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迁怒,他也只会迁怒一个龙泉,而镇国公府的人他是万万不会动的,毕竟我那会儿都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为了一个死人而自断臂膀,云晔没那么傻。
洞里只有一线天光,凭着这一线天光,我勉强能够分辨时间。天光亮了三次,又暗了三次,三天过去了,什么动静都没有,果然如我所料,他们没能找到这里,我的秘密乐园在最关键的时候救了我一命。
我安安心心地在洞里待着,心里想着只要再等七天就可以出去了。我虽然答应了程不归要等他二十天,但我并没有真的打算等他。
我不想再将他拖进这件事中,他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更何况龙泉比我更需要他。
龙泉全心全意保护我十二年,得知我的死讯,她一定要哭死了,这时候唯一能安慰她的只有程不归了,我不能跟她抢人。
一切都按照原计划那般顺利进行,我乐观地想着。
我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一方面担心龙泉、兰舟、曦儿、倩儿等人知道我的死讯会是如何痛不欲生,一面又想知道事情发展到哪一步了,云晔有没有找到这里,有没有发现女尸,有没有认定我已经死了。
我强压着上岸去打探消息的冲动,强忍着又度过了两天。
溶洞里很黑,油灯只能照亮一小片地方,微弱的灯光不能够照到的地方黑得吓人,山洞顶上不住地往下滴水,寂静的黑暗中,啪嗒啪嗒的水声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的。
在这种极端寂寞、极端恐怖的环境中,我待了足足六天。直到第六天的傍晚,夕阳收起最后一丝余晖,洞里那一线天光彻底隐去的时候,有人来了。
我听见暗河尽头响起水声的时候,心里猛然一松,欢声叫道:“程不归!你怎么来了?”
那人浑身滴水,头发散乱,洞里太昏暗,我瞧不清是谁,那人也不说话,只是迈着极缓慢的步子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我顿时魂飞天外,不是程不归!
瞧那身形,分明是个男子,难道……云晔终究是找来了?
我原本是在床上躺着的,见那人一步一步走来,不自觉地打着哆嗦往后退去,心神不宁之下,退到床边犹未察觉,一屁股坐空,倒着栽了下去。
头上本就一脑门子包了,这一个倒栽葱下来,我顿时疼得眼泪汪汪,顾不得什么恐惧不恐惧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那人这才快步上前,一把将我从地上捞起来,死死地摁进怀里,浑身颤抖地说道:“旭儿……我就知道你没死!旭儿……旭儿……我的旭儿……”
那声音里的哭腔太明显,使得原本妖娆妩媚、勾魂夺魄的韵味被压制得死死的——兰舟!
这个浑身滴水,狼狈不堪的人,竟然是兰舟!
我怔怔地忘记了哭,呆呆地问道:“兰舟?你怎么会来这儿?”
兰舟死死地抱住我,双臂如铁,像是怕我再次溜走一般,紧得不留一丝缝隙。
我有些透不过气来,扭了扭身子,他以为我想要挣脱,越发用力了,我似乎能听见骨头断裂的“咔嚓”声。
“轻点,轻点,勒死了……”我艰难出声。
他却没有一丝一毫想要放手的意思,整张脸埋在我肩窝处,泣不成声:“旭儿,你吓死我了!我以为我真的要永远失去你了!你说过等我带你走的,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
我知道他是真吓着了,强忍着不适回抱着他柔声安抚:“兰舟,没事了,我没死,好好的呢,你瞧,我这不是活着呢嘛!”
兰舟闻言,抬起头看着我,借着微弱的灯光,我能看见他素来妖娆妩媚的桃花眼里满是惊惧,脸色惨淡憔悴,下巴冒了一圈胡茬。
“苦了你了……”我轻叹一声,想要摸摸他的脸,却腾不开手。
兰舟一吻当头落下,发了狠一般啃咬着我的脸颊鼻头唇瓣,良久,才松开我,扶着我在床边坐下,声音里的惊惧还没敛去:“旭儿,让我看看你的伤,旧伤原就没好,方才又磕了一下,现在只怕肿得越发厉害了。还有暗河水冰凉刺骨,这山洞里又如此潮湿阴冷,你……是如何受得住的啊!”
