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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五月,江肆十五岁。
死赖在职工院的附骨之疽终于散了,江兵跳楼。
紧接着赵美云失踪。
有人说她是被人报复生死未卜,有人说她跟人跑了,各中详情无人知晓,只知道在同年,淮序出现了个同她一般长相的贵妇人。
中医院院长他夫人啊!
没人敢妄加揣测,只因江肆还在职工院苟且,她如果是赵美云,怎会如此狠心。
同年冬至,林望舒带着施月回归。
现在的她十二岁,遭受打击的施月日渐沉默,每日每夜睡不好觉,林望舒看着她越来越瘦,终于有一天,情绪爆发,她收拾好行李,带她回来。
“就当是一场梦,月月。”林望舒说:“咱们没有离开过淮序,你爸爸还在,他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做他想做的事,保家卫国,月月,咱们也回来做想做的事,各自好好活着,好吗?”
施月目光呆滞。
林望舒牵着施月,踏进职工院时,第一个碰到的人就是江肆。
距离她们离开刚好三年,江肆高了,也更瘦了。
五官褪去稚气,变成帅小伙的模样,模样好看的让林望舒不敢认。
见到她们的第一眼,江肆神色漠然,自顾自整理地上的东西。
到捡起第二张纸板时,江肆终于忍不住抬头。
他仰着头,看着比他更憔悴羸弱的施月,面无表情地起身,过来。
“月月……”他开口,是林望舒没有料想过的沙哑。
林望舒意外地看着他,亲眼见他蹲下,缓缓从包里掏出一颗糖。
“好久不见。”
以前月月爱吃糖,他们不给。
现在愿意给了,但施月再也不会伸手去拿了。
物是人非,当是如此。
林望舒抬头望天,眼泪染红眼眶,末了低下头,从江肆手里接过糖果,牵着施月的手。
她说:“你是阿肆吧?阿姨要带月月回去,你先回家,有机会月月来找你玩。”
江肆起身,垂着头,额前碎发挡住他的视线,他转过身往刚才的地方走。
在林望舒抬脚之迹,听见他说:“我没有家了。”
第二天林望舒就从各个邻居处了解到了江家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均是淮序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别人不会因为你可怜,就少说两句。
再看向江肆时,林望舒越发觉得他可怜。
照顾施月已让她心力交瘁,实在没能力抚养第二个孩子,一狠心,她毫不停留地从江肆身旁路过。
夜里,江肆走进临时搭建的棚子里。
原本分给他们的老房子被要债的人霸占,江肆懒得去争,几根木头,一块雨布直接在角落搭了个小屋。
风吹不着,雨淋不到,除了有点冷之外,无可挑剔。
林望舒立在楼上,看着江肆,终究忍不下心。
在江肆闭眼之前,她意料之外地下楼,走到江肆面前,问他:“愿不愿意和阿姨生活在一起?”
江肆缓慢睁眼,灰眸不带一丝情绪,见她立在雨布之外,身影隐戳。
即使只是惊鸿一面,他仍旧把林望舒此刻的模样印在脑海里。
他知道她什么意思,可怜他,想要认养他这个没人要的野种。
江肆抱着膝盖缩进角落,不肯吭声。
林望舒又说:“阿姨没能力给你好的生活,只能保证让你有吃的,有住的,条件比现在好一点,如果不介意的话,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
他还是不肯说话。
林望舒叹了口气:“如果愿意……就跟我走,不愿意的话……就算了。”
她始终坚信,当初一背施月就是几年的江肆不会是坏人,人人都在看他笑话,她不愿,也不舍得。
分开或许都是孤苦伶仃,但三个人在一起,就能报团取暖。
飒飒风声里,林望舒转身,一步步往楼上走。
知道他独来独往,她不为难他。
让人意外的是,没多时,身后快速传来脚步声。
在距离林望舒几步的位置停下,将就她的速度,往楼上走。
“以后,你就是咱们家唯一的男子汉。”林望舒笑着回头:“咱们一家人,一直在一起。”
江肆沉默,五指扣紧铁皮盒子。
到家之后,林望舒把杂货间收拾出来,铺好床铺。
房子不大,施月和她各自一间卧室,江肆男孩子可以将就将就。
不过条件再差,比起他那个雨棚,这里简直不要好太多。
江肆自始至终手里都捧着个铁皮盒子,低头不言。
盒子里是他所有的家当。
看着布置简单的卧室,睫毛微颤,他看一眼,立即垂下头。
手指不断蜷紧,指尖泛白。
林望舒把洗漱用品给他找好,又拿出当年施卫国的睡衣递给他。
轻声道:“不介意就穿吧,明天再给你买新的。”
“不用买。”
江肆伸手给钱,被林望舒拦住。
她看着他的铁皮盒子,叹息:“你好好留着吧,阿姨不要你钱。”
说着,她从兜里掏出一块钱,递给江肆:“从今天起,你和月月都一样,都是阿姨的孩子,月月有的,你都会有。”
良久沉默后,江肆终于开口。
“林姨……”他问:“月月,她把我忘了?”
问出来的那一刻,心尖泛起一阵被针扎过一般密密麻麻、绵长而又尖锐的刺痛。
他唯一挂念着的,此刻不肯多看他一眼。
想起昨天的那一幕,江肆拧着眉,眼眶忍不住泛红。
林望舒哽咽着摇头。
她无法解释,或许施月这辈子都是一个哑巴。
看林望舒的模样,江肆不敢多问,赶忙拿着洗漱用品去到卫生间。
出来的时候,客厅的灯已经熄了,屋子漆黑沉寂。
客厅干净,家具齐全。
他小心翼翼走着,避开鞋柜茶几。
林望舒回房间睡觉,施月的房门虚掩着,他透过间隙窥了一眼,施月睡颜恬静。
情不自禁往里走,被林望舒一声轻咳打破旖旎。
接连几天,江肆都住在林家。
周围开始有人说闲话,后来发现人家三个人生活得好好的,林望舒也是真心拿江肆当儿子看待,没啥好说的了,又去寻别家的八卦。
听说江肆从初三开始就辍学不读,林望舒气愤不已,找了不少关系想把他送进高中。
小孩子家家,不读书哪成?
