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铃铛唤回了我的思绪,这是舞会开场的讯号。短暂休憩后的贵族们纷纷站起身来,遵循勋级从舞会厅的六个偏门鱼贯而入。重新梳妆后的夫人小姐们拖着长长的丝绸裙摆走下楼来,她们已经更换好了用香料熏烤好的新礼服,准备以容光焕发的姿态在舞池中翩翩起舞。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再次真情实感地为我怀里这束烫手的鲜花烦恼起来。
没有人教过我如何处理这样的一束花,来自于一位陌生的人,以一种轻佻而随意的方式抛掷到我手上的花。
我不应烦恼的。花是贵族间最常见的礼物。它因新鲜而贵重,却也因易谢而廉价,如同宴席中的诺言,美丽却又转瞬即逝,一夜之后谁都不需将它当真。
我也曾受过真心献上的花朵。跟随我的父亲出巡时,那些花朵在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中遥遥地向我掷来,带着清晨的露珠,为我的衣襟染上芳香的同时,同样也在时刻提醒我——民众在为真正的国王与王子欢呼,在百姓的心中,他们光辉灿烂、至高无上,肩负着国家和子民的繁荣。
——而我在其中,不过是滥竽充数之人。
有些时候我也想过,我的母亲究竟为什么会替我撒下这样的一个弥天大谎呢?
这个问题她从来没有回答过我,我也不敢去问。自我有记忆起,她就已经变成了一位苍白而消瘦的女人,时常昏睡,极少清醒。长期服用的变形药水折损了她的生命力,让她只能长久地卧在床上,甚至没有呻/吟的力气。
在她少数清晰的时候,她会给我一些简短的语句。在我的印象中,除了命令性的话语外,她对我最常说的只有一句。
“别让我看见你。”
我默默地忍受着她的厌恶。
我明白,可能这就是母亲的想法吧。我是她痛苦生活的最大证明,在失去父亲的爱情后,在王宫中孤立无援的母亲选择将残余的人生寄托在宗教之中,将自己一切的不幸都归咎于血统的原罪,或许唯有如此,她才能为自己的痛苦找到忍受的理由。
我是黑暗与光明的子民交//媾而诞生的产物。每一次看见母亲的眼睛,她悲哀的神情都这样准确无误地对我诉说着,在她心中,我是她最大的不幸,身上流着兽人与人类的血,注定一生游离在两个种族之间,没有归属,得不到承认。
我的女仆莉塔总是说,母亲撒下这个谎,是为了保护我,但我却觉得,与其说是保护,倒不如说是母亲她恨我。因为恨,她让我背上了这个可能一生都难以摆脱的谎言,从此只能在欺骗与被欺骗中孤独地生活。
十五年来,在这偌大的皇宫中,除了莉塔的陪伴,我没有得到过真心的爱,也没有得到过真心的玩伴,甚至连一朵真心赠与我的花都没有。
直到此刻。
我将目光投向我手中的花朵,看见她洁白而无暇的花瓣,在我的手中颤颤巍巍地托着夜晚晶莹的露珠。
理智告诉我,我应该将这束意外的花扔掉,扔得越远越好。魔法师身上毫无疑问已经牵扯上了皇室、神殿与魔法师三方的争斗,若是我不远远避开,迟早会陷入这暗流涌动的斗争之中。
可是我不舍得。这被肆意裁剪的、美丽却又脆弱的生命,落在我手中的那一刻,魔法师向我微笑,仿佛她是全然纯粹地为我绽放一般。
献予我的、只属于我的蔷薇花。
我叹息了一声,将花朵交到了莉塔手中:“将她带下去吧,留一两支插在我的房间就好。”
然后我转身踏入舞会厅中。
奥尔德林之夏的第一场舞会要正式开始了,觥筹交错,华光浮动,是上演爱情与阴谋的最佳舞台。
而我低下了头,轻轻嗅了嗅自己的手指,指间依旧残留着清浅的花香。
-
按照惯例,开场舞理应由国王王后担任,然而特蕾西雅王后去世后,我的父亲就不再领舞,而选择交棒他与王后的孩子,我的兄长莱昂内尔,而女主角则是公爵家的大小姐,以美丽温柔而著称的芙洛伦斯。
今夜依旧如此,但舞池的女主角却换成了人,公爵家的二小姐芙洛拉此刻正提着裙子翩翩步入舞池,走向站在中央的莱昂内尔——不久之前,她的长姐芙洛拉·阿尔希弥斯不久之前选择放弃姓氏,受洗成为光明圣女,因此今夜与王子起舞的荣誉,便理所应当落在了芙洛伦斯头上。
然而这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
我百无聊赖地站在边缘,靠发呆打发时间。依照奥尔德林的风俗,只有年满十六岁的少年少女才被允许进入舞池,而我距离十六岁还有约莫大半年的光景,只能缀在舞池边缘当壁花。
——不知道明年十六岁的成人礼,和我跳第一支舞的人会是谁呢?