我柔柔笑道:“没事,我真的没事,倒是你,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说到这里,我有些担忧了,又道:“既然你知道我是诈死,只怕旁人也知道了。”
兰舟将我揽入怀中,紧紧地抱着,闷声道:“他们不知道,除了我和帮你诈死的人,没有别人知道了。”
“奇怪了,连云晔都能瞒过的计策,怎么就被你识破了呢?”我十分惊讶,若是连云晔都能瞒得过,只怕天底下再没人能识破了。
兰舟狡黠地捏捏我的脸颊,不怀好意地轻笑一声,道:“还记得那夜我咬了你一口吗?那具女尸的左胸上没有齿痕。”
我一怔,反应过来之后脸顿时烧了起来,犹自不甘心,梗着脖子道:“那尸首必然是面目全非的了,即便有齿痕,也该泡烂了,看不出来也在情理之中。”
兰舟却正色道:“我自己咬的,该是什么样我自己清楚,尸首再怎么腐烂,总该有一圈腐烂特别深重的痕迹才是。旭儿,天意叫你诈死,又叫我撞破,五千禁军没找着你,独独让我找着了,由此可见,咱们毕竟是有缘有分的,旭儿,以后再也不要离开我了,我再也经受不起失去你的打击了!”
我垂头不答,如今我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嫁入将军府当少奶奶,难道要我给兰舟做见不得光的外室,或是他终身不娶,陪我浪迹天涯吗?
兰舟见我仍有顾虑,放柔了声音诱惑:“旭儿,你如今已经是个‘死人’了,等到风声一过,咱们就可以离开山洞,天涯海角,何处不可安身?我叶兰舟没什么雄心壮志,只愿与你寻个山明水秀的好去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白头到老,不离不弃。”
他的话语太深情,他的怀抱太温暖,他的胸膛太安全,我完全无力抗拒。
“可……可你有亲人,有家族,你是大将军之子,你能抛得开一切么?”我怔怔地问,心里既期待又害怕。
兰舟淡淡地哼了一声,口气清淡,浑不在意:“不过是个侍妾所生的庶子罢了,母亲去世之后,我就离开将军府了,十三年未回过一趟家,那地方早就不是我家了,没什么好抛不开的。”
我顿时心疼起来,世人只道无暇公子叶兰舟如何龙章凤姿,完美无瑕,却不知他竟有如此可怜的身世!
“这世间我所抛不开的,唯有一个云旭而已。”兰舟抱紧我,幽幽低诉,“我曾经的确为了将军府舍下过你,可直到见到那具尸体的那一刻,我才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即便无法完全得到,即便要与天下至尊对抗,即便注定了一生颠沛流离亡命天涯,那又如何?黄泉碧落,我与你生死相随也就是了!”
我潸然泪下,兰舟嘴上说得云淡风轻,心里必然是经过一番痛苦挣扎的,再怎么说,叶家都是他的家,为了我舍弃家人,他的牺牲终归是大到了极处的。
我从不知,兰舟对我的心意竟是如此坚定。
我抱紧兰舟,在他耳边一字一顿道:“碧落黄泉,生死相随,兰舟,这一世云旭终是与你做一对同命鸳鸯,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兰舟突然探出一根食指挡在我唇边,轻轻“嘘”了一声:“傻瓜,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咱们劫后重生,总是要苦尽甘来的。”
依偎在兰舟怀里,我只觉得无限悲苦的心里生出了一丝甜意,终归,天无绝人之路,在我什么都放弃的时候,转机出现了。
我柔顺地点点头,兰舟又道:“旭儿,天亮之前,我必须得出去一趟,你的葬礼我若是不参加,只怕要被人看出端倪来了。”
我攀着兰舟的脖子,心里满满的都是安全感与绝处逢生的喜悦,点头应道:“你去吧,我等你。到时候记得悲伤一点,莫要教龙泉看出破绽来了。”
兰舟忽然忧虑道:“当真要连龙泉也瞒着吗?你不知道,发现那具女尸之后,龙泉什么反应都没来得及就当场晕过去了,醒来后就一直哭,不吃不喝,直挺挺地在灵堂跪着,任谁劝也不起来。”
我心如刀绞,却不得不硬下心肠,我知道她会很痛苦很痛苦,可我不能让她知道我还活着,否则她必然是要抛去一切随我浪迹天涯的。
我已经耽误了她十二年,不能耽误她一辈子。
我摇摇头,强作镇定:“不要让她知道,她会挺过去的,我相信她,龙泉从来就不是懦弱的人。”
“皇上追封你为护国公主,以皇后礼下葬,文武官员服丧,罢朝三日。云曦公主哭晕了好几次,倩儿神志不清,发起了高烧,一直模糊呓语,口口声声叫着‘七哥哥’,就连宁玉也身穿素衣……”兰舟的声音越来越低沉,这些毕竟都是我在乎的人,我不忍,他同样不忍。
“别再说了……”我捂住兰舟的嘴,不想再听他说下去,再强烈的痛苦都有淡去的时候,时间是最好的伤药,终有一天,他们会走出痛苦的。
兰舟似有不忍,默默地抱着我,长叹一声,强笑道:“不论如何,咱们总算得有情人终成眷属了,旭儿,等出去了,咱们就拜堂成亲,好吗?”
