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锋小说网>都市小说>沉醉何欢凉>第十九章 不走
  “靠!你轻点儿!”白以康狼嚎似的声音陡然叫嚣起来。

  苏伦无奈的按着他手臂上的伤口,又看了一眼他白衬衫上的血迹:“谁叫你不顾死活的冲上去。”

  “他妈的!老八忽然不要命的去抢Vason的车要引开姓陈的那伙人的视线,我怎么可能不去阻止!”白以康咬牙切齿的皱了皱眉,直到苏伦将他手臂里的子弹取了出来,才松了一口气,却还是白着脸看着他包扎:“Vason怎么样了?老八这一牺牲,恐怕他心里不好过。”

  “都是小伤,不过我已经趁机打了一支镇定剂让他暂时睡下,陈嘉隆这是已经到了绝路,拼死一博,Vason那边心里早有了打算,只是没想到老八会忽然冲出去,打乱了计划,但最终咱们伤亡并不严重,其他人都只是小伤,只有老八……”

  “死的真是冤。”白以康叹息,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揉着下午在车边撞青的颧骨,龇了龇牙:“你给老子轻点!”

  苏伦白他一眼,重重的将纱布一系,顿时疼的白以康“嗷——”的叫了一声。

  “该死的,苏伦你小子……”白以康煞白着脸按着被包扎好的伤口斜眼瞪他。

  却在同时,白以康的手机忽然在衣袋里叫嚣,他又不爽的看了看,站起身掏出电话见是陌生的号码,脸色难看的将手机放到耳边:“喂?哪位?”

  电话这端的楚醉听出对面心情似乎不太好,但既然白以康能接电话就代表他们也许都安全,心里不禁稍微松了些许,却是迟疑了一下,轻声说:“白以康……”

  一听到对面的声音,白以康本来难看至极的脸先是一僵,赫然低咒一声:“怎么是你?”

  听出白以康口气不善,楚醉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却仍是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轻声问:“白以康,告诉我,他在什么地方?”

  白以康沉默,蹙了蹙眉。

  “谁的电话?”苏伦一边收拾药箱一边转头看了一眼白以康。

  白以康顿了顿:“没你的事。”话落,转身走到窗边,熠熠发亮的清眸扫向窗外黎明前的一点光亮,对着手机淡声说:“你居然能开口问我,还真是有勇气,不怕我把你骂到无地自容?”

  “我知道,无论你是站在与苏言之一起长大的份上,还是站在亲眼看着何彦沉这些年痛苦的份上,都不愿意与我有任何过多的接触,但我想了许久,不管你想说什么或是怎么样,白以康,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何彦沉现在在什么地方,我想去见他。”

  “可笑,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大善人,既然你明白我会站在言之的角度去顾及她的感受,也知道我从始至终都十分讨厌你,你还有什么可问的?你认为我会告诉你么?嗯?”他冷笑。

  “我……我只是想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是否安全……”

  “哦?你看见新闻了?那你就应该知道,你的何彦沉已经死了,别再打电话过来,楚小姐,请你自重。”话落,白以康骤然挂断电话。

  “嘟——”

  “喂?白以康!白以……”楚醉骤然无力的坐在床沿,垂眸看着已经被挂断的电话,双眼怔怔的望着手边的名片发呆。

  “怎么了?”见白以康接过电话后就一直皱眉时不时总看着他放在桌边的手机,苏伦瞥他一眼:“有心事?”

  “没什么。”白以康抬手揉了揉眉心:“言之人呢?”

  苏伦笑意微敛,叹了口气,缓声道:“她自从十几个小时前看见那条关于陈嘉隆死训的新闻后,就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我去看过她两次,她将那条新闻录了下来,一直在重复的播放。”

  “看来陈嘉隆之前给过她的阴影很大,言之真的很恨他,陈嘉隆的死训让她一味的只觉很爽。”白以康拢眉:“再这样下去,她会不会疯掉?”

  苏伦不语,解下身下的白大褂,不再说什么,转身上楼。

  见他是朝何彦沉所在的方向走去,白以康抬眸看了他片刻,便又将视线落在安静的手机上。

  “小醉,你这一整天魂不守舍的,究竟怎么了?”