过程虽难,好在江肆基础好,虽然没参加中考,但平时成绩是有目共睹的。
校方斟酌了一段时间,最终决定让他进入高一学习。
同一个班集,他的年龄最大,成绩最好。
施月也去了学校读书,林望舒特意挑选的初高中结合的中学,好让江肆能就近照看妹妹。
江肆乐在其中,尽管施月这些天从未正眼看过他一下。
以他的过往八卦,江肆入学第一天就成了学校风云人物。
学生们一开始只是好奇这个人长啥样子,见到江肆第一眼,一大半的女生通通沦陷。
长这么帅,比明星还耀眼!
可他不爱说话,性子也冷,同一年级的彭凡每次搭讪都被他冷冷的眼神吓得溃不成军。
他似是天生不染情.欲,谁都见不着他失控的样子。
课间休息,江肆不经意路过施月的教室,她永远板正地坐在座位上,不与人说话。
要么低头看课本,要么发呆。
偶尔抬头看他,微张了下唇,无声,又慌忙低下头。
放学时,等所有人都离开,江肆才会进到她的教室。
蹲在她的旁边,从兜里掏出一颗糖果。
“月月,吃不吃?”
施月慢慢看向他,目光呆滞,眼神打量着他的脸,抿唇,想要。
江肆眼睛细长,身形在高一一群小个子男生里尤为出众,鼻梁挺拔,皮肤异常地白。
他看向她的时候,眼神专注而温柔。
教室外有路过的女生,瞧见他这幅样子,惊讶地捂嘴尖叫!
“那是江肆吗?天呐?那是江肆吗?”
“这么温柔,他都快忘了他拿球砸人的样子了!”
江肆听见动静,蹙着眉回头看人。
本应该是最阳光的年龄,可他偏生出了一副极具压迫的眸子,像是从地狱里浴血爬出的勾魂使者。
一双眼睛似鹰像犬,浑身透着阴森鬼气。
恐惧自胸口蔓延开,同学不敢停留,飞快地离去。
江肆这才回过头,眼神重新泛起柔情,熟稔地帮她把糖纸拆开,糖果喂进她嘴里。
甜甜的味道在唇舌绽放。
他忍不住凑上前闻了一下,甜甜的果香味萦绕在鼻尖,他抬着她的下巴问:“甜不甜?”
鼻尖几乎落在她唇瓣上。
施月看他,不说话,舌尖有点点果味绽开。
江肆勾唇轻笑:“应该是很甜的,月月喜不喜欢?”
她不吭声。
江肆把她的课本装好,牵着施月回家。
路上不少人看她,江肆旁若无人,放慢速度迁就:“今天的课听懂了吗?需不需要哥哥帮你补习?”
知道她不会有反应,他自顾自说了许多。
从第一堂课一直说到最后一堂课,课上发生的事情稍有趣些,他都会一一记住,复述给她听。
重逢后每一天说的话比他过去十年说得还多。
施月原本平静木讷的眼睛日渐改变,慢慢开始有光,习惯用视线去逡巡周围,寻找江肆。
江肆给她喂糖,小姑娘还知道把东西掰成两半,自己吃一半,另一半留给江肆。
只是她一直不肯开口,一点声音都不肯发出。
她乐意活在寂静无声的世界里,有时候会捧着西瓜冲他甜甜的笑,她笑得越甜,江肆心里越沉重。
除了江肆,她谁都不愿意搭理,林望舒也不例外。
值班会有补贴,林望舒经常值班。
偶尔碰上打雷下雨,能把施月吓得钻进被窝里谁都拉不出来。
她最怕这个天气,怕到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江肆会紧紧抱着她,用力之大,几乎是想将她揉进骨血里。
两个小孩互相依偎,等待天明。
十七岁的施月,迷糊中抬头,柔软湿润的唇贴上江肆嘴角。
她什么都不会,循着内心想法,只是安安静静地贴着,唇瓣紧闭。
江肆心慌意乱,本能吸吮,又陡然惊醒,将她推开。
施月痴懵地看着他。
他抚过她的碎发,触之即离,小小只的施月在他怀里安眠。
他搂着她的腰,牵着她的手,轻声呢喃:“不要怕,我会永远陪着你。”
第一天被林望舒领进家的时候,林望舒便说过,他是这个家唯一的男人。
又是一道惊雷,施月缩进他怀里,手臂搂着他的脖子,身体紧紧贴着。
江肆微抬下颚,能闻到她头发的香味,就着她的姿势,一点点把小白兔情绪安抚下来。
手心碰到她后脊的时候,手掌微热。
林望舒做梦也没想到,那么多专家束手无策的心理问题,江肆只用了一年的陪伴就让施月敞开心扉。
原因是看着他受伤,她哭得比谁都狠。
江肆像是发现了窍门,索性天天找人约架,施月小白兔似的,受点惊吓就尖叫。
同一条巷子的苏超被江肆打怕了,一看他过来,就知道他家的小白兔又emo了。
也不知道抑郁的是施月还是他。
长此以往,施月居然学会了主动在江肆出门约架之前,先一步把人拦住。
闷闷的,执拗地,拉着他的手,不让他离开。
江肆最受不了她耍赖。
买菜做饭身后都跟着这只小尾巴。
锅铲偶尔从她身边荡过,施月会低低地呀一声。
江肆摸清了规律,渐渐的,她发出声音的次数越来越多。
有一次几乎恼了,一声‘不许’脱口而出。
有了第一句,第二句第三句自然越来越容易。
一家三口越过越融洽,林望舒时常调侃,自己走了大运白捡一个儿子。
听到这话,江肆低着头,默默帮施月夹菜。
林望舒笑过便算了,乐呵呵地出门散步。
有江肆在,家里一个脏碗都不会剩下。
他永远都精力充沛,赶在所有人发现之前做完全部家务。
过年时候,亲戚串门团年,他还能下到厨房做一桌子的好菜。
等人走了,洗碗扫地开窗通风,林望舒帮忙收个碗他都不乐意。
这时候得施月跳出来,笑嘻嘻地把东西收起来,帮江肆把袖口挽好,兄妹俩一个洗一个涮。
闹腾半天,最后以江肆强行把施月抱出来为结果。
高二暑假,施月的病情好了一大半。
高三开学那一天,施月从睡梦中惊醒,这时的她,说话已经非常流畅。
除了江肆和林望舒,最高兴的莫过于街角的混混,总算不用担心莫名其妙被人挑衅,再莫名其妙地挨打了。
一时之间苏超还不适应,老叼着一根杂草,蹲在江肆和施月必经的回家路上。
瞅见江肆,一口忒了野草,飞速站起来拦住两人。
“站住!走什么?咱俩打打呗?”