成亲,和兰舟。
这是我从来都没想过的事情,我不敢想,也想不起。
我怔怔地望着兰舟,烛火爆了个灯花,越发微弱了,他的眸子却越发亮了,如天边最耀眼的星辰,清而不寒,夺人心魄。
在兰舟怀里依偎了许久,我才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凉意,垂眸一看,恍然惊觉他还穿着湿衣,连带着我的衣衫和一小片被褥都被沾湿了。我们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都忘了这一茬。
我打了个喷嚏,懊恼地瞪着兰舟,他没有衣裳换,饶是武功高强,这会儿也冻得有些扛不住了。他却顾不得自身,连忙将我身上的湿衣裳扒了下来,一把将我塞进被窝,他才开始脱衣裳。
他生了一堆火,掰断石柱搭了个架子,将衣衫晾在架子上烤。
火堆一生起来,溶洞里就亮堂了,他收拾好这一切,便光、溜溜地回到床边,二话不说,掀起被子就钻了进来。
到底是少年男子,精力旺,火气足,他身上热乎乎的,像个温度正适宜的暖炉。我正冻得慌,他一上来,我就像八爪鱼一般缠了上去。
“怎么,迫不及待了?”兰舟笑得有些邪乎,眉眼弯弯,眼里流光璀璨。
这家伙,怎么就该死的这么魅惑人心呢?他当真是妖精么?
我有时候会想,兰舟这人八成是浸在春、药里长大的,他的眼神,他的笑容,他的声音,他的一举手一投足都具有令人无力抗拒的催、情效果。
我被他一句话说得浑身发热,心底里仿佛燃了一把火,烧得我口干舌燥,手脚酥软,骨头仿佛都变成了面条。
我含羞带怯地望着他,出口的话语却如呻、吟一般支离破碎,不成腔调:“兰舟……我……我想……”
“想什么?”兰舟的声音越发低沉,仿佛化作了实质,如同一把锋利的钩子一般,从我耳朵眼里钻进去,一路游移到脑门,将三魂七魄尽数钩住了,不管不顾地往外拽。
“我……我想……哎呀,你知道的啦!明知故问,讨厌……”我拼尽全部残存的理智抗拒,可羞人的话语还是不可遏止地从唇间溢出。
兰舟却不肯放过我,像是在惩罚我的不听话与固执的逃离似的,附在我耳边,呵气如兰:“我知道什么?”
我被兰舟引诱得神魂颠倒,又被他这般欲擒故纵的手法整治得理智与耐心一起化作飞灰,我有些着恼,瞄准他胸口,狠狠一口咬下去,反客为主,开始在他身上四处折腾。
兰舟倒抽一口冷气,恶狠狠道:“你这家伙,吃准了我受不住么?你自己惹的事,可要自己来平息,待会儿可莫要求饶!”
他话音未落,便将我掀了下去,我刚感觉到身子一轻,随即便有重物压上来,一抬头,正对上兰舟落下来的唇。
蓦地,兰舟与我相接的唇间逸出断断续续模糊不清的字眼:“旭儿醒时……可比……睡着了……热情多了……”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原来,在燕国的那两场“春、梦”根本就不是梦!那根本是兰舟趁我睡着了,偷偷将我给吃了个彻彻底底!
我暗暗捏紧了拳头,一边抵抗着一阵接一阵的汹涌暗潮,一边暗自唾弃自己:这都是第多少次了,怎么不但没对他生出什么抵抗力,反倒越来越没出息,比从前还要容易受蛊惑了呢?
这一场坏事并没有持续多久,甚至我还没尽兴,他就已经收工了。
我愕然,有些不满,斜着眼睛睨着他,以怀疑的口吻问道:“兰舟,你该不会是……不行了吧?”
