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去救的是帝辞,是天下百姓,是他们曾经拥有美好回忆的东莞。

  这一战,只许胜不许败。

  临走楚九月交待陈安,“陈安,你是朕见过最听话的孩子,三月就交给你了,若是朕败了,你就带着三月逃,能逃多远逃多远,若是朕没能回来,东莞尚在,你就扶持三月登基,听懂了吗?”

  陈安哭着说,“陛下,奴想跟您一起去,是生是死都不重要,您说过的,去哪里都会带着奴,别留奴一个人在这深宫里。”

  “陈安。”楚九月替他擦着眼泪,温柔的像一束柔光,“整个皇宫,朕只相信你,你生性纯良,又有眼界,只有你辅佐三月,朕才放心。”

  陈安像当初鹿生离开她追着不放一样,在军马后追出宫门,扑倒在草地上,才挣扎不起来。

  他抬狼狈的小脸,看见陛下在马背上回过头笑里带着泪光,陈安撕心裂肺的哭喊着,想着陛下会像当初一样心软,停下来带上他,可陛下没有,反而双腿用力夹向马肚,而后他感觉到地面在震颤,震的他心碎了一地。

  楚九月现在更能理解鹿生当初离开的决绝,是不想牵连她吗?

  鹿鹿,北斗攻打东莞,你在那里可还安好?

  她整日提心吊胆,终于在率领一万兵马前往凉州的路上,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凉州城,正如司徒婉说的,连年大雪漫天,戈壁滩被大雪覆盖,刚好淹没戍守将士的小腿肚,三天没进食的将士们此刻面色惨白,风雪吹在身上,背挺得僵直,却是摇晃不稳,目光悉数落在城楼上的将军,凭着对将军的忠诚,又把身子站直回去。

  帝辞身穿银色盔甲站在城楼上,在将士们看向自己的那一刻,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酸楚,雪花在掌心融化,肩上却有一片雪色,眉眼内敛,看上去满身疲惫。

  良久,他抬眸,看着一望无际的雪白,眼底化开一抹担忧之色,盼着陌离能平安完成任务,从那雪色中归来。

  就在前一晚,帝辞本想亲自带一队兵马,潜入敌军营帐,将粮草带回来,同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敌军也尝尝不得进食的滋味。

  就在这时,身为副将的陌离将他拦在帐门口,“哥,让我去吧。”

  少年依旧是笑着说的,就好像暗无天日里人人都向往的一束光,声音清澈朗润,夹杂着意气风发的少年气。

  陌离自来到军营长大不少,在将士面前称呼帝辞为帝将军,在营帐中仍会肆无忌怠的叫他哥。

  可帝辞偏偏不想少年牵扯太深,一心想护着陌离,总会拿揽月的安危恐吓他离开,每每话一落地,少年只当没听见,呲牙一笑,“哥,今日风太大了,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帝辞看着脚下静止不动的沙砾,沉默了。

  这孩子是打死都不肯走了,铁了心要在刀尖上度日。

  可敌人的营帐,在凉州东侧驻扎,三国分别派出两万军马,就足以踩踏凉州,宛若无人之境,眼下足足九万大军驻扎在不远处,兴许敌方主将太有信心,想看着东莞主动投降,才没有大军压境。

  也不知道是该庆幸敌军自大,还是东莞将士太顽强,双方就这么僵持了半月有余。

  帝辞也好奇敌方主将究竟是何方神圣,能够让三国都听他差遣调动。

  陌离就用一句,“哥,你是主将,不能以身犯险,这种生死攸关的事,你不交给我,放得下心吗?”

  “哥,你放心,陌离答应你,打不过我就跑,在跑路这件事上,哥你知道的,没人比我熟练。”

  在少年格外正色的喊了帝辞一声将军后,帝辞点了头。

  陌离笑得像个偷吃了蜜糖的孩子,背身冲他摆了摆手,帝辞就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灯火雪夜中。

  帝辞与陌离约好的午时,就快到了,只是全然没有少年的影子。

  却听到远处传来浩浩荡荡的马蹄声,离凉州越来越近,帝辞瞬间警惕起来,手握御赐银色长剑,“众将士听令!誓死守卫城门!”

  闻言,两万将士,按照帝将军的指挥,守在城门口,最前面是黑压压的盾牌,在一望无际的雪色里,密密麻麻的黑点坚定的握着刀剑,弓弩,不惧生死。

  “咚……咚……咚…”

  激昂而嘹亮的鼓声,冲天而起。

  迎面而来的,先是吼声,鼓声,再是战马奔腾的铁蹄声,渐渐三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巨大的轰鸣声。

  大地开始抖动,雪越下越大,鹅毛大雪也没能挡住帝辞的视线,敌军终于按耐不住,千军万马齐头并进,大有铁蹄横扫而过的架势。

  却在离凉州将士百米处拉住缰绳,马的嘶鸣声响破云霄。

  就在这时,帝辞终于看清了敌方主将的模样,同样身穿银白盔甲,眼尾上挑,依然蕴藏着说不出的风流。

  十二仙。

  跟在十二身侧的是宋彦。

  震惊到不可置信再到眼眶酸涩,帝辞情绪一时间转变太多,最后只剩下满腔怒火。

  为什么??!!!