我看着舞池间人来人往,鬓影衣香,心中也不禁有些向往,不过,对我这样不受宠的王子来说,应该没有什么人想成为我的舞伴吧。
更不要说,穿久了男性衣裤的我,其实有些时候也有点想尝试女式衣裙裙摆翩飞的感觉……
算啦,我摇摇头,将这些不该有的念头甩出脑子,还是不要想这么多不能实现的事情了吧。
我重新将注意力放回舞池,灯光渐暗,夜色中漂浮起一缕大提琴低回的弦声,随后是加入的是轻盈流动的小提琴和竖琴,在庄严而优雅的舞曲中,王子拥着小姐在金色的灯光中翩翩起舞。
“天啊,她可真美。”
朦胧灯光中,我听见身边不知道哪一位小姐以扇掩唇,低低地发出惊叹。
“那当然!”另一把更为清脆的声音像小鸟一样,轻悄悄地在我身后响起,“以往的舞会都由芙洛伦斯小姐和王子殿下开场,这次好不容易轮到芙洛拉,她一定准备了很久——你看她身上的裙子,都是不久之前从维尔兰大陆送来奥尔德林的最好料子。”
“原来如此,”另一个人低声说,“难怪我母亲前一阵子向丝绸商打听,他们说最好的料子已经被一位大客人定下了——当时我还以为这是别人订下来送给芙洛伦斯小姐做裙子的呢,谁能想到竟然——”
“嘘——”一位更为年长稳重的小姐发出了轻声的制止,“光明神在上,不要再议论圣女曾经的名讳。”
“知道啦知道啦,”年轻的小姐似乎吐了吐舌头,重新将话题转了回来,”我敢打赌,明天早上之前,芙洛拉二小姐的房门前一定会堆满各位先生们送给她的鲜花——看那十二码的大裙摆和十六英寸的细腰!“
“好啦好啦,”年长的小姐有点不耐烦地打断了妹妹的话,“亲爱的,如果你也能将腰束到十六英寸,那你的门前也会堆满绅士们的鲜花。”
“那可太难了,我一定会晕过去的——虽然对于一位淑女而言,晕倒并不是一件坏事,”年轻的小姐俏皮地埋怨,“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呢?即使我将腰束到十五英寸,皇家舞会的领舞也不会是我,只要我没有阿尔希——”
“玛丽安!注意你的言辞。”年长的姐姐严厉地截住了她的话,“这里是皇家舞会,你应该注意自己身为淑女的言行,否则母亲会责罚你我的。”
“噢……”名叫玛丽安的妹妹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知道了,姐姐大人。”
十六英寸的束腰也太不可理喻了!我对那位年轻小姐的话深以为然,就是因为这么紧的束腰,才让如今的贵族女性必须时时刻刻外出都带着嗅盐瓶以防晕倒——而贵族们却都认为这是惹人怜爱的女性气质表现。
简直难以理解!我在心中暗自比划了一下尺寸,再次觉得这样的束腰对我而言就像刑具——女扮男装的唯一好处或许就是这里了吧。
不过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评判那些贵族小姐呢?如果不是作为女性的我阴差阳错以男性的身份生活了十五年,深知正常的身体不会有那样过分纤细的尺寸,那么我或许也会像她们一样,在母亲的教诲和外界的夸赞中,以将腰束到十六英寸为荣了吧。
无论如何,芙洛拉今夜的确很美,在飞扬飘逸的裙摆衬托下,十六英寸的纤细腰肢是一种纤细易折的病态妩媚。湖水蓝的斜纹绸裙摆随着她的旋转散出如同湖水一样波光粼粼的纹路,在灯光下柔和地变换着色泽——确实是好料子,哪怕是放在皇家之中,也称得上是珍品。
看来阿尔希弥斯家为了让二小姐光芒四溢地亮相,也一定花了不少心思。
我看着在舞池中央翩翩起舞的莱昂内尔和芙洛伦斯,心中忍不住悄悄地叹气,在他们优雅的旋转中,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悄悄地漫上了我的心中,就像一只轱辘乱滚的线轴,满地经纬错乱,我却找不到它的线头。