  楚氏下午的周一会议刚刚结束,代谦陡然将走进电梯里的楚醉拉住,见有员工回头好奇的看他们,代谦又睨了一眼满脸委靡不振的楚醉,走进电梯按下到最顶层的数字,才继续看着她。

  “没事。”楚醉浑浑噩噩的抬头看了一眼代谦,想对他笑一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我听小菲跟赵秘书说,你今天一整天都是这个样子,发生什么事了?如果你现在精神状态不好,最好还是先去休息,就算是这样工作,也难免会有纰漏,这样两边都耽误,我这边即使忙,但也不差你手头的那点事情,你别太勉强自己。”

  楚醉低头,什么都不肯说。

  见她这样,代谦叹了口气,电梯已到顶层停下,门打开时,他索性抬手扶着她走出来,强迫的送她走向私人休息间:“你过来,我跟你谈谈。”

  走进私人区域,代谦强硬的将楚醉按坐在沙发上,然后到她对面坐下,仔细看着她脸色:“你是不是怀孕了?”

  楚醉默然,却等同默认。

  毕竟是差不多与她一起长大,代谦看看她,没说什么,忽然打电话给他办公室的秘书要对方拿一份放在他桌上的绿皮纸文件上来,放下电话时,看向楚醉:“如果我猜的没错,你跟何彦沉去国外考察时,旧情复燃?这孩子是他的?跟歆歆一样?”

  楚醉缓缓抬眼,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要说这些。

  见她这表情,代谦瞬间眉心紧皱:“半个月前你母亲那边估计就已经听说了这些消息,昨天下午陈嘉隆在临江桥上被杀害,但在前一段时间何彦沉与陈氏父子一直在暗中争斗,何彦沉虽然技高一筹,陈氏现在已经垮了,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可同时何彦沉与擎禹集团的关系也被翻了出来,包括擎禹这几年所有的涉黑案件,现在何彦沉与陈嘉隆一样是全国悬赏逮捕的要犯。”

  楚醉僵僵的看着他,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代谦……你听我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代谦忽然抽出一支烟,闷头吸了几口,然后叹叹的叹息:“你不要告诉我,你也是现在才知道何彦沉是擎禹集团背后的主人,也不要告诉我,你一直被他猛在鼓里,更不要告诉我,楚氏前些年差点彻底破产的那整件像是早就计划好的事跟他没有一点关系!”

  “那件事情是有原因的。”楚醉忙道。

  代谦顿时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小醉,你知道?”

  楚醉愣住。

  “你从始至终都知道何彦沉就是差点弄垮楚氏的幕后黑手,你居然什么都不说,包括你父亲抑郁而终,你居然还是什么都不说?你究竟在想什么?你怎么能帮着一个外人来害你的家甚至逼死你父亲……”

  “我爸的死跟他没有关系,是另有原因的,代谦,你听我解释,其实一切的事情……”楚醉急的站起身。

  “你别跟我解释,跟我解释没有用!”代谦拧眉看她:“你该解释的是你母亲,你知不知道当你.妈妈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她是什么样的表情?”

  楚醉脸色立时僵白。

  岳红珊这阵子虽然没什么变化,但是话题常常会故意牵引到何彦沉身上,或是她跟何彦沉之间的关系上,说话时眼中总会有打量观察的精光,但她当时没有太多想,现在想一想……

  楚醉抬手抚上心口,皱起眉,眼里隐约染了些无助:“我该怎么办……”

  代谦看着她,并不说话,直到总经理办公室的秘书拿着那坐绿皮文件上来,敲门而入时,代谦接过文件就让她离开,然后将那份绿皮文件翻开看了两眼,淡淡道:“本来我以为你跟何彦沉没有关系了,所以也许这些背后的事情你并不知道。直到我发现你怀孕,还有昨天与陈嘉隆同时身亡的那辆SUV中的尸体,那件与擎禹有关的枪击案,你这么魂不守舍……”

  “小醉,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一直都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你却一直在瞒着我们,瞒着楚家和楚氏的所有人,你告诉我,你这样做,是否对得起你死去的父亲?”

  楚醉无声的看着他手中那份绿皮文件上被复印下来的身份证与车牌档案:“那是什么?”