施月不乐意了,拽着江肆的手摇头。
十八岁的施月身材高瘦,皮肤白皙,瞳是浓稠墨色,唇是粉嫩桃花,眉目如画师手下的工笔画,精致到连根多余的眉毛都没有。
鼻尖一皱,江肆抬起的脚立刻收了回去,恶狼化为忠犬。
他反手握着她,看向苏超的眼神狠厉冷冽:“让开。”
苏超神色一怔,居然听话地乖乖退开一步。
等人走远了才反应过来:“卧槽,我怕什么啊,大拽比,有本事别让我再遇到你。”
第二天:“大拽比,下次我再怂我跟你姓!”
第三天:“大拽比,等着,我明天遥人!”
第n天,苏超照例蹲在路边,见到江肆,摇着尾巴就乐呵呵地跑了过去。
“江肆,做我大哥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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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斜斜地穿过四四方方的窗檐照进房间,施月身上穿着粉色格子睡衣,被子工整地盖在她的身上,同学送的阿狸玩偶被扔到一边,大头朝下,小小的身子立在空中。
不用看也知道,是今早江四哥哥悄悄把她抱回来的。
昨晚打雷刮风又下雨,打雷的声音太过尖锐,总让人想起不好的回忆。
她一个人怕得不行,才刚开门,就被立在门外的江肆打横抱起。
他熟稔地抱着她,把她放到自己床上,扯过被子紧紧裹住,自己平躺在她身侧。
他这么主动,反而让她很不自然。
别扭地转过身,突然想使坏,悄悄从被窝里挣出来,趴到他身上,指腹沿着他的眉骨、鼻梁、唇瓣细细描绘。
旧时的冲动浮上心头。
施月又一次俯身,唇瓣落在江肆嘴角。
以为他这次还是会和上次一样推开她,没想到江肆先一步护住她的后脑,猛地翻身,唇舌入侵,呼吸交缠。
被子掀开,他压上来,重量尽数落在施月身上。
吻如暴雨般落下。
施月吓了一跳,惊恐过后,寂静无声的夜里,她的感知越发明显,能听见空气里粗喘的呼吸,唇舌发出的啧啧声。
心尖逐渐泛起一阵酥麻的痒意,从胸口蔓延至四肢百骸,连脚趾都飘飘然起来。
直到江肆把她松开,施月始终没回过神。
“睡觉。”他说。
声音恢复以往的沉寂,意外的好听。
施月不死心,拽着他的手,追问:“江四哥哥,你刚才……”
他亲了她?
他为什么要……亲她?
而且,她也总有想和他贴贴抱抱的冲动。
施月缩成一团,能感觉江肆忽然侧过身子,大手把她揽进怀里,浑身紧绷绷的,霸道和温柔说不出谁占据上风。
“晚安吻。”他哑着声音,眼神晦暗不明:“别怕,哥哥不会做什么的。”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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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格外漫长。
施月梦见好多事,有江四哥哥,有她爸爸,有外婆,堂姐,有刘小军周媛媛。
梦里的她们看似很近,又仿佛很远。
醒来过后,清晨窗户被水雾浸透,房檐滴答滴答落下水滴。
施月神情恍惚了一阵,这才想起来,前天是高三第一次月考,按老师批改试卷的速度,今天成绩就能分发下来。
施月换好衣服走出房间,从她的视角,刚好看见立在厨房给她煎蛋的江肆。
他一身黑衣黑裤,身材挺拔遒劲,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落在他的身上,暖暖的色调融不化他冷峻的脸,眼神没有一丝温度。
这些年林家过得很苦,施卫国的抚恤金林望舒一分没动,一家三口花的全是她那点微薄工资。
要交两个孩子的学费,生活费,书本费,还有家里的日常开销,一个月几乎剩不下一分钱。
比起当初施卫国还在时,开销不可同日而语。
江肆习惯省吃俭用,小时候就爱收集废品去卖,特意蹲菜市场打折时间段去买菜,夏天尽量不开风扇,拿着扇子全天给月月扇风。
等读了大学,他又开始去给初高中生补课,补课费一节顶得上林望舒一天的工资。
他虽然长得俊俏,但性子沉闷,家长都很放心,丝毫不担心搞出什么师生恋的荒唐事儿。
而且一下课,更是马不停蹄离开,学生哭着求都没用。
江肆辅导过几个人,孩子成绩简直火箭般提升,渐渐的,找他补课的人越来越多。
他的学费生活费是不愁了,偶尔还能拿出钱贴补家里。
10年后,职工院的住户搬走一大半,江肆索性在院子里养了几只兔子和鸡。
施月每天早上的鸡蛋全靠那些鸡争气,不争气的早早就被江肆做成了鸡汤。
几砍刀下去,就是专业屠夫也得抖三抖。
注意到施月醒了,江肆停下动作,把煎好的鸡蛋端到餐桌前。
动作熟练,语气随意:“吃了早饭,我送你去学校。”
施月点头。
自己吃了一小口,不忘喂江肆一口。
煎蛋很香,加了些蔬菜和番茄,看起来美味又可口。
江肆往后仰,推开她的手,神色淡淡:“我吃过了。”
收拾完厨房,他去房间把施月的书包单肩背上。
出来的时候,施月刚擦干净嘴,小跑到门边,把鞋子换上。
江肆的视线从她宽肥的校服上略过。
校服泛着淡淡的香味,她扎着高高的马尾,娇俏可爱又青春逼人。
施月是江南烟雨蒙蒙的美人脸,谪仙似的,笑起来,会让人觉得阳光都更明媚了几分。
小白鞋在地面上一踮一踮,她娇俏地低头,眼里含着水光:“没有早安吻吗?”
江肆捏书包带的手指动了动,长吸口气,被她折腾得无可奈何,捏着施月的下巴,让她微仰起头,俯身下去,细细亲吻。
他的动作缓慢而绵长,像亲吻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
窗外阳光掠过,两人的脸明暗交接,他的灰眸比平时更多了几分引力,像深海漩涡。
施月喘不过气,后退了半步。
江肆唇瓣微红,从她身侧掠过,开门,出去的时候侯着她。
施月立刻蹦蹦跳跳地踏出大门。
张大娘正好买完菜回家,瞧见这两人,笑呵呵地打招呼。
“哥哥送妹妹上学呀?真好!”
施月笑眯眯地点头。
防盗门在身后啪嗒一声合上,江肆走在前头,施月叽叽喳喳跟在后面。
“今天肯定要发月考成绩,上次我感冒没考好,凉凉了!”