兰舟顿时怒了,一张白净的面皮倏地涨红了,妖娆妩媚的五官都扭曲了,在飘摇不定的火光下竟显出了几分狰狞,眼里的怒火像是要将我烧成一把灰似的。
我心肝一颤,却又笃定了他不会把我怎么着,想起刚才他的百般捉弄,我就恨得牙痒痒,又接着撩拨他:“啧啧,还说叫我别讨饶呢,也不知谁求谁,切,还无暇公子呢,你干脆改名叫无力公子得了!”
兰舟闻言,面容反倒舒展开了,眼睛眯成细细的一线,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心里有些小小的得意,嘿嘿,这下被我说得没话说了吧,看你还嚣张!
我这人是有点贱骨头的,又无赖,又无耻,还喜欢得寸进尺,很少会想起来“见好就收”这四字箴言。
我凉凉地瞥了兰舟一眼,翻个身背对着他,一口气叹得比黄河的九曲十八弯还要跌宕起伏、绵延不绝:“唉,可怜我年纪轻轻,就要守活寡!人都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我这才十六岁,还不过是个刚入门的小菜鸟,你就不能伺候舒坦我了,这要是再过个十年二十年的,十有八、九我得给你戴绿、帽子了。”
兰舟磨牙的声音清晰可闻,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迸:“说、完、了、没?”
“没呢!”我一挥手,继续叹气,边叹边说,“可怜我青春年少,韶华正好,却要夜夜春、宵虚度,一想到这里,顿时觉得生无可恋了!唉,兰舟啊兰舟,往后数十年的日子,漫漫长夜,可怎么过啊?难道以后咱们真的只能每天晚上盖着棉被聊一晚上天了?”
“还、没、说、完?”兰舟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满满的危险气息。
我总算后知后觉地察觉了,嘿嘿笑着住了口,想要翻过身来抱着他睡会儿,却不料腰上一紧,随即身子被翻成了脸朝下,兰舟猛的覆了上来,恶狠狠道:“原本想着你这些日子在这里必然吃了不少苦,怕你身子虚弱受不住,强忍着没敢尽情收拾你,你既然自作孽,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被他话里的沉意激到了,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腆着脸讪笑道:“别……我错了……兰舟别这样,我要上不来气了……”
兰舟不为所动,冷着脸开始尽情地收拾我。他这次是真生气了,连缓口气的功夫都没给我留,不管不顾地攻城略地、凶猛厮杀起来。
我喘着大气,呼吸声一停一起,形成一种令人脸红心跳的奇异频率,破碎的词句断断续续地从嗓子眼里挤出,讨饶的话都说不连贯了
兰舟却越发用力了,邪邪笑道:“旭儿还嫌我不够卖力么?那我可得再加把劲才是,总不能委屈了我的心肝宝贝是不!”
我懊恼不已,原来我所谓的“不行”,只不过是兰舟太过怜惜,不舍得伤了我,我倒好,自个儿给自个儿找不痛快,兰舟原本就是克制着的,饿了那么多天猛的一开荤,还只吃了这么一小口,胃口刚刚被吊起来,正是最馋的时候,我还巴巴的紧赶着将自己往他嘴里送。
果然,自作孽,不可活!
我浑身酥软,招架无力,只得断断续续求饶。
兰舟却笑得十分荡漾,声音里溢满情火:“现在知道求饶了?晚了!我若是再怜惜你,只怕又要落得个‘不行’的下场了!”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哭丧着脸,快要被折磨哭了。
兰舟咬牙切齿地附在我耳边低声说道:“还要给我带绿、帽子是吧?”
我克制不住,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带着哭腔低声嘶吼:“不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我知道错了!兰舟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一个小女子计较!”
兰舟不依不饶:“知道错了?你错在哪儿了?”
“我哪儿都错了……”我有气无力地哀嚎着,天哪,我从不知兰舟竟是如此精力充沛,不知疲倦。
兰舟满意地笑道:“嗯,不错,还算懂事,真乖!”
我垮着脸哼哼唧唧地求饶:“那……可以放过我了吧?”
“想都别想!”兰舟毫不犹豫地一口回绝,话音刚落,便垂头将我的耳垂含在嘴里忽重忽轻地啃着,还恶意地往我耳朵里吹了一口气。
我顿时浑身瘫软,连讨饶的话都没力气说了。
兰舟忽然抽离了,翻身躺平,我舒了一口气,呼……他终于大发慈悲了!
谁料,一个念头没转过来,他忽然提起我的腰肢,将我翻到了他身上,嗓音喑哑暗沉,要命的迷人:“乖,换你在上面。” 阅读最新章节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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