舞池边忽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掌声打乱了我的思绪,在舞曲舒缓的结尾章中,我的兄长莱昂内尔伸出手在空中潇洒有力地滑出一个半圆,顺着他动作,芙洛伦斯踮起脚尖以优美的姿态退出了他的臂弯,一个小步的旋转之后,她提起宽大的裙摆微微屈膝,向正好站在她身前的那位绅士行礼。
而那位绅士正是维安·维尔逊,远道而来的魔法师。
不知何时他已经脱下了象征法师身份的破旧黑袍,露出了里头精美的舞会礼服——看来这人还是有备而来的,我心中暗自腹诽。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了点儿“果然如此”的不爽。
但是……好吧,必须承认,这一套礼服穿在他的身上很是合身,高腰的丝绸腰封勒出他清瘦有力的一把好腰,层层叠叠的拉夫领更是衬得他像一只即将开屏的孔雀。我忍不住暗暗地比划,比起那些腰围动辄掐到十几英寸的礼服裙,果然还是便于活动的丝绸腰封更容易接受。
——还是不要肖想什么大裙子了。我苦中作乐地想。
新的舞曲很快就再次开始,小提琴悠扬清亮的声音适时地加了进来。拒绝一位翩翩停留在面前的淑女是不合礼仪的,我看见那位魔法师对芙洛伦斯露出了一个轻松的微笑,抿了一口手中的红酒,将水晶杯放在桌旁,以同样优雅的姿态弯腰做出邀请的姿势。
那一瞬间,魔法师的双眼比维尔兰大陆最名贵的湖水丝绸还要柔软多情,我看见芙洛拉小姐的脸一下子就红得比她装饰在胸前的粉玫瑰还要娇艳,她垂下眼睛,轻轻抿着唇,将手放在了魔法师的手上。
随后他们踏着乐拍开始翩然起舞,乐声悠扬,人们一对对滑入舞池,无数柔软的裙摆像花朵一样散开。但即便如此,在裙摆翻飞间最为吸引人注意的,还是站在舞池中心的那一对。
芙洛拉像一朵柔软的白玫瑰一样,在魔法师的臂弯间绽放,而魔法师的身姿像一株挺拔的白叶柳,舞姿兼具贵族旧教条式的典雅和一种凛冽的清寒,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的身上,对此我毫不意外,因为除了他们的舞姿足够优美动人之外,正如我之前所言,皇宫中太久没有出现魔法师的身影了。мχƒ∂χχ.¢σм
正如舞会之前所见,如今皇室与光明神殿之间暗流涌动。据说在我出生以前,王都本是皇族、神殿、魔法师三足鼎立的状态,但是不知从何年开始,神殿开始与游离在三者之间的贵族结盟,从而诞生了信奉光明神的光明系贵族,他们信仰光明神,无需像神殿中的神官牧师一般被要求远离尘世。借由贵族的支持,光明神殿势力渗透进了议事厅,将魔法系的贵族排除在外,久而久之,生性高傲的魔法师们不愿屈居人下,索性渐渐远离了皇室,开始在自己的领地中发展势力,培养学徒。
但失去了魔法师家族的联姻,王室与贵族之中拥有魔法力量的孩子比从前更少了,在我印象中,无论是大皇子莱昂内尔还是二皇子梅菲尔德,都没有太出众的魔力。
——至于我,更不用说了,兽人的血脉不受光明神的祝福,也没有对魔力的亲和,唯有肌肉发达是种族天赋,但或许是因为血统不纯,或许是因为我总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闷头看书,身为半兽人的我,连身体机能也非常一般。
扯远了。总而言之,这些年来,皇室与神殿两方一直保持互相依附又互相脚力的状态,而魔法师家族则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直到今日,一位陌生的魔法师忽然造访了皇室的宴会,从未有人听说过他的名字,但他却风度翩翩,看上去来头不小,一出现就引发了光明系大贵族卡莱尔公爵的不满,却又似乎巧妙地全身而退。
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历来亲近光明神殿的皇室,难免耐人寻味。