“什么时候才能像江四哥哥一样,闭着眼睛都能拿满分?”
江肆脚步未停。
施月蹦跶几下,忽然想起来:“呀!我校牌没拿!”
说着闷头就往楼上走。
江肆一把将她拦住,扯着衣领拽回来:“给你装了,自己看看。”
施月伸手去探,果然摸到了校牌带子。
“还好江四哥哥在!”
江肆从车棚底下挪出自行车,把后座擦了下,跨坐上去。
长腿充当脚架,施月笑眯眯地坐在后座,拉着江肆的校服外套,骑行时,感受风从她耳畔吹过。
她的手,一点一点,从外套挪到他的腰上,最后自然地抱紧。
江肆低头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自行车骑得又快又稳,黑色外套被风扬起,内里的体恤衫隐隐能透出几分肌肉线条。
八块腹肌!
难怪他做什么都一副只用三分力道的悠闲,炒菜如此,打群架也是如此。
车子行得比拨皮香蕉还要顺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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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学校门口,陆陆续续看见许多熟人,李淼淼,周扬,彭凡,还有……可恶的王清远。
她也不知道这个小孩为什么那么讨厌啊喂!!!
不过就是帮他补过几天课,他就像是冤魂一样缠着她,不管是说好话狠话都没用。
非逼着她叫江四哥把他打了一顿,好了,乖了,不敢再缠着她了。
江肆倒没什么感觉,打王清远时拳拳见肉,把大人吓一跳。
这下见到人更别扭了。
看见江肆带施月上学,王清远果不其然,冷哼一声,撇开眼不屑看她。
他身边不乏桃花,李淼淼曾经说过,江肆在的时候,王清远的长相只能是全校第二。
可只要江肆一毕业,放眼整个淮序中学,没有一个男的颜值比他能打。
不管他在家人面前是个什么狗样子,只要在学校,必定是一身白衬衣,微笑,青春洋溢。
校草标配能把那群不懂事的小姑娘被骗得团团转。
王清远看着江肆,远远地就恨得牙痒痒。
懒得看王清远,施月看见李淼淼向她招手,忙拉下江肆的外套。
手肘一拐,自行车稳当地停在推拉门前一米的位置。
施月跳下后座,小跑到李淼淼面前。
“淼淼!”
“月月!”
李淼淼只高兴了一下,瞧见施月身后立着的那尊大佛,神色立马萎了下来,乖巧如小白兔:“江……江哥好!”
施月被她这幅样子逗乐,从江肆肩上扒下自己的书包,轻咳了声,装模作样地对着江肆颐指气使:“那谁!我到学校了,你先回去吧。”
李淼淼果不其然,一副‘你是勇士’的模样看着施月。
江肆挑眉,灰色的眼眸微阖,看了施月半响,终于在她绷不住的时候轻笑了声。
笑容如昙花一现般晃眼。
“我先回去。”他长腿一跨,重新骑上车,然后才说:“一会儿早点回家,有事找你。”
“嗯。”施月点头,然后啊了一声:“你不是要去学校上课?江四哥,你不乖,居然翘课!”
江肆低头看着她,半响才说:“下午没课。”
施月感叹:“大学真好!”
江肆不再说话,自行车顺畅地穿越重重人海,衣袂翻飞,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
看着他走远,李淼淼这才敢大声说话:“月月,你对你哥哥说话这么不客气?吩咐人吩咐得理直气壮的呢!”
施月回头看她:“哪里理直气壮了?”
她也很怂的好吗!
幸好他今天心情不错,没跟她计较。
有那个早安吻在,她觉得她的心情也破天荒地好!
李淼淼拍拍胸脯,长吁口气:“不知道怎么的,每次看见你哥,我心底就发怵,那眼神怎么总阴森森的,像是坟头爬出来的鬼。”
“他上辈子一定是黑she会老大!”
“这种话能瞎说?”施月一把掐住她的脸,轻轻的,没用力,不过语气倒是凶巴巴的,她警告道:“你别瞎打比方,不会说话咱们可以当哑巴。”
李淼淼笑嘻嘻地甩开施月:“嘿嘿,我可没哑,你忘了你哑的时候你哥是怎么让你开口说话的了?”
抱着她往河里扔。
“……”施月的脸爆红到耳根。
两人你追我赶,很快就奔到了教学楼下。
空气里飘荡着李淼淼的声音,她不解地问:“我说,江肆明明是和你一起长大的,明明叫哥哥更亲近,你怎么一直叫他名字?”
施月轻哼了声,才不肯说。
李淼淼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模样:“嘿嘿,我知道你什么意思!”
“……”施月气急了:“你可别瞎说!”
到了教室,分发试卷。
原本年级第一的小月月这次罕见地跌出年级前十,拿到数学试卷的时候,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闷闷地趴在桌上。
后桌的李淼淼发出爆笑:“哈哈哈哈哈哈,我居然考了九十!老子数学第一次及格,普天同庆!”
见施月郁闷,李淼淼戳了下她后背,强压下笑意询问:“这次多少分?难不成比我还低?”
施月把试卷翻了个面,卷面上红字清晰——131分。
行吧,人类悲喜果然并不相通。
李淼淼捧着自个儿的及格试卷,更不得把成绩贴在脑门儿上。
离开学校之前,李淼淼拉着施月的手分享玄学。
听说人的手心掌纹和命运息息相关,听说姻缘线长的,能和喜欢的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姻缘线短的,估计这辈子也遇不到喜欢的人。
还有,捏紧拳头,再按手心那里,有几个凸起的肉球,将来就会生几个宝宝。
施月试了,一个大的,一个小的。
李淼淼笑出声:“恭喜你月月,将来肯定能生一儿一女!”
“……”
想着江四哥哥临走前的吩咐,放学后施月没敢耽搁,收拾完东西就准备离开。
看见那糟心的数学试卷,一狠心一咬牙,她还是把卷子塞进了书包里。
李淼淼看见她走,忙拉好拉链追上来,两个人飞快下楼。
李淼淼问:“你和你哥在家里怎么相处的?你哥也像在外面一样严肃吗?”
施月想了想:“是,也不是。”
李淼淼:“展开说说!”