  在他心里十二是除了父亲,除了兄长,最敬爱的人,如今却在告诉他,小时候,十二对他的宠爱都是假的,对他悉心教导也是假的,对他百依百顺也不过是逢场作戏吗?

  帝辞不相信,却在看到五花大绑的陌离那一刻,他信了。

  “十二!?!!为什么是你?!”帝辞指尖扣在城楼上,撕心裂肺的吼道,“我怀疑过身边所有人,唯独你,我深信不疑!!你告诉我?!!!往日种种都是假的吗?!!”

  同样震惊到失语的还有隐匿在将士中的常川,包括常川身旁的柳絮。

  柳絮从未见过侯爷神情失控,也从见过侯爷眼尾泛红,眼底蒙了一层水雾。

  他与侯爷越狱后,就悄悄潜入凉州,伪装成两万将士中的一个,按照侯爷换下锦衣穿上普通战甲时的话,柳絮仍然记得侯爷说,“是我太狂妄了,没想到三国联盟,本以为万无一失的,却害陛下身处水深火热中,也害了阿辞。”

  侯爷说这话时,要多凄凉有多凄凉。

  柳絮从小跟在侯爷身边,看着侯爷一个人背负所有,顶着所有人的误解,负重前行,兴许是太累了,他时常看到侯爷一个人偷偷跟在王爷身后,像是想要说些什么,解释往前种种作为,却在王爷察觉到什么似的转过身,侯爷就会吓得急忙低下头。

  在看不到生还的机会时,就想与在乎的人,多说几句话,或者多看一眼也好。

  常川看着曾整日黏着自己的孩子,能够独当一面,能够临危不乱,越发有师傅当年的骁勇无双,被寒冰冷冻过的眉目,多了自豪和满足。

  可常川怎么也没想到,他同样深信不疑的十二,会是杀害师傅的凶手,明明十二与师傅是那么要好的知己好友,甚至是十二救了他,亲自送给师傅悉心教导他。

  为什么要杀师傅呢?!!!

  就在这时,十二把玩着手中玉扇,开了口,“当年之事,我承认,我有罪,可是凉州我势在必得,谁也不能挡路。”

  他抬手指着浑身血污的陌离,“帝辞!我知道你在乎这孩子,不如你缴械投降,我可以放过你,包括这个孩子。”

  眼前的十二,彻头彻尾变了一个人,平日里肆意潇洒的模样尽数化为冷锋,在一刀刀切割掉过往。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陌离身上,跪在地上的少年忍得眼眶通红,不断的摇着头,他身后是两个凶神恶煞的士兵,刀剑架在他脖颈上,只要主将一声令下,头颅便会落地。

  帝辞手心有血溢出来,一点点染红城楼上的积雪,自十岁那年消失的泪腺,像是找到了开关,一股脑的涌出来,怎么也收不回去。

  他哽咽的唤了一声,“陌离……”

  作为兄长他会义无反顾的救陌离回来,可他还是主将,这扇城门后是千千万万的子民,他不能退,可心脏扭曲成一团乱麻,痛苦绝望也不过如此。

  柳絮怎么会看到臭小子受欺负,不顾一切的推开挡在眼前的将士,冲过去,常川连拉都没拉住,像一条疯狗,哪个将士拦他去路,他都拼命咬一口,眼里只有被俘虏的少年。

  所有人都看着一个士兵往前冲,这也让帝辞一眼认出了柳絮,和人群中的常川。

  可帝辞脑海里已经被陌离占满了,他翻身到城楼上,想一跃而下,去救他,却被身后的将士拦住了,“将军!大局为重啊!”

  大局为重,帝辞听了太多遍这种话,却让他连弟弟都救不了,看着陌离去死吗?

  “放手。”帝辞厉声道。

  陌离却是在笑,地上的雪被他的眼泪,融化成坑,他浑身是血跪在千军万马中,看着朝他不顾一切奔来的柳絮,看着被将士拉扯的哥哥,终于吐掉了嘴里的布条。

  “哥!你怎么比我还爱耍性子,能被你捡回家,是陌离三生有幸,你一定要长命百岁,替我照顾好揽月……你可别忘了我呀……”

  就在这时,前一晚被陌离打晕的揽月,在营帐里隐约听到少年喊她,便拼了命的往城楼上跑。

  “柳絮!!你丫的跑过来干嘛!!给我滚回去!别忘了你要活着,替我收尸!”

