也察知身周情形,灵慧心明,虚弱地叹了一声,召回满地散落的星沉:“走吧。”
万开烟有些意外,怔怔地应了声,遂如来时一般,将星斜影揽在怀中,缓缓前行。
星斜影似疲累已极,侧头靠在他的肩井,闭目养神。寒润的发丝并幽微的呼吸不时拂挠颈窝,万开烟心中一乱,忍不住出声:“你……”
星斜影抬眸望他,却不动身。万开烟低眸对上那双金缕未褪的瞳,话音便戛然而止。
“劳烦少盟主了。”星斜影见他缄口止言,便凭臆自应了一句,随即又垂落长睫,看来是损耗得狠了。
“……”万开烟终陷着沉默,不发一言。
许是脱力时连面上常笼的阴鸷与森冷也不堪维续,那面容失了令人不敢逼视的护色,袒露出不着一饰的本色,自死地来,万开烟这是第二次得见。
他的容貌与星簇河有几分相似,一样美得不可方物。没有任何神情将其扭曲,就这般静得似是最无忧的睡颜,细看起来,才诧然惊觉,他的眉眼唇鼻生得更显柔和温婉,较之星簇河似冰似玉,他更似水似云,似独卧月下,而花树亦为之满绽灿焕。
无怪那以“□□”冠称的明颜别会……
万开烟一懔,唾然掐灭自己不敬礼义的念头,又暗斥自己数声荒唐。
而不知是惜是幸,星簇河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尚未能拦阻世人求美的目光;星斜影似与生俱来的阴气与邪性,却令旁人无不心生三分畏避或戒惕,心境使然,自罕有识其妍逸者。
明颜别那等穷凶极恶的魔头,自然不会被一个少年的邪气慑了心境,故于其时才敢向天下宣赞他一声“美人”?
……怎的又想到这劳什子上。
万开烟心中百感错综,一时竟辨不出自己这心乱如麻的失态到底所为何由。
较之全速运足狂奔,二人目下的速度不知慢了几何,本以为怕是生涯已尽也见不到此廊尽头,却不料一刻不到,便望见廊前一片灰白的灵障,中央一个掌形凹痕。мχƒ∂χχ.¢σм
“……”原来已经这么近了吗?
驻足良久,星斜影睁开眸,却见万开烟踌躇于此,像是放不下此关的某物某事,像是旧地遗恨仍犹未决,迟迟不肯抬掌。
不等星斜影发问,万开烟似已有觉,终于开口道:“在死地,你……为什么要救我?”
星斜影莫名其妙:“你死了我也过不了考验,也会死在这里,为什么不救你?”
虽早有所料,万开烟仍感到些许无法自制的失落,强自一笑道:“然则,还是多谢你。”
“之前还想杀了我,现在又突然矫情什么?”星斜影哂笑一声,撑着万开烟的胸膛忍痛起身,“你不开门,那我来。”
感到怀中的充实之意渐渐轻薄淡消,直至缥缈,万开烟神思一恍,抬臂已将星斜影紧紧按回怀中,另一手扣住了他伸举出欲按灵障的那只掌脉下纤腕。
一瞬间近在咫尺,那姣好的面容几乎与自己相贴,只是此刻阴沉桀浮,呼吸交缠间万开烟也未见他面上半点绯色,只于那冥色愈浓的双瞳中瞧知了风雨欲来。
“我……”万开烟尽力抚静的温声里仍有讪讪,“我不想被轧死。”
在星斜影怒极踹他痛快去死之前,万开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伸手按上蓝衣后那只掌印,金光泱漭,顷刻将形影噬没。 阅读最新章节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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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2 章 二十七、缀光影·光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不过没有谁怀疑这种能力的由来,毕竟,孔雀妖族最擅长的天赋本来就是斗转星移。她这技巧和斗转星移有异曲同工之妙。
美公子这次化解曹彧玮的攻击之后却并没有急于攻击,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曹彧玮眉头微蹙,这小姑娘的感知竟是如此敏锐吗?在他以火焰化铠之后,本身是有其他手段的,如果美公子跟上攻击,那么,他就有把握用这种手段来制住她。电脑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app爱阅小说最新内容免费阅读。但美公子没有上前,让它原本蓄势待发的能力不得不中断。
战刀再次斩出,强盛的刀意比先前还要更强几分,曹彧玮也是身随刀走,人刀合一,直奔美公子而去。
美公子手中天機翎再次天之玄圆,并且一个瞬间转移,就切换了自己的位置。化解对方攻击的同时,也化解了对方的锁定。而下一瞬,她就已经在另外一边。曹彧玮身上的金红色光芒一闪而逝,如果不是她闪避的快,无疑就会有另一种能力降临了。
拼消耗!她似乎是要和曹彧玮拼消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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