“行吧。”施月一边回忆,一边道:“江四哥哥从小就不爱说话,以前我妈妈和他说什么,他最多都只有一个‘嗯’、‘不用’、‘谢谢’,要么就是安静做自己的事。”
尤其三人在家的时候,他要么沉默地看书、做饭、睡觉,要么就收拾东西出门找兼职做。
几乎不会主动开口说话。
偶尔会把视线放在她身上,但当施月回头看他的时候他又会不动声色地别开目光。
那时候的江四哥,和她们家格格不入。
李淼淼咋舌:“那这么说,他现在的话还多些了?”
一想到这么沉闷的相处环境,她觉得有点窒息。
施月一本正经地点头:“是啊,他现在偶尔还会打电话问我妈妈想吃什么菜,去菜市场买菜还会讲价,早上会叫我起床,打雷的时候会……”施月轻咳了声,转移话题:“还会送我上学,虽然他现在不会像以前那样一直陪我说话,不过反而比小时候更贴心更温柔。”
“哦!肯定是在大学谈恋爱了!”李淼淼十分笃定。
施月愣住,怔怔地看她:“不……不会吧?”姺峯尒説蛧
“怎么不会?”李淼淼分析给她听:“他那么沉闷的人怎么会突然转性,对你们这么温柔?肯定是身边有很温柔的姐姐,所以把你哥感染了,是不是!”
施月抿着唇不说话。
“而且我记得以前你经常说他抱你哄你来着,上高中之后没有了吧!他读大学那么多空闲时间,也没见他来找你!”
“……他那是要去做兼职。”
“少来。”李淼淼才不吃这套:“你哥休学两年才读的高三,现在都二十二了,长那么一副妖孽脸,我就不信他能忍住不勾搭人!不信你回家瞅瞅,你哥的姻缘线起码横跨整个手掌心!”
她不想说话。
李淼淼凑近她:“不高兴啊?”
施月脸色有些不自然,她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不高兴也很正常。”李淼淼贼笑:“不怪你难受,我要是有个这么帅的哥哥,我也喜欢他。”
……也……喜欢?
她低声嘀咕:“你别瞎说,没有……”
李淼淼大笑:“你都十八了,你怕啥?还不赶紧在别人下手之前,你先把你江四哥占为己有?否则他就真的只能是你哥哥了。”
“……”
施月回家的时候,江肆正在捣鼓楼下花坛。
住得人少了,没人打理,整个职工院荒了许多,植株也没有以往的活力。
她们家现在虽然有了点闲钱,但是买新房远远不够,估计还得在这里住到施月大学毕业。
林望舒说,家里有一儿一女,总住这么小的套房不合适,也该买个大点的房子,将来谈婚论嫁方便些。
江肆和施月没什么意见,只是提起将来结婚,谁都没有说话。
原本没觉得有什么,今天被李淼淼一提醒,她才恍然察觉。
江四哥居然都二十二了,是个成年的男人,甚至已经到了可以结婚领证的年纪。
万一真有人追他,他会答应的吧。
施月看着江肆拿着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铁锹,花坛边上摆着几小包菜籽,他俯身捏了把土,似乎觉得土壤太干,牵过水管浇了下,然后蹲在土壤上。
衬衣衬得他朝气蓬勃。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江肆居然在花坛边搭了个矮凳,还放上了水果,用保鲜膜蒙着。
施月捂着嘴笑,走到矮凳前,坐下,一面吃苹果一面问他:“咱们这是要种菜吗?”
江肆看她像看傻子。
施月沉默两秒,没事,一个天聊死了,还能找千千万万个天继续聊。
“种什么菜啊?”
江肆轻抬下颚,指着花坛边上的菜种:“自己看。”
施月蹲过去。
有小白菜,雪莲果,莲花白,花菜,地瓜,还有她最喜欢的生菜。
“好多啊!”施月眼睛亮晶晶的。
江肆掩下唇角的一丝笑意,继续辛勤耕地,用脚一踩,锄头不费力地锄了块大石头出来。
淮序大学风云人物,多少人心中的梦中情人,现在拿着个锄头卖力种菜。
他做什么都像模像样,明明也是第一次触碰这些,偏偏动作熟练得像田间老农。
遇到不会的地方,还不忘拿起种子的种植说明研究。
施月忍不住笑着调侃:“江四哥哥,你天天不是养鸡就是种地,学校没人喜欢你吧?”
话音刚落,施月突然屏住呼吸,觉得这句话问得真不高级。
李淼淼说的话,她表面说没什么,心底却隐隐埋下忧虑,甚至借着玩笑,试探地问出口。
脸上云淡风轻,实际上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有多迫切听到他的回答。
江肆沉默了一会儿,锄地的动作没停。
施月压低了声音:“有没有呀?”
“没有。”他答了她想听的。
锄好最后一块地,长手朝她伸过来:“先种哪个?”
施月眼睛发亮,把生菜种子递过去。
还不忘放下果盘,蹦跶到花坛里,帮着江肆一起翻土,丢种子,然后盖土。
江肆淡淡扫她一眼,没有阻止。
施月常年娇生惯养,平时拉她爬个山都喘得要命,趁现在劳动一下挺好的。
林望舒回家就见着自家的一儿一女在小区花坛里种菜,江肆生生比施月高出一个头,瘦,但很有力道,
施月拔不动的时候,跳起来用力压锄杆。
江肆转过头,帮她一摁,锄头立刻出来。
比起江肆,施月更像是在玩儿。
林望舒手里提着帮两小的买的东西,一身灰蓝色的毛衣显得温柔似水。
无论何时,她都是最懂人心意的,最大程度包容身边的所有人。
她看着两小孩,温和地笑。
江肆之前提过想在楼下种菜,他行动力强,说做就做,所以看到这些她不觉得奇怪,唯一惊讶的是,施月居然也跟着在劳动。
能请动尊大佛下楼帮忙,这倒是让人意外。
施月发现林望舒,赶忙扔下手里最后两颗种子,跳下花坛,飞奔过来:“妈,江四哥哥刚才说说,等生菜长好了咱们烤肉吃。”
林望舒笑着看她:“行啊,吃什么都行。”
施月大胆畅想:“那咱们再种点蘑菇,煮火锅!”