  代谦垂眸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文件,放到茶几上的一瞬间就被她抢了过去。

  楚醉连忙打开翻看,见竟是何彦沉的身份证复印件与那辆失事的黑色SUV牌号登记证明。

  “这是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东西?”她整张脸瞬间惨白一片,只觉脑中一阵阵黑暗在朝自己汹涌的侵袭而来。

  “我上午已找政府那边的友人去警司将那辆落入江底的车与车中尸体的身份证明调了出来,而我得到的是这样的结果。”代谦淡看着她:“那辆车是何彦沉的,而警方在被水浸泡的已经分辨不出容貌的死者身上找到了何彦沉的身份证,经过采取尸体上的血样DNA检测,也证实死者其人正是何彦沉。”

  楚醉瞬间如遭电击。

  “小醉,我知道何彦沉的死对你打击不小,但他这是应有的报应,擎禹集团涉黑的事情根本已经是板上锭钉的案子,谁也翻不了,既然一切事情都解决了,这孩子你留还是不留自己看着办,你还年轻,歆歆也那么可爱,想再找一个适合自己的男人跟你过一生,不是什么难事。”

  “最近公司里的事你先别插手了,乖乖回家去休息一阵子,也最好想清楚。”说罢,代谦起身,又看了一眼呆坐在沙发上仿佛失了魂的楚醉,有些不忍心,却终究还是转身走了出去。

  那辆车是何彦沉的,而警方在被水浸泡的已经分辨不出容貌的死者身上找到了何彦沉的身份证,经过采取尸体上的血样DNA检测,也证实死者其人正是何彦沉……

  许竹誉不是说那车里的人不是他吗?他明明还好好的,他不可能会有事,不可能!

  眼前阵阵发黑,楚醉慌忙抱住怀里的绿皮文件,颤着手掏出手机在电话簿中找到许竹誉的号码,刚一拨通,她便无力的靠坐在沙发上,双手颤抖的几乎拿不住手机,勉强按在自己耳边,听着自己心脏剧烈的跳动和着电话里缓慢也有频率的嘟声。

  “小醉?”许竹誉略有些迟疑的声音在手机里传来。

  “身份证是怎么回事?尸体的DNA是怎么回事?”楚醉双手紧紧抱着手机,怀里的文件滑落在地也不知道,仅仅像是握住一棵救命稻草一般听着电话里的声音:“不是他是不是?DNA检测也有错误的时候对不对?不可能是何彦沉!不是他,对不对?!”

  “小醉,事情我还在暗中调查,关于身份证跟DNA的事情我尽快查出真相,你别急。”

  “不,那个DNA根本不是他的,警方找的什么医院检测的DNA?你告诉我,我去看一眼!告诉我!我去重新找别的专家去检查!”

  “不是医院,警方有专门的部门与专家检查,这些传出来的消息也结果都是经过几次确认后才会发布出来。”

  “不可能!何彦沉不会死!不会!你昨天明明告诉过我,车里的人不是他,你说过,不是他……”

  “小醉,你冷静一点,你听起来不太对劲,你身边有没有人?快让人扶你到空气新鲜一点的站一站,你需要平静!”

  “不是他……不是他……他不会死……不会……”

  “小醉!”

  “不会……”

  手机赫然在沙发边上坠落,楚醉整个人靠在沙发里,双眼渐渐无力的闭合,直到室内一片寂静无声。

  “不要……不要走……”

  楚醉赫然睁开眼,眼前朦胧一片,脑中一片空白,直到眼前终于清晰了些许,才怔怔无神的看着站在床边的许竹誉跟代谦。

  “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代谦问。

  楚醉又看了一眼同样满眼关切的许竹誉,勉强摇了摇头。

  “没事就好,你晕倒的事我还没有告诉岳总,你最好在短期的时间内找到解决的办法,否则肚子里的孩子一旦被岳总知道,你该清楚你自己母亲的性子,即便我不说,她早晚也会知道。”说罢,代谦又看了楚醉一眼,眼中带有几分责备,却又不忍心说的太重,叹了口气,跟许竹誉交代一声,便走了。

  眼见着代谦离去,楚醉眼中隐隐有了泪。

  许竹誉坐在床边,伸手过去扶着楚醉坐起身,让她坐靠在床头。

  “你怎么一个人在公司顶层的休息间?都没人发现你晕倒了?等我赶到你公司时,代谦才匆忙跟我一起去顶层找你,结果你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吓得代谦背起你就直接冲下楼赶来医院。”许竹誉抬手抚了抚她的头发:“不知道你跟代谦怎么了,但咱们三个也算是一起长大,他这人太正直,有什么说什么,但确实也很疼你,你刚刚怎么用那样防备的眼神看他。”