  陌离眼底闪过决绝,低语念叨着,“哥,永别了。”

  少年主动凑近刀刃,血自脖颈喷涌而出,在雪地上落了一地殷红。

  揽月刚跑到楼上,便看到少年倒在血泊中,一瞬间血液凝固,瘫倒在地上,怎么也站不起来,她犹记得第一次见陌离时,少年骄阳正好,笑容满面的样子。

  她看着公子不顾一切翻身跃下去,却没了气力似的跌倒在地,在众将士面前丢了所有分寸,形象,哭着喊着陌离的名字,跌跌撞撞的朝陌离奔过去。

  同样狼狈的还有柳絮,两个平日里连表情都冷的慎人的人,说不上来谁更狼狈,谁更痛苦,谁更疯狂。

  大战往往就是这样,一触即发,而陌离就是那根导火线。

  将士们的小副将起了,将军都拼死一搏,更何况他们呢?

  帝辞与柳絮二人手握长剑,冲在最前面,杀红了眼,在触摸到少年尸身的那一刻,一股寒凉刺得两个人疼的打颤。

  帝辞将少年揽进怀里,盯着他血泪交加的小脸,眼前突然闪过一道寒芒,他眼神狠绝,一剑刺过去,便又是一道寒芒,不偏不倚的避开他,刺穿朝他逼近的敌军。

  帝辞瞥了一眼,就见常川冲了过来,拿剑护着他。

  一时间,血流成河。

  十二仙带着宋彦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身骑战马,眼底却升起愁绪。

  他本以为,为了宋彦,所有人的命在他眼里都如草芥,可独独不想伤害常川,帝辞,包括陌离柳絮。

  都是十二仙看着长大的孩子,往日种种宠爱都不是假的,却是带了愧疚的。

  看到几人被大军围成一圈,只要他挥挥手,就能结束一切。

  十二仙犹豫了,他试图与他们洽谈,“帝辞,我只要凉州,其他的我什么都不要,也可以就此收手,怎么样?”

  常川抢先问道:“十二,你为什么要杀师傅?为什么要背叛东莞?”

  帝辞这才明白,常川集齐凉州城防图,引发凉州动荡,都是引出杀害父亲的凶手。

  再看向挡在他身前的男人时,帝辞眸光深邃,终是低低唤了声,“兄长。”

  当年兄长背叛师门,帝辞就憋着一口气,怨他,恨他,都在意识到常川没有背叛父亲时,怨恨也在慢慢消散。

  他声音太低,常川没听到。

  十二仙被问得一噎,沉默片刻,才沉声道:“抱歉。”

  “有用吗?!!”帝辞嘶吼道,“今日我就杀了你!你就该为当年死去的将士们陪葬!为我父亲陪葬!”

  话落,凉州戈壁上的刀剑声,再度碰撞,震破苍穹。

  将士们一个个倒下,就在他们都看不到希望的时候,大地一阵震动,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只见他们捧在手心里的少女,褪去温柔纯真的外壳,身披戎装骑着战马,踏过尸山血海朝他们奔赴而来。

  楚九月忘了上次握剑是什么时候,是不是连剑都握不稳,可当她见到尸横遍野的战场,见到伤痕累累的帝辞,常川,柳絮,和躺在血泊中的陌离,手中的剑握的比谁都狠绝。

  但她哪里骑在马匹上拿过剑呢?

  不过是想着就算是死,也要救下她想保护的人。

  有时候就算在军队在人数上超过东莞两倍,也抵挡不住东莞骨子里的顽强,视死如归。

  若是真能凭借少数的兵马胜过敌军九万大军压境,该有多好啊,可这不是玄幻世界,只有无情的血雨腥风。

  楚九月他们还是被围了,几人背靠背围着圈,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会放下手中的剑,帝辞突然笑了,“阿九,怕不怕?”

  帝辞知道楚九月一定会来,不知道她何时来,怎么来,但就是知道她一定会来。

  临死前能见到他朝思暮想的少女,是上苍垂怜。

  “怕什么?”楚九月勾起染血的唇,“不过是跟将士们一样,化为一抷黄土,若有来世,咱们都做一回寻常儿女,一起约好浪迹天涯,谁也不准缺席!”

  她是对所有人说的。

  像出宫那段时光一样,会遇到很多人,很多事,但只要想到一行人让萧瑟鹿府重现风光,在平阳遇到痴心绝对的丽娘,不敢想象会坐在一起吃饭闲聊的人,也同坐在一处,感受着四面八方爬进来暖光,有说有笑得度过闲散午后,而常川柳絮就一直在某个地方,保护着他们。

  她唯一放不下的是远在北斗的鹿生。

  楚九月就这么看着北斗国的兵马,终是忍不住问道:“百里奚,鹿生在北斗过的好吗?他有没有提起过我?”

  百里奚像看蝼蚁似的看着她,冷笑道:“你说三弟啊,真没想到你死期将近,还对他念念不忘,那我就勉为其难告诉你,鹿生想从我手里夺得兵权,他以为他是谁,我就当逗逗狗,陪他玩了一段日子,现在他怕是被铁链锁着,过不了几日,说不定你会在地狱碰到他。”

  “你说什么??!!你把鹿生怎么了?”楚九月周身骤然升起嗜血杀意,恨不得将眼前得意忘形的男人剥皮拆骨。

  “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见少女连靠近他都靠近不了,百里奚笑得越发猖狂。

  听到鹿生在北斗国被折磨的样子,楚九月的心在滴血,她想杀出去,杀光所有欺负他的人。

  可迎面压过来兵马,黑压压的一片,根本看不到尽头。

  下一秒,耳畔嗖的一声响,身后人喊了一声陛下,挡在她身前,寒芒斩断几缕青丝,刺穿眼前男人的心脏。

  一切仿佛都静止了。

  只听到有人嘶喊,“兄长!!”