“嗯……也不是不行!”林望舒拉着施月的手过来,轻拍了她裤腿两下,掸出不少灰尘。
“想吃蘑菇,那你可得求求你江四哥学习怎么种蘑菇了。”
“四哥哥……”施月回头,眨巴眨巴眼,可怜兮兮地看着江肆。
江肆别开眼不看她,伸手接过林望舒手里的包,弯腰拎起锄头和矮凳。
施月轻哼了声,捧着果盘,一家人乐呵呵地朝楼上走。
邻居张大娘还没搬走,看她们一家人上楼,笑呵呵地等在门口,把家里多灌的香肠分两节出去。
林望舒接过,热络地拉着张大娘看楼下花坛。
语气里满满都是骄傲:“我家阿肆种的,别看他年纪小,做什么都一板一眼,你看那菜种得整整齐齐,等菜长成了肯定水嫩,张大娘你记得去摘!”
“行嘞!”
张大娘是看着江肆长大的,看着他被父母抛弃,又看着他一路长成如今的大人模样。
本来所有人都以为会长歪的苗子,莫名成了职工院第一个高材生,还会有女生偷偷暗恋。
他高三毕业那一年,可是有电视台特意过来采访的。
淮序市理科状元!
破淮序市高考三项纪律!
妥妥的学霸!
即便她比江肆大了四五十岁,回想起江肆这一生,照样唏嘘不已。
过去是诋毁,未来有荣光。
瞅着小孩进门,张大娘忙拉着林望舒的手往角落里站,江肆在她一个人孤苦伶仃时帮过她不少忙。
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人老了,是最念别人好的,说了别人一辈子的闲话,现在忍不住为江肆说几句好话。
她望着江肆的方向,千叮咛万嘱咐:“望舒啊,以后可得给江肆找个像样的媳妇儿,这孩子可怜,摊上个人品不好的,这辈子就太惨了。”
提到这个,林望舒忍不住捂嘴笑。
她看着江肆长大,他那点心思她怎会看不出来。
张大娘啧了一声,不乐意了:“我好生和你讲,你别不当回事!人家把你当亲妈的,娶媳妇儿这关,你可得把好了!”
林望舒拍拍张大娘的手:“您老人家放心吧!阿肆的将来的女朋友,您肯定喜欢!”
张大娘睁大眼睛:“这是已经谈了?”
林望舒笑而不语,一个开门,一个关门,一个提凳子,一个抱果盘。
看着越来越默契的两人,这是快了吧。
当着张大娘的面,她忍不住笑开怀:“您别多操心,两个小的懂事得很。”
张大娘嗫嚅:“两个小的?我只提了江肆啊!月月什么都好,脾气好,长得好,学习好,宠着长大的,我操心月月做什么。”
就月月那条件,闭着眼睛都能找最好的男人。
“您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
此刻什么都好的月月趴在沙发上,觉得什么都不好。
就是帮着锄了一会儿地,再加上给种子浇了下水,怎么浑身像被碾过一样的酸疼。
胳膊肘更是酸得抬不起来。
江肆洗完澡出来,正看见她无力地趴着,整个人奄奄一息,萎靡得很。
知道她胳膊会疼,他走过来,用毛巾把头发上的水擦干,俯身看她:“都有哪疼?”
施月吓一大跳,诈尸似的弹起来,瞧见是他,又软绵绵地趴下去,拉着他的手往腰间带。
声音闷闷的:“腰疼,腿疼,胳膊疼,背疼,江四哥,我感觉我浑身都疼。”
也顾不得洗澡了,她觉得自己现在动一下都费劲儿。
“吃烤肉代价太大了,我以后再也不吵着吃烤肉了,饿死吧……”
她一折腾,很容易扭到酸涩的肌肉。
又酸又痛,刺激得施月死死咬着沙发上的抱枕,更郁闷了。
江肆:“帮你捏捏?”
施月:“捏捏。”
他长叹口气,把毛巾放下,就坐在施月身旁,摁住她的腰线。
一只手缓缓上移,宽厚的手掌停在她的肩上,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按摩。
男人劲大,江肆一时摸不准用什么样的力道,一会儿轻了一会儿重了。
施月扭来扭去,抬抬肩膀,再拍拍后腰。
“这里,这里!”她指着自己的手臂肌肉:“好酸。”
江肆难得听话,指腹在她胳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缓慢揉捏,时而很轻,时而很重。
他似乎掌握到了敲门,轻的时候酥酥麻麻的,重得时候能准确按到她酸痛的肌肉。
施月一会儿喟叹,一会儿痛得叫出声。
林望舒在门口就听见了她的嚎叫,推门进来。
江肆顺势起身:“林姨你来帮月月按,我去做饭。”
“不用。”林望舒端着张大娘送的香肠,很快就迈进厨房,她放高音量:“就是简单煮个香肠腊肉,你们继续,我来。”
江肆顿了一下,重新坐回沙发。
施月找到机会抓着他的手仔细研究。
江肆任她拉着,不过问,不好奇,细长的眼睛直直看她,半响才听见她说:“哼,姻缘线那么长,妥妥的海王!”
“……”
—
晚饭过后,林望舒去找同事散步,江肆洗碗。
他今天累了一天,早早地就想上床睡觉。
路过施月房间时,随意一瞥,看见她坐在书桌前撑着脑袋冥思苦想。
再过半年,她就高考了。
这样想着,江肆推开门走进去。
卷面上131的分数很快就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立在施月背后,俯下身凑近去看。
声音清冽:“哪里不会?”
施月吓一跳,不自在地捂住分数,将试卷翻了个面,最后一道大题她只解出第一个问题。
她狡辩:“这次太难了……”
江肆就着这个姿势,拿起一旁的笔,在纸上初步演算一遍,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再出声时,已经有了胸有成竹的笃定:“看好,这里拉一条辅助线,ac到bc是不是就……”
江肆的声音越飘越远,施月恍惚间鼻尖嗅到一阵苦茶似的的清香,有一滴水顺着他的发梢滴在她脸上。
施月侧头,唇瓣从江肆脸颊擦过,巧妙的触碰,意外地让两人僵住。
话音顿住,他没动,也没避开,视线落在草稿纸上,捏着笔尖的手指松了又紧,喉结上下滚动。
施月依旧是侧着头的姿势,视线从他的唇角一路描绘。
半响才听见他低哑着嗓音问她:“听懂没有?”
施月点头,他这才抬眸看她,眼神交汇。
她没有想象中的害怕,可女儿家该有羞涩还是有的,她红着脸,鼓足勇气问他:“江四哥哥,你谈恋爱没有?”
江肆挑眉,不解地看她。
施月扬起下巴,骄傲又胜券在握地看他:“我喜欢一个人。”
“……”
江肆皱起眉头,眼底是施月完全看不懂的情绪。
施月眼里透着狡黠:“你不好奇是谁?”