  楚醉看了一眼自己手背上正扎着针挂着点滴,眼里一阵黯淡:“对不起,总是让你看见我这种样子。”

  许竹誉笑着叹息:“算了,也许这辈子跟你楚醉在一起的时候,我也就只有当骑士的命。”

  楚醉无言的咬唇:“何彦沉跟擎禹的关系已经被代谦跟我妈知道了。”

  许竹誉看了看她:“你心里应该很清楚,他们早晚都会知道,只是也许比你想像中要早了些罢了。”

  “可现在不管其他,我只想你告诉我,昨天那辆车里的尸体不是他!”楚醉忽然直挺挺的坐起身。

  许竹誉看看她,微微拢了拢眉:“现在发生这么多事,那尸体也已经被水泡的实在分辨不出原来的模样,即使我再确定那不是他,但这么多证据,我也没法百分之百的保证,只能尽量去查。”

  楚醉闭上眼,无力的向后一靠,又垂眸看着自己无名指上的钻戒:“他说等昨天的事情解决完后,我们就结婚,这么多年了,我们都等了这么多年了……”

  “小醉。”许竹誉怜爱的看着她,抬手握住她的手:“也许事情并不像是表面这样,如果我猜的没错,那份DNA血样是被掉了包。”

  “什么意思?”楚醉立时惊愕的看他。

  “虽然只是猜测,但依照我所了解的何彦沉……”许竹誉看着她,安抚的轻轻拍着她的手:“现在擎禹的事情一曝光,虽然他有机会脱身,但现在的最万全的保身之策,就是死。”

  楚醉眼皮一颤:“死?”

  “如果警方确定何彦沉已经死了,通缉令就会被撤回来,这整件事情也会随着他的死而告终,以他的能力想重新捏造一个身份并不难,而且,擎禹的财产虽然被查封,但我现在才知道,他们两年前就已经将擎禹内的大笔资源搬迁至了国外,与擎禹整体分离,似乎这一切他都早已想到了一样,早就想好了对策,看似依然存在的擎禹集团如今只是一个保命符罢了,被查封后,警方的动作就会暂时停下来,而他们实际的财力人力物力等一切资源早已不在擎禹之内。”

  “就因为这些巧妙的变故,所以我怀疑这次何彦沉的‘死’也是他计划之中。”

  在许竹誉接到一个电话不得不离开后,楚醉看着自己手背上还未打完的点滴,想了想,忽然拔掉针头,匆忙穿上床边的外套,趁着护士没注意,便直接冲到了步行梯,背着被代谦安排在医院照顾她的小菲,跑到了楼下,打车离开。

  她几度以为何彦沉也许是在什么地方等她,打车去了C大附近的那所房子,可当钥匙在门锁上轻轻一转时,她满是希翼的眸光就黯淡了下来,门锁没有内锁,代表屋子里没有人,这门锁还是她自己离开时锁上的。

  打开门走了进去,无力的坐到沙发上,抬眸看着满墙壁的照片,渐渐低下头去,抬手捂住脸。

  “何彦沉,你到底在什么地方……”

  半个小时后,楚醉站起身,打算离开,去其他地方找找,却忽然瞥见书房的门微微开着,她一怔,缓步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推开书房的门,一如她所想,里边没有人,她忽然自嘲的一笑,屋子里如果有人的话,就不可能没有内锁,她这么傻,总以为这世界上的奇迹太多。

  正要转身走出去,目光却顿了一顿,转回头看向书房桌上的手提电脑,见那下边似乎压着一张纸,犹豫了片刻,才抬步走过去,将电脑拿起来,一张写着两行字的白纸映在眼前。

  苍劲有力的钢笔字跃然纸上,那是何彦沉的笔迹,楚醉心口一颤,拿起那张纸,见上边写的是一个地址。

  ——C市B区金建街兹塍银庭5809,670860——

  她怔怔看着手里的地址,募地打开电脑,果然见桌面上存着一份需要密码的文件,她又看了一眼纸上的数字,输入后排的数字,果然密码正确,打开文件,却瞬间怔住。

  都是他在国内的部分积蓄与公司的函书,为什么让她看见这些?他为什么要把这一部继承书与文件存放的地址告诉她?