  “侯爷!!!”

  “谁让你放箭的!!”十二仙凛然侧目,将身边放箭的先锋一扇封喉,“小川。”

  楚九月只觉得当常川倒下去的那一刻,她也跟着坠入万丈深渊,却是连眼泪都找不到出口,堵在胸口,窒息感流窜到全身神经,她僵硬的蹲下身,看着血从他心口往外翻涌,她撕扯衣衫,疯了似的替他止血,用力按住胸口,却听到常川笑着断断续续的说,“陛下……微臣杀了太多人,血是黑的……脏……”

  “常川……”楚九月哽咽着摇头:“不赃。”

  帝辞将常川抱在怀里,哭得像个孩子,“兄长……阿辞错了……不该跟你置气……你起来……我们回家好不好?兄长!!你起来啊!!!”

  十二瞒着他,兄长也瞒着他,帝辞一路在黑暗里摸索,在寻到答案的那一刻,陷入了无休无止的痛苦。

  柳絮跪在他身旁泣不成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的替他抚平衣角。

  侯爷最是干净整洁,最讨厌脏乱血污。

  可侯爷现在浑身上下都染了血,再也回不到府中,沐浴焚香,换上上一袭绛紫色长衫。

  看着阿辞哭得稀里哗啦,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如今在听到少年唤他一声兄长,常川眉眼具笑,他想替他擦眼泪,像儿时一样哄哄他,却发现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只能轻声嘱咐他,“阿辞……你长大了……往后要照顾好自己,兄长……会像师傅师母一样,化作天上的星星……守护着你……”

  常川看着面前眼眶红润的少女,笑意如春风,他气若游丝道:“陛下……能否再唤臣一声……先生……”

  听到他卑微的祈求,楚九月眼泪连成了线,她想起原主小时候,常川教她读书,写字,琴棋书画,无论哪一方面,常川都比旁人出色,原主是个坐不住的性子,每每常川教学,楚九月都会拉着他衣角,撒娇似的喊一声先生。

  “先生……”楚九月拉着他沾满血的盔甲,哭着说:“只要你起来……叫多少声都可以……先生……先生……先生……求你起来好不好……”

  听到小九儿一声声喊他,常川却怎么起也起不来,仅存的力气只能支撑他将手放在胸口上,笑意直达眼底,没了气息。

  那里藏着小九儿送她的荷包,里面有他放进去的糖。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只敢在心里暗暗喊小九儿。

  从陪在楚九月身边,他最常腹诽的,无非就是几句话。

  小九儿要快点长大,这样我才有机会做你的侍君。

  我的小九儿好像长大了,只是她不喜欢我。

  小九儿要岁岁平安,喜乐无忧。

  就在楚九月他们想带领伤残的将士们誓死拼杀时,听到敌军身后传来熟悉的女声,“将军,让我亲手了结楚九月吧。”

  少女身着纯白羽衣,比凉州的雪还要纯洁,不似往日的素雅温婉,配上眼角下的红花,有一种妖冶感,走起路来没了礼仪,而是摇曳生姿。

  楚九月的小公主像是变了一个人。

  十二仙知道流觞对楚九月恨之入骨,倒也愿意让她得偿所愿,递给她一柄利刃,“去吧。”

  话落,已经是身残志坚的帝辞和柳絮纷纷挡在楚九月前面,楚九月却扒开他们二人,勾唇道:“我和小公主之间,也该有所了结。”

  流觞握着剑,一步步朝着楚九月走过去,“楚九月!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我恨你骗我!恨你把我当成一个傻子一样戏弄!恨你杀了我所有血亲!更恨你抢走阿辞!”

  说着,她已然把剑架在楚九月脖颈上,就看到楚九月把手里的剑一仍,一如既往的温柔问她:“流觞,我找了你好久,后来听人说你去了南寻,你在那里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你?我有派人接你回来,可是派出去的人都死了,我该亲自去的。”

  小公主看上去只剩下一具躯壳,弱柳扶风的影子已经荡然无存了,那双明亮如水的眸子,成了一口枯井。

  在楚九月的印象里,流觞从未拿过剑,可这次她握的比自己还要稳。

  为了杀她,流觞怕是费了不少心思。

  “楚九月!”流觞低吼道,“你以为你是谁?一切都晚了,说的再多又有什么用。”

  她看到流觞眼底蓄满了泪水,想着流觞还和从前一样心软。

  楚九月想抱抱她,想将她带回去,却是自身难保,或许让流觞留在南寻,还能活下去,死在流觞手上,也算是幸运。

  帝辞轻轻放下兄长,走了过去,“流觞,连我也一并杀了吧。”

  能死在故人手里,也不错,更何况是与阿九死在一处。

  “楚九月!我不许你就这样投降!”流觞踢了踢脚边的剑,“把剑拿起来!!我要打赢你,让你也尝一尝失败的滋味,拿起来!!!”