江肆不吭声了,直起身子,想要离开。
被她一把拉住。
他回头看她,面上表情凝重。
施月自顾自说道:“你不要觉得我奇怪啊,我们又不是亲兄妹,你也是十五六岁才搬来我家的,我没把你当亲哥哥……我喜欢你,不过分吧?”
喜欢……他?
江肆瞳孔微张,巨大的惊喜像烟花般炸开。
施月:“你又不是我亲哥哥……我当然可以喜欢你啊。”
住在一起久了,她生怕江肆把两人关系想歪。
“喜欢我……”江肆重复,声音压得很低。
施月低下头,声音支支吾吾:“虽然还不想睡觉,但我可以要一个晚安吻吗?”
他真以为她什么都不懂?
江肆眼神慌乱,有被人拆穿心思的心虚感。
长久的寂静过后,施月被他一把抱起,轻飘飘的送到床上。
他翻身把她压着,空气中只剩下两人沉重的呼吸声。
江肆在离她五十公分的距离,低头看着眼前的少女,施月头发凌乱,身形羸弱,眼里闪烁着点点星光。
“真的喜欢我?”他问。
“你以为我骗你呀?”施月勾着他的脖子,反问:“你喜欢我吗?”
江肆沉默不语。
怎会不喜欢?
爱上施月只需要一眼,其余的时间他都在泥足深陷。
大门传来开锁的声音,林望舒回来了。
施月吓一大跳,着急整理好头发往被窝里钻。
江肆直起身,看她完成了一系列动作,这才抬脚出门,顺带帮她把门合上。
林望舒看他出来,也不觉奇怪,笑眯眯打了声招呼,然后回了自个儿卧室洗漱。
江肆回到房间,伫立许久,忽然从衣柜上方的铁皮盒子里摸了个红本下来。
这里有他所有的钱。
红本上写着不动产权证几个大字。
忽然回想起林望舒把这个红本交给他时说的话。
她说:“这是用你林叔叔抚恤金买的,如果你和月月能修成正果,这就是你们的婚房。”
“月月只是没意识到,她依赖你比依赖我还多,她这辈子都离不开你的,阿肆,你也爱她,对吗?”
林望舒一向聪明,怎会看不出他的心思,怕他自卑退缩,早早地就表了态度。
她一直在等,和他一样,在等月月长大,等她说出那句话。
所幸,他等到了。
第二天一觉醒来,林望舒去上班,江肆在厨房给她做饭。
和平常没什么不同。
只是她惦记着李淼淼说过的话,总是忍不住凑到江肆面前,若有所思地问:“江四哥,你在学校没谈过女朋友吧?”
江肆低头看她胡乱搅动的指头,启唇:“想问什么?”
施月哭唧唧:“你姻缘线好长,我怕被你渣了……”
江肆无语地把她撵出厨房。
—
六月底,施月的高考成绩出来了,全市第三,一个可以让各大高校都朝她递来橄榄枝的成绩。
李淼淼只考了个普通一本,看着施月的成绩眼睛红得滴血!
“说!是不是你哥给你偷偷补课了?”
施月用成绩单捂着脸偷笑:“不告诉你。”
她填了淮序大学,江四哥今年刚考上研究生,她正好可以当他的学妹。
想象中。
傍晚时分,她可以等他从实验室出来,然后手拉着手路过淮大的枫径,长亭,花廊,白塔,湖泊,石桥。
可以和所有情侣一样,在情人坡上吹风,在花圃里拥吻。
饭点的时候,他会立在女生楼下等她,带她去探店找好吃的。
李淼淼揶揄她:“想什么呢,耳根通红。”
施月干脆不回答她,红着脸跑开。
“今晚同学聚会,别忘了。”
施月应了一声。
毕业了,同学们一夕之间卸掉了所有担子,连班群里都热闹了许多。
周扬:“操,老子得去省外念书。”
王伟:“有得书念就不错了,这次没考好,我妈让我去嘉平复读,天呐,那里的高中,老师出了名的魔鬼,师资力量还没咱们淮序强呢。”
李淼淼:“啧啧啧,我听说还要体罚,可怕可怕。”
王伟:“卧槽,那你都这么说,我肯定死也不去了,随便找个学校念吧。”
周扬:“对了,淼淼,你考哪里?”
李淼淼:“天机不可泄露。”
周扬:“那你泄露泄露施月的天机,她念哪里?”
李淼淼:“别想了,月月有喜欢的人了,不是你。”
周扬:“临毕业,还得杀人诛心是吧?”
李淼淼:“不是我说,人家都拒绝你多少次了,是你非要死缠烂打。”
周扬:“……”
施月上线的时候,群里死一样的寂静。
考虑到今晚要聚会,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情况发生,她还是先一步解释清楚。
施月:“那个……我确实有喜欢的人了。”
群里瞬间炸开锅。
“谁谁谁?女神竟然早恋!”
“早恋还考全市第三,牛呀牛呀!”
“是咱们学校的不?是咱们同一级的不?”
李淼淼:“容我轻咳一声,这个人,我知道,哈哈哈,但我不说,气死你们!”
“谁呀谁呀?”
“淼淼快说!”
施月看着群里快打起来,对自己抛出的炸弹十分满意。
换好衣服后,坐着公交去了约定地点。
正是毕业季,聚会的班里很多,服务生熟练地领着人往包间走。
昏黄的灯光下,同学们早已打成一片,掷骰子,打牌,k歌,喝酒。
每个人手里都有玩的。
施月找到一个空位,刚坐下就有人递了杯酒过来。
“月月,来,纪念咱们的十八岁!”
“纪念咱们一辈子只有一次的青春!”
“纪念,一去不复返的高三!”
“干——”
施月被气氛渲染,情不自禁端起一杯酒,跟着喝光。
“哈哈,喝酒的感觉好爽!”
再来几杯,施月就看不清人了,迷迷糊糊地靠着李淼淼看她掷骰子。
李淼淼欧皇附体,明明新手一个,偏偏把老手虐得哭爹喊娘。
“卧槽!又输了!”
“不行不行,再来!”