  何彦沉你是早已经就想到自己有可能会死?

  右手重重的将电脑合上,她忽然抬起头来一笑,却笑的眼眶范红,拿起那张纸转身走出了门,离开小区后直接回公司取出自己的车开车一路去了金建街兹塍银庭。

  车子开到兹塍银庭楼下时,她抬眸看了一眼眼前林立的高楼,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地址,大步走进去,直达58层,找到5809,见门上果真是需要输入密码才可以进入,便将纸上的密码输入了一遍,发现不对,她又将那些数字倒着输入了一遍。

  她怔了好半天,许久,才将何彦沉的生日输入进去——0109。

  门锁那里闪过一瞬黄色的微亮,门锁轻微“喀”的一声,果然开了,她垂眸握上门的把手,好半天,才深呼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这一间秘闭式的酒店房间,她左右看了看,见柜子上边摆着一份文件夹,走上前拿过来翻开,果然如他存留在电脑中的那些数据照片一样,全是他留下来又已经写到她名下的大部分公司股份与需要她签名继承的一部分文件。

  握在合同书上的手越收越紧,楚醉赫然抬头闭上眼,好半天,才忍住将手中的合同撕毁的冲动,将之全都收回文件夹里,忽然拿起手机拨通那个她一直没敢拨通的电话。

  苏伦是苏言之的亲哥哥,她一直没有对他抱什么希望,可是昨晚白以康完全一丝余地都不留,她想了许久也没勇气拨通苏伦的电话,可是现在,无论让她付出任何代价,只要能让她找到何彦沉,无论任何代价……

  电话响了许久,却一直没人接通,就在楚醉正要挂断发一条短信时,那边陡然传来苏伦平静到不能再平静的声音:“我一直在等你打这一通电话。”

  本来已经准备好一大堆说辞的楚醉立时愣住:“苏医生……”

  “楚小姐,为什么昨夜找过白以康却被拒绝之后,事隔一天才找我?”苏伦的声音似乎带着浅浅的笑意。

  “你知道?”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不说透,仅仅是因为没必要说透罢了。”

  楚醉深呼吸一口气:“苏医生,我知道你是苏言之的哥哥,你们兄妹情深,而你妹妹又对彦沉很喜欢,你没有必要帮着我这个外人,可是,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是……希望你能告诉我何彦沉在哪里。”

  “既然你知道,也想清楚了这许多,明明昨夜没有找过我,今天怎么又打来了呢?”

  “我……”楚醉握着手中的文件夹,蹙了蹙眉:“我现在必须找到他,否则我怕自己会忽然一下子疯掉,太多事情了,我的脑子里已经承担不了这么多东西,我必须找到他,我必须问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明明知道自己有可能会送命却还要去,为什么要留给我这么多东西……”

  “其实答案是什么,你自己很清楚。”

  “就是因为清楚,所以我必须找到他,苏医生,我知道你不像白以康那样太过讨厌我,但站在你妹妹的角度,你也不会为我做什么,可是……我真的想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我求求你告诉我……”

  “知道又有什么用,Vason已经死了。”

  楚醉整个人顿时瘫坐在床沿:“苏医生,不要和我开玩笑,可以吗?”

  那边沉默了片刻,才缓声道:“楚小姐,我没有跟你开玩笑,Vason确实已经死了,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Vason这个人的存在。”

  “可是何彦沉还在!”楚醉刹时打断他的声音:“我知道擎禹出了事,我知道!现在只有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才是最好的办法,也可以解决这一切问题,但是苏医生,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是喜欢随便开玩笑的人,我求求你别再这样为难我,我跟何彦沉相识这么多年,辗转反复爱爱恨恨的这样纠葛小半生,我请求你们可以对我仁慈一点,只要一次,让我找到他,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求求你,苏医生!”

  那边沉默了许久:“……楚小姐,今晚有没有时间?”