  南寻国的士兵们看到这样的流觞都惊呆了,在他们眼里,流觞是他们国主的宝贝,只要流觞美人想要的东西,国主就算是倾全国之力,也要寻回来,双手奉上。

  那也要说流觞美人不仅说话如春风化雨,举手投足都让人流连忘返,士兵们见过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但千万不能被国主发现,不然小命不保。

  他们还未见过狠绝蛇蝎的少女,一时被惊的掉下巴。

  但他们只听到了凄厉的声音,看到了决然的背影,却没看到流觞的眼眶通红。

  士兵们也不担心,反倒是笑得得意,流觞美人待在国主身边可是没少学使用利刃,国主也乐意教,毕竟不仅能用来防身,还能手把手教流觞美人。

  只是下一刻,他们吓傻了。

  只见楚九月提起剑来,就站在原地连动都没动,流觞美人收了架在她脖颈上的剑,朝她心口刺过去。

  楚九月在流觞朝她刺过来的那一刻,手腕一甩,将剑尖换成剑柄,笑着看她,与此同时,流觞也在笑着看她,手腕一晃,剑柄抵在楚九月胸口上,剑尖刺穿了流觞心脏。

  “流觞!!”

  “公主殿下!”

  楚九月瞳孔震碎,看着面前的少女迎着风雪倒下去,飘起一片洁白羽毛,一地血红,她飞扑过去,迅速将人揽进怀里,她感到空前绝后的无力感,“流觞……为什么?!相信我……我能救你……我可是花神医……能救……”

  下一秒,敌军身后骑马跑来一个士兵,吼道:“南寻国主遭遇刺杀!!!”

  那声音传的很远很远,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小公主又怎么可能通敌叛国呢?

  “楚九月。”流觞笑里带泪,嘴里呕出一口鲜血,顺着嘴角流到玉颈,从胸口掏出一块玉牌,死死扣在她手里道:“不能……不能投降……东莞的子民还在等着凯旋之音……别让我看不起你……”

  楚九月看着那块玉牌,是能号令南寻大军的兵符,眼前被泪水模糊了视线,噼里啪啦落在流觞身上,泣不成声,帝辞哽咽道,“您永远是东莞的公主殿下。”

  流觞终于卸下所有伪装,笑得与往常一样温婉,阿辞这样坚强的人会为了她流泪,就已经足够了。

  只是她还有话对楚九月说,便用尽最后的力气,看着楚九月说,“楚九月,倘若我不是亡国公主……你也不是楚九月……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话落,小公主在没了气息。

  没有人知道,流觞在南寻,有多举步维艰,南寻国主有多宠爱她,就有多防备她。

  她在不属于自己的国土上,伪装成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只是从踏进南寻国时,流觞就只剩下一具躯壳,活着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流觞没见过楚九月接她回去的暗探,或许早早被十二仙除掉了,她自以为没人在意,却不曾想会被人惦念。

  在见到楚九月为了东莞奋死抵抗,浴血奋战时,又在她拿剑指着楚九月,而楚九月只是问她,过的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她,那一刻,流觞是真的释然了。

  她终于回家了。

  战争不会因为人死而停下,只是南寻国在见到兵符后,撤了兵。

  可就算只剩下北斗国,西厢国,碾死楚九月他们,就跟蝼蚁没什么区别。

  更何况十二仙还没出手,宋彦也没有动作。

  十二仙只是感慨一下,就好像展露的哀恸都是装出来的,“楚九月!我在给你们一次机会,把凉州让给我,我就能留你们一条命。”

  楚九月不经意瞥见他手腕上的圆形图案,“你是方子兰,你根本没死对吧?”

  “方子兰已经死了。”十二仙垂下手,将手腕隐匿起来,“楚九月,当你见到所爱之人,在自己面前死了二次,会不会比我还要疯狂,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杀伐。”

  红血丝密密麻麻缠绕住楚九月的双眸,怒视居高临下的男人,“你知道吗,在我知道有人跟我属于同一个世界的时候,我有多开心,可现在看来都只是个笑话,不管你是谁,死的人已经够多了,爱一个人不能以毁了苍生为代价,爱一个人也可以爱苍生啊!”

  十二仙一怔,鲜少的心底一沉,一切都太晚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曾经也和你一样,试着爱苍生,可世人呢,又是怎么对我的,他们践踏我,蹂躏我也就罢了,怪就怪他们动了阿彦。”

  宋彦听到这,还是懵的,他确定十二仙说的是他,可他明明还好好活着,怎么就死了两次呢?

  践踏,蹂躏,世人不是将师傅奉为神明吗?