更不要说在卡莱尔公爵率先发难之后,公爵的女儿芙洛拉竟然主动向魔法师邀舞——尽管这看上去像是上一只舞蹈留下的小巧合,但我相信,此刻注视他们的目光中,一定有无数人在思量:这一支舞究竟是光明系对魔法系的挑衅还是示好?
我环顾四周,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得体的微笑,每一个人却又似乎都若有所思。
只有舞曲在心无旁骛地向前行进。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
我被吓得差点跳起来,回过头,发现是我的兄长莱昂内尔站在我的身后。 阅读最新章节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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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淑女的裙摆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不过没有谁怀疑这种能力的由来,毕竟,孔雀妖族最擅长的天赋本来就是斗转星移。她这技巧和斗转星移有异曲同工之妙。
美公子这次化解曹彧玮的攻击之后却并没有急于攻击,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曹彧玮眉头微蹙,这小姑娘的感知竟是如此敏锐吗?在他以火焰化铠之后,本身是有其他手段的,如果美公子跟上攻击,那么,他就有把握用这种手段来制住她。电脑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app爱阅小说最新内容免费阅读。但美公子没有上前,让它原本蓄势待发的能力不得不中断。
战刀再次斩出,强盛的刀意比先前还要更强几分,曹彧玮也是身随刀走,人刀合一,直奔美公子而去。
美公子手中天機翎再次天之玄圆,并且一个瞬间转移,就切换了自己的位置。化解对方攻击的同时,也化解了对方的锁定。而下一瞬,她就已经在另外一边。曹彧玮身上的金红色光芒一闪而逝,如果不是她闪避的快,无疑就会有另一种能力降临了。
拼消耗!她似乎是要和曹彧玮拼消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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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没有谁怀疑这种能力的由来,毕竟,孔雀妖族最擅长的天赋本来就是斗转星移。她这技巧和斗转星移有异曲同工之妙。
美公子这次化解曹彧玮的攻击之后却并没有急于攻击,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曹彧玮眉头微蹙,这小姑娘的感知竟是如此敏锐吗?在他以火焰化铠之后,本身是有其他手段的,如果美公子跟上攻击,那么,他就有把握用这种手段来制住她。但美公子没有上前,让它原本蓄势待发的能力不得不中断。
战刀再次斩出,强盛的刀意比先前还要更强几分,曹彧玮也是身随刀走,人刀合一,直奔美公子而去。
美公子手中天機翎再次天之玄圆,并且一个瞬间转移,就切换了自己的位置。化解对方攻击的同时,也化解了对方的锁定。而下一瞬,她就已经在另外一边。曹彧玮身上的金红色光芒一闪而逝,如果不是她闪避的快,无疑就会有另一种能力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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