  “有。”楚醉小心翼翼道。

  “晚上7点,你到勃浪海湾会馆找我。”

  楚醉想了想,才道:“好,不见不散。”

  那边顷刻挂了电话,楚醉看着手机许久……

  天色渐黑,白色奥迪TT停在勃浪海湾会馆近一个小时,直到一辆宝蓝色轿车缓缓驶来,在她车前边停下,楚嘴在车里抬起头来朝那辆车看了看,果然苏伦在车上走下来,关上车门便转眸看向她的车子,似乎同样认出了她。

  楚醉吐了口气,下车朝他走过去,苏伦却看她一眼,便转身向会馆的门里走,她想了想,左右看了看,知道擎禹的人最近不便在外行走,便只好跟着走了进去。

  随着苏伦走过走廊又上了楼梯后,到了一处根由绿化而设计的看起来颇为自然清新的小包厢,包厢旁边还有一处小型的假山流水,潺潺的流水声在耳边流动,使楚醉本来略有些焦急的心里也终得平静了许多。

  “先坐下喝杯茶。”苏伦坐到竹编的圆椅上,淡笑着给楚醉倒了一杯西湖龙井:“对于国内,我唯一的偏也就是这么一湖好茶,纯正的西湖龙井,在国外可是很少品尝得到。”

  楚醉看着他,缓缓坐下身,抬手拿过茶杯,却又迟疑了一下,淡看着他眼中平和的笑:“苏医生。”

  “先别说话。”苏伦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浅浅啜饮,须臾放下杯,抬眸似笑非笑的淡看着满眼疑问的楚醉:“楚小姐,怎么不喝茶?”

  “我现在不适合喝茶,清淡的需要少喝,浓茶更是一滴都不能碰。”

  苏伦一怔,瞥了她小腹一眼,募地笑了。

  “怪不得。”

  “苏医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他将她面前的茶杯挪开,叫服务员进来换一只杯子,然后亲手给她倒了一杯温开水,放下水壶时,目光一直没离开楚醉的脸:“楚小姐为了能找到Vason,竟然能这么容忍?是不是无论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会做?”

  楚醉笑了:“苏医生会让我做什么呢?在我的记忆里,你并不是这种人。”

  “那还真要感谢楚小姐的褒看之意,于公于私,我现在本就应该是这样的人,我不可能去帮你什么,更不可能因为成全你而让言之心里不舒服。”

  楚醉转开头,淡淡看着四周的环境,随即才又把目光放到他身上:“那苏医生约我来这里的意思是?”

  “你观察的倒是细致,这里确实是Vason在擎禹被查封之前就已经被分割更名的旗下产业之一,于我来说非常安全,不过这里的经理并不会给你想要的答案,他也不知道这些事情,所以你最好还是别对他们抱太多的希望。”

  楚醉收回目光,淡看着他,却不说话。

  “楚小姐,其实不是我们没有给过你机会,记不记得你父亲死的那一天,我对你说过什么?而linda一味埋怨Vason时,我又说过什么,我想你现在已经完全清楚这期间都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是真是假是对是错有些东西都已经无可挽回了,曾经我很欣赏你的性子,但之后,终究还是将这份欣赏收了回来,原因是什么,或许你自己清楚。”

  “对,我清楚自己做过什么,但这毕竟是我跟何彦沉之间的事情,苏医生,我希望你……”

  “事情与我无关,却与言之有关,你认为我会怎么做?”他打断她的话,目光清冷淡漠。

  楚醉一时语塞,只能看着他:“你妹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苏伦喝了一口茶,放下杯时,淡笑。

  ……

  半个小时后,楚醉无言的看着满脸苦笑的苏伦,只觉得不可思议:“她太傻了,这样牺牲自己……”

  “可她即使这样孤注一掷的牺牲自己也没能得到她想要的,现在落的一身的病,又时常会在半夜做噩梦惊醒,我担心她精神受不住,虽想训斥她但现在又不是时候,我毕竟不忍心让她太难过。”苏伦抬手揉了揉眉心。

  楚醉垂眸:“言之只是性格冲动了些,我也冲动过,人这一生不可能一点错误都不犯,谁都有执着的时候,而任何人在被执着蒙蔽了双眼的时候都不会去试着醒悟和回头,也许就是因为她没有坏心,只是还没有撞到南墙学不会回头,所以彦沉才没有像对商安然那样的对她。”

  “听你这口吻,似乎不仅不讨厌言之,反而对我妹妹很同情?”苏伦忽然睨她一眼,失笑道。

  “不是同情,是理解。”楚醉握着温热的水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同样是女人,我能理解她现在的不安,她只是溺水了,想抓住一颗浮木罢了。”

  “所以?你打算放手了?”