  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只能听着二人云里雾里的话。

  十二仙商谈无果,只能狠心斩尽杀绝。

  两国还足足有三万大军,而楚九月身后的将士们,仅剩三千,大部分已经身残。

  毫无悬念的死局。

  可楚九月他们就算死,也不会投降,她也不会,小公主也不允许。

  剑芒一次次在耳边呼啸而过,帝辞和柳絮自顾不暇,根本迎不上她。

  十二仙知道只有楚九月死了,东莞的将士们才能偃旗息鼓,他拿出弓箭,拉弦,对准少女,射了出去。

  箭卷着风雪,穿过人群,直冲楚九月眉心。

  “阿九!!”

  “陛下!!”

  楚九月本以为就这样死掉了,一道寒芒从眼前扫过,穿透了刺向她眉心的箭。

  而后她听到北面,凉州城门后,涌来浩浩荡荡的马蹄声,嘶吼声,隐约还夹杂着密密麻麻的爬行声。

  先是从血泊中,尸堆中钻出千千万万的蛊虫,城楼上的铃铛声震耳欲聋,明明只有顾长生一个人,坐在城楼上,晃着小脚丫,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慌乱中,压迫感如滔天巨浪,压的人喘不过气。

  独独避开了楚九月一行人,顾长生依然笑得一脸天真无害,“姐姐,不好意思啊,我来晚了。”

  他看着伤痕累累的少女,眸光一沉,纵身一跃,便轻飘飘落在楚九月身旁,“姐姐,你还好吗?”

  小奶团子长高了不少,都到她肩膀了,见到顾长生,楚九月笑意温柔,“我们小奶团子真厉害,姐姐没事。”

  话音刚落,凉州城门口,黑压压来了一群举着大刀的强盗,领头的少年,根本不在意是不是战场似的,穿着一身水绿色夹袄,痞里痞气倒是不减当年。

  看到那日苏朝自己奔过来,楚九月笑着笑着就哭了,那日苏见到少女红了眼眶,忍住想要哄一哄的冲动,佯装不在意的道:“有什么好哭的,老子又不是来救你的,我好歹也在东莞待了数十年,别人都欺负到家了,老子能不管吗?”

  嘴上这么说着,看到少女浑身是血的样子,那日苏眉头都打结了。

  跟在身后的张三忍不住拆台,“花老大,你是不知道,大哥一听你亲征就开始磨刀,还死鸭子嘴硬说再不磨刀就生锈了,我和四能信吗?赶紧召集弟兄们,赶过来。”

  李四在旁边疯狂点头。

  楚九月:“那日苏,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可刚刚救下楚九月的是弓弩,不是刀也不是蛊虫。

  她终于见到了手腕绑着弓弩的少年,那是她朝思暮想的人,楚九月毫不犹豫的朝身骑战马的少年走去,只是目光太执着的盯着率领千军万马而来的鹿生,被尸体绊倒了。

  帝辞将她扶起来。

  就看到鹿生依然是那个温润少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只有他没变,又好像处处都变了。

  少年身披天蓝色战甲,一头青丝用玉兰花簪高高束起,如墨般披散到腰间,从战马上,轻盈的一跃而下,跑到她面前,虔诚且真挚得望着她,温声道:“夫人,我来迟了。”

  楚九月压抑许久的想念,在看到鹿生的那一刻,顺着血液涌进骨髓,她一把将少年抱进怀里,骨骼都在诉说着想念,喜欢。

  “鹿鹿。”她嗓音哑然,眉眼却都带着笑意缱倦,“我真的真的好想你。”

  少女抱的很紧,鹿生终是在感受到少女温度时,活了过来。

  只有跟在鹿生身后的上官逸,才知道鹿生在北斗有多艰难,闯了龙潭虎穴,出来不是褪层皮,就是游荡在世间的幽魂。

  显然,鹿生一度将两者都集齐了,就算有侯爷给的人马,又有御王的百般宠爱,但在遇到北斗国德高望重的百里奚,军队会溃不成军,御王也被下了毒,到现在也只是一息尚存。

  活下来的的确只有他们两个人。

  一如最初的承诺,他们都不会死。

  可在见到陛下的那一刻,鹿生才将浑身冰冷的刺,尽数收敛,换上了许久未见得柔和笑意。

  鹿生朝帝辞点了点头,正巧帝辞也在笑着看他,“回来就好。”

  往日的一群人,就这么在战场上聚齐了。

  共同守护他们的家,守护万家灯火,也守护一个人。

  一时间,整个凉州戈壁滩,充斥着浓郁的血腥气。

  直到双方僵持不下,全然因为十二仙武功超群,在所有人之上。

  就在楚九月一行人拼死抵抗时,沉默已久的宋彦看着十二仙道:“师傅,我想回家了。”

  宋彦的眼里更多的,除了身旁的师傅,全都是尸山血海,血流成河,以及越来越大的风雪吹得人血液都凝固了。

  他想了很久,想了很多种方法让师傅收手,可是都失败了。

  尸山血海,是宋彦平生最厌恶的,可面对的是师傅,是比他的命还要重要的人。

  他满怀期许的问,只听师傅低声道:“等师傅把凉州夺回来,我们就回家好不好?”