一场聚会,活生生折腾到深夜。
江肆今晚不住学校,从ktv出来时,施月忙不迭打他的电话,等他过来接人。
江肆打车过来,ktv门口站了一排排学生,一眼望过去,施月还在伸手摘星星,醉得不省人事。
他开门下车,李淼淼瞧见江肆,赶忙把施月扶过来。
施月看见他,立刻腻腻歪歪地往他怀里钻。
“你来啦!”她跳了一下,险些撞到他下巴。
“你都不抱我。”
江肆弯腰,顺从地把她抱起送到车上,给李淼淼点了下头,他也坐进去。
施月扭来扭去,哼哼唧唧:“你都不亲我。”
从她第一次来月经,江肆就再也没亲过她,最亲密的举动,只是揉揉她的头发。
此刻,他正是伸手在她后脑揉了下。
低声哄道:“乖乖的。”
最近生意好,司机赶着接下一单,没两分钟就把人送到小区门口。
林望舒被施月吓了一跳,忙前忙后地帮她洗漱整理,江肆不方便在场,回了房间。
看会儿书,然后睡觉。
等林望舒收拾好了,大半夜的,施月酒意上涌,偷偷钻进了江肆房间。
迷迷糊糊爬到江肆床上。
从她开门的那一刻他就醒着,黑眸深邃,看着她立在床前,晕晕乎乎嘴里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再看着她爬上床。
这张床她经常睡,不过仅限于睡。
她从来没在这张床上做过什么,江肆也没有。
今晚不同,施月从上床开始就不停摸索,探到江肆的胳膊,沿着热度,一路向上,搂着他的脖子。
她趴着看他,轻声呢喃,还在纠结之前的事,她说:“你都不亲亲我?”
呼吸里带着酒气,刚洗完澡,她浑身冰冰凉凉,散着清香。
语气里带着表达喜欢却没被回应的委屈。
手刚伸过去,就被捉住。
江肆握着她的手,眼前的人,楚楚可怜,纯洁又极具诱惑。
毫无疑问是个专勾人魂魄的妖精。
她哑着嗓子,怕被林望舒发现,她压下身子,在江肆耳边悄悄说:“哥哥,晚安吻。”
江肆眼神晦暗不明,在她埋头的时候,缓慢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大掌钳着她的双手压过头顶,低头,唇舌微张,右手不断摸索,光洁的后背不着一物。
施月惊呆了,水眸惊恐地睁着。
记忆里,江四哥哥亲她从来都是浅浅一吻,稍触即离。
只是浅尝就够她心惊肉跳好半天。
江肆唇角若有若无地含着笑,把她轻轻放开。
“还想亲吗?”他问道。
怕吓着她,江肆给了她足够的呼吸时间。
施月压着胸脯,长长地吐出几口气,水眸死死睁着,新奇地盯着他。
后知后觉道:“我刚才说的……不是这种。”
江肆低头,吻过她的眼皮和鼻尖,唇缓缓向下,在她的唇瓣上轻轻一触。
手指拉着她睡衣上的蝴蝶结。
“喜欢吗?”他问。
她红着脸,不敢吭声。
江肆轻笑,不容拒绝地带着她尝试一遍又一遍,从桎梏住她的手,再到紧紧拥抱。
她像是一张白纸,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
这是个她借着酒意上门调戏,结果反被别人调戏回来的故事。
直到最后,施月还晕乎乎的,眼里闪着细碎新奇的光。
林望舒在家里,两人不敢乱来,亲够了,江肆把人抱回去。
粉粉嫩嫩的被子把人团得紧紧的。
江肆低下头,俯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他说:“晚安,乖乖睡觉。”
施月红着脸点头。
—
四年后,施月考上研究生,江肆博士毕业。
冥冥中,他成了赵美云一直念叨着的那类人,学历能力都很厉害,综合条件让别人望尘莫及。
还没毕业就有各大高企向他投递橄榄枝。
但赵美云从来没出现过。
一个消息都没有,像是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
职工院迎来拆迁,花坛没了,鸡棚没了,房子没了,林望舒搬去新家。
施月复试通过的那天,江肆领着她去了林望舒准备的房子里。
尽管他现在已经有足够的金钱去买更大的婚房,可这里依旧是江肆唯一想要的家。
婚房里,施月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给江肆,两人从未有过的亲密。
情到深处,江肆亲吻着她额头的汗水,他和她在这一刻彻底融为一体。
他几近失控,压着力,道:“月月,我永远爱你。”
“我也爱你,永远。”
…
次年,江星星出生。
是个笑起来有颗甜甜梨涡的女娃,淮序小学出名的小霸王,在学校别管谁见着她都得绕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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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9 章 全文完结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不过没有谁怀疑这种能力的由来,毕竟,孔雀妖族最擅长的天赋本来就是斗转星移。她这技巧和斗转星移有异曲同工之妙。
美公子这次化解曹彧玮的攻击之后却并没有急于攻击,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曹彧玮眉头微蹙,这小姑娘的感知竟是如此敏锐吗?在他以火焰化铠之后,本身是有其他手段的,如果美公子跟上攻击,那么,他就有把握用这种手段来制住她。电脑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app爱阅小说最新内容免费阅读。但美公子没有上前,让它原本蓄势待发的能力不得不中断。
战刀再次斩出,强盛的刀意比先前还要更强几分,曹彧玮也是身随刀走,人刀合一,直奔美公子而去。
美公子手中天機翎再次天之玄圆,并且一个瞬间转移,就切换了自己的位置。化解对方攻击的同时,也化解了对方的锁定。而下一瞬,她就已经在另外一边。曹彧玮身上的金红色光芒一闪而逝,如果不是她闪避的快,无疑就会有另一种能力降临了。
拼消耗!她似乎是要和曹彧玮拼消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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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没有谁怀疑这种能力的由来,毕竟,孔雀妖族最擅长的天赋本来就是斗转星移。她这技巧和斗转星移有异曲同工之妙。
美公子这次化解曹彧玮的攻击之后却并没有急于攻击,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曹彧玮眉头微蹙,这小姑娘的感知竟是如此敏锐吗?在他以火焰化铠之后,本身是有其他手段的,如果美公子跟上攻击,那么,他就有把握用这种手段来制住她。但美公子没有上前,让它原本蓄势待发的能力不得不中断。
战刀再次斩出,强盛的刀意比先前还要更强几分,曹彧玮也是身随刀走,人刀合一,直奔美公子而去。
美公子手中天機翎再次天之玄圆,并且一个瞬间转移,就切换了自己的位置。化解对方攻击的同时,也化解了对方的锁定。而下一瞬,她就已经在另外一边。曹彧玮身上的金红色光芒一闪而逝,如果不是她闪避的快,无疑就会有另一种能力降临了。
拼消耗!她似乎是要和曹彧玮拼消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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