  楚醉立时瞥他一眼,松开杯子,轻笑:“谁说我要放手?感情从来都是自私的,你妹妹或许值得理解,但不代表我会因为这样而放手,难道你妹妹的付出算是感情,而我跟何彦沉这么十几年的分分何何爱恨纠葛就什么都不算了么?谁痛的更深过,谁心里清楚,我答应过何彦沉永远不会再随便离开他,永远不会再逃开,我更也永远不会放弃他。”

  “那我还真是为难。”苏伦募地无奈一笑,缓缓起身,走到楚醉身后,又回头淡看她一眼:“楚小姐,你好自为之吧,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话落,在她后背安抚似的轻轻拍了三下,便走了出去。

  楚醉先是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在她背上拍了三下,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苏伦已经离开了,走出包厢,满眼失落的低着头一步一步往外走。

  “哎,慢点儿慢点儿!小心别砸碎了东西,别走后门,这几天千万别走后门,把东西搬到前院去!”

  眼前几个人工作人员搬着一只硕大的青花瓷高瓶在眼前走过,楚醉大脑嗡的一响,脑中映出苏伦离开时眼中隐隐的笑意,那笑意颇深,仿佛意有所指。

  背后三下?

  后门?

  何彦沉就在这里?

  楚醉立时转头看着那些将青花瓷高瓶往前边搬去的人,立时转头走向角落里的步行梯,跑到一楼,一层一层的往上走,到了每一层都小心翼翼的观察的有没有向后门敞开的门,爬了几楼时又觉得不太对劲,想了想,忽然转身下楼,直奔电梯,果然在电梯里看见B3层的按钮,直下到地下三层,黑漆漆的一片,她旋身朝着楼上所指的后门方向看,一步一步走过去,走了半天,忽然撞到了一堵墙,又抬手在墙上摸了摸,摸到一扇铁门,她心头一喜,连忙小心的打开铁门,刚一打开,就看见一条宽敞的地下走廊。

  原来从始至终,苏伦都没想瞒过过,他一直在试探她,直到在她口中听到能“说服”他的话而己,那句好自为之,那句看她自己的造化,和那背后三下,才是给她的真正答案。

  楚醉一边在心里感激着,一边小心的关上铁门,悄悄的走进那条宽敞的走廊,刚开始的十几米有些暗,越往前走越亮堂,直到前边又出现一扇门,她犹疑了一下,才打开门。

  刚一打开门,还没看清眼前的一切,便赫然只觉脑门上一阵冰凉,几道冰冷的黑眸齐齐扫视着她,楚醉一顿,好半天才反映过来,惊愕的看着眼前将枪对准自己脑袋的黑衣男人,脸色瞬间煞白。

  “怎么是你?”在那群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身后,早已经准备好防备敌人来袭的洛鹰一脸见鬼似的看着楚醉,又仔细看了看她身后,见没有人,才挥了挥手:“老六,把枪放下。”

  楚醉却是满眼惊愕的盯着他们手里的枪,又看看洛鹰,不等他开口,便直接说:“何彦沉在哪里?”

  洛鹰一滞,有些尴尬的抬后摸了摸鼻子,走上前去:“楚小姐,你怎么会找到这里?”

  见他完全没打算回答自己,楚醉瞪了他一眼,又瞥了几眼旁边那几个男人手里的枪,犹豫了一下,却终还是壮着胆子抬手一把推开挡在眼前的洛鹰,大步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大声喊:“何彦沉!你给我出来!”

  “哎!她……”老六身旁的几人顿时举着枪追了过去。

  “何彦沉!我知道你在这里,马上给我出来!出来!”楚醉不顾身后跟在自己身后满眼戒备的一堆穿黑衣的男人,索性每路过一个门就毫不犹豫的推开看一眼,见没有想找的人,便重重关上门,继续向前走去:“何彦沉!你给我滚出来!我知道你没有死!你别藏着!马上出来见我!”