  宋彦垂眸,冻僵的指腹缓缓流动着血液,握向剑柄,“阿彦说的家,是十二仙楼。”

  十二仙听到刀剑出鞘的声音,震惊的看着他,可很快眸子又弯成最好看的弧度。

  宋彦把剑架在师傅脖颈上,声音带哽,“可是……我们回不去了啊……师傅……不能一错再错……”

  十二仙只是看着他,看着阿彦哭得背脊在颤动,看着阿彦泪眼朦胧,看着阿彦刺穿他的心脏。

  他好像才重新感觉到了疼痛,寻到了泪腺,栽倒在熟悉的宽厚怀抱里,十二仙笑得温柔似水。

  或许这样是最好的结局,他死了,是不是说明宋彦能活着。

  他想带阿彦回的,是他另一端的家乡,只是他在这个世界待了太久太久,外面是个什么样子,都快不记得了。

  直到眼前被大片大片的血红笼罩,十二仙慌的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阿彦……阿彦……你怎么这么傻……我每一世都在救你……也只为了你……可如今你却告诉我……无论怎么做……都改变不了这结局……”

  宋彦也没会一个人活下去,剑刺穿心脏时,才终于从亲手杀了师傅的剧痛中解脱出来,他将师傅抱在怀里,血顺着嘴角蔓延,“师傅……阿彦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无论过了多久……来世……我一定会先找到你……”

  随着二人双双陨落,西厢国灰溜溜的逃了,百里奚被鹿生就地处决,没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只是楚九月没看到鹿生杀伐果决的样子,眼睛被少年纤长玉手挡住了。

  东莞还是那个东莞,陈安终于等来了凯旋之音,千万子民,纷纷点灯祭奠死去的将士们,长明灯连续三天,照彻长夜。

  可陈安没等回陛下,他问摄政王,陛下去哪了?

  摄政王只是说,“阿九想静一静,看一看这偌大的世间。”

  帝辞想跟着,却没想到楚九月偷偷逃跑,也不想让任何人跟着,给他们只留了一封信,信中内容很简单,“等我找到一处世外桃源,定会告知你们前来相聚。”

  帝辞有想过为什么,得出的结果全是鹿生回了北斗国。

  鹿生不得不回去,他在御王的呵护下,一点点找到了儿时的记忆,记忆里全是父皇对他的爱,如今父皇服了楚九月的给的药,醒是醒了,但是毒素在神经里积压太久,心智也停留在了十岁左右。

  王位空虚,北斗国多少人虎视眈眈,鹿生和上官逸两个人稳定了局势,鹿生也被推上了王位。

  一生都在渴望自由的人,终是被套上一层层枷锁,尽头只有无边无际的孤寂。

  幸好有上官逸一路跟随,也有楚九月吊着他的气血,鹿生一想到曾经在平阳,江南,一行人朝夕相伴的日子,就会不自觉的嘴角上扬,眉眼要多温柔有多温柔。

  一行人,仍是少年身,不似少年心。

  三年后。

  楚三月登基已有三年,国号依旧是东莞,百姓安居乐业,一年比一年繁荣昌盛。

  陈安敛去天真,变得沉稳内敛,一直记着楚九月交待的话,尽心尽力辅佐当今陛下,只是他时常恍惚,在宫里每一处,都能看到绯红长裙的少女,在樱花树下跳脱的唤他过去,一听就知道憋着坏心思,陈安摇了摇头,想着又是幻觉。

  那日苏兜兜转转终是回了祈安堂,平日里依然与张三李四打打闹闹,可他看着种了满院的栀子花,开了又败,败了又开,再也没能等到眉眼如画的小公子,他的花祈安,如今的楚九月,还恨吗?在不顾一切冲向凉州时,就不恨了,他只是想要一个家。

  顾长生仍然是叱咤风云的小魔头,只有他活的最恣意潇洒,随风而来又随风而去,只是没在杀过无辜之人,最常出现的地方,是在江南鹿府,在庭院石桌上一坐,就是一天,后来干脆不走了,直接当自己家住下了,其实他的小心思很明显,在等一群不回家的人。

  每年二月初,都会有人在碧落祭奠死去的将士,只是人一年比一年少,长明灯火却一盏不少,甚至更多。

  没人知道零星的几个百姓,是怎么照彻长夜的。

  是夜,二月初,永安城。

  雪下了薄薄一层,踩上去咯吱咯吱响。

  只有零星的脚步声传到揽月耳朵里。

  婆婆擦了擦眼泪问:“姑娘,你每年都来,是在祭奠谁啊?死去的将士里,也有人是你的亲人吗?”

  揽月看着她,愣住了,想了半晌,才应道:“不记得了。”

  “那样貌忘了,名字总该记的吧?”

  她真的认真想了想,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她确实不记得少年的模样,少年的名字,甚至连声音都不记得。

  梦里,只依稀能看到银杏树下的少年影子。

  一袭黄衫翻飞,全身都散发着光,她拼命去追,却总是扑空。

  抓不住的。

  只记得如果她不来,整颗心都会碎掉,害怕少年连大梦一场,都不再施舍给她。

  烧完最后一张黄纸,听到公子在喊她。

  “小丫头,回家了。”

  是了,小丫头这个绰号,她一听就会收敛利爪,乖乖的跟过去。

  梦里少年也总是这般唤她,唇语难不倒她。

  小丫头,快过来,我带你去买冰沙,好不好?

  她乖乖的跟上公子。

  公子每年都会带着她来,每次都躲在角落烧上一本武功秘籍,偷偷扎了好多好多长明灯。

  她问:“公子,我们来祭奠的是谁啊?”

  帝辞笑着笑着眼眶泛起一层水雾,摸着她的头,沙哑道:“小丫头,他不想让你记得。”

  陌离那臭小子,死了也不想看到你为他难过。

  还有兄长,天上星河烂漫,你看到了吗?阿辞过的很好,东莞也已然安定。

  半晌,帝辞敛了情绪,“咱们搬去凉州陪他们好不好?”

  离故乡八千里,他不想臭小子和兄长太累。

  “好。”

  揽月应声,拉着他的袖子,走在后面,看着满城祭奠灯火,铺满碧落,天上的长明灯千万盏,照彻长夜,再忍不住落了泪。

  她的少年,还有人记得,他是所有人的无名英雄,不是她一个人的风灯。

  ——

  “小姐,这几天你没日没夜的扎长明灯,去休息会儿。”柳絮盯着她生满冻疮的手,见她还不停下,再次开口道,“先去上点药。”

  只见冻的小脸通红的少女,突然弯了弯眸子。

  “我想点亮长夜,让他们寻着光亮回家。”

  说完,楚九月眼前一片朦胧水光,嘴角却是带着笑的。

  “陌离还是小孩子嘛~万一没人领着,找不到家会哭鼻子的,他一哭鼻子,帝辞会心疼的。”

  “流觞呢……”她顿了顿,语调拉的很长,“小公主一直有个秘密,没跟任何人讲过,她怕疼。”

  可小公主,到最后都没有说一句疼。

  她声音带哽,“先生……”

  楚九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长到泪水浸湿了手中灯盏,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常川,是提都不能提的伤口。

  她三年白衣,皆是为他。

  柳絮抹了抹眼角,沉默了,坐到她身侧,扎起长明灯来。

  他与楚九月的相遇,原是个意外,只是都默契的选择凉州,在凉州盖了一处小院子。

  三年了,楚九月再没有真心笑过,她给自己套上一层层枷锁,身子早就不堪重负,一天比一天虚弱,再这样下去,那朵艳丽的曼珠沙华,也会就此陨落。

  公子每每来到凉州,都会将悲凉落寞诠释的淋漓尽致。

  仿佛他就是孤独本身,孑然一身。

  就在风雪里,离墓碑最近的地方,帝辞三年都在稳固东莞,如今才真的卸下身份,只是不知凉州何时建了一处小院子,看上去颇为风雅,帝辞带着揽月走了过去。

  伴随着一道厚重的开门声,风雪一拥而进,柳絮迅速起身,去关门,堪堪没让风雪卷动楚九月的白裘,也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故人。

  一个身披墨色狐裘,一个已经出落亭亭玉立的少女。

  良久的沉默后,柳絮躬身道:“王爷。”

  雪院里扎长明灯的楚九月,指尖一顿,眼底染了华光,朝来人笑得温柔潋滟。

  ——

  柳絮一直有一个秘密,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讲过。

  他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一个人,一颗围着所有人转的小太阳。

  只是他的太阳陨落了。

  再有的话,就是侯爷的秘密,永安卖桃花酥的铺子只有一家,是侯爷开的。

  刀尖舔血的侯爷,每天都会亲手做上几盒桃花酥,再由柳絮送到铺子里,再被陌离买了去,送给帝辞。

  一来二去,便是十年。

  只有一天间断,侯爷受了伤,怎么也起不来,柳絮又不会做,这才让人趁机钻了空子,给王爷喂了毒。

  后来啊,楚九月,帝辞,鹿生,陈安,那日苏,柳絮,揽月,上官逸,都默契的在九月奔赴江南。

  顾长生就呆在鹿府,终于等到故人舍得回家。

  (完结,祝各位诸事顺遂,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另一个故事也悄然而至,我们江湖再会。) 阅读最新章节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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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公子这次化解曹彧玮的攻击之后却并没有急于攻击,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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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刀再次斩出,强盛的刀意比先前还要更强几分,曹彧玮也是身随刀走,人刀合一,直奔美公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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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拼消耗!她似乎是要和曹彧玮拼消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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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公子手中天機翎再次天之玄圆,并且一个瞬间转移,就切换了自己的位置。化解对方攻击的同时,也化解了对方的锁定。而下一瞬,她就已经在另外一边。曹彧玮身上的金红色光芒一闪而逝,如果不是她闪避的快,无疑就会有另一种能力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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