  “何彦沉!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怎么能这样对我?!快给我出来——”

  “这女人发什么疯……”老六也看不下去了,上前就要抓住她。

  “别伤她。”洛鹰骤然上前挡住老六的手臂,又示意其他兄弟放下枪,眼见着楚醉走到前边上了楼,终究没让他们过去:“这女人要是掉了一根毫毛咱们哥几个都得没命,放她去吧,其实这都是早晚的事儿。”

  老六吐了口气:“呸,这女人还这么野蛮!我记得两年多以前在墨森那老不死的那里把她救出来时,她就把Vason先生的伤口打的裂开了好大一个口子,一直在流血!这么久了,她居然还没改,这么多枪对着她,她也能脸不红气不喘的往前冲,老子真想一枪崩了她丫的!”

  洛鹰嘴角抽了抽:“人Vason先生好的就是这一口,你管得着么?”

  老六瞬间憋黑了脸,不爽的转开头走了回去:“我怎么就觉得爽口水萝卜比呛口小辣椒好吃多了呢!”

  说话间,已经走回到走廊前端。

  “何彦沉!你给我出来!”

  楚醉一连爬了几层楼,从地下3层直到地上两层,她还没弄清楚这里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只知道灯火辉煌的大堂连着前边的一间一间的房间,她索性每个房间的门都敲开了。

  “我的老天,这女人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白以康在昨晚临江桥上出事后就一整晚没睡,白天又忙着处理一大堆事情到了晚了才整个人累的趴到床上不动,结果刚睡了没一会儿就被楚醉那声音震的翻坐起身,一打开房门朝外探出头去,就看见楚醉风风火火的在一间一间的搜人,基本他们这里的人大多数都认识她,洛鹰那边又没拦下她,这下更是没人站出来管她,任由她在走廊里大喊大叫。

  眼见着楚醉走近了,白以康脸一黑,低咒一声重重关上房门,抬手扒了扒头发,皱眉叹道:“果然是个泼妇,真不愧跟林幽那女人是好姐妹!Fuc.k!”

  果然没一会儿,房门被重重的敲响,白以康一顿,在电话里还能趾高气昂的虐虐她,但她都找过来了,也不知道是那个坏事儿的孙子居然告诉了她,该死的,让他知道他非得扒了那孙子两层皮。

  正在勃浪海湾会馆顶层看风景的苏伦忽然觉得背后一寒,有一股芒刺在背的感觉,他放下茶杯,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怎么就忽然这么冷呢?

  房门依然被重重敲着,俨然是不敲出个人来誓不罢休的意思,白以康低咒着按着门。

  “何彦沉,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房间里,出来!”

  “大姐,你敲每个门都这样喊,累不累啊你?”白以康忽然一把拽开房门,楚醉一个防备不及,往前趔趄了一下差点扑到他赤.裸的上半身,她立时咬着牙稳住身子,抬眼一看竟是白以康,脸色僵了僵,连忙向后退了一步。

  “不让我吵也可以,告诉我他在什么地方?”楚醉拿眼神横着他:“不然我就一间一间的搜,吵到你们所有人都烦到抓狂也不停下!”

  “你……”白以康骤然抬起手,渐渐在半空里握成拳。

  楚醉看了一眼他的手,毫不畏惧的往前一步抬起头来看着他,双眼牢牢盯着他咬牙切齿的表情:“你管你讨不讨厌我,看你这样子是在睡觉吧?要是想好好休息,就告诉我何彦沉在哪一间,我保证不声不响不吵你。”

  “Shit!”白以康吹胡子瞪眼的瞪着她,骤然一把关上门。

  楚醉立时机灵的往后退了一步,双眼看着他的房门,不动。

  没一分钟,门又开了,白以康身上胡乱套了件衬衫,募地扬手一指:“六楼,你去六楼喊,自己把他喊出来,别在这里烦我,你在这里乱喊乱叫到嗓子烂掉他也听不到!”

  “谢谢!”楚醉顿时乐了。

  白以康立时狠狠瞪了他一眼,却在她的笑容里仿佛看见另一个和她性子差不多的女人,脸色一僵,骤然再次关上门。

  楚醉不再停留,直接冲上六楼,到了六楼后双手扶在栏杆上深呼吸了几口气,发现这一层楼的房间并不多,只有三四个门,她看了几眼,瞥见那个似乎是主卧的方向,一步一步走过去:“何彦沉,我知道你在这里!”

  “你不出来是不是?你不出来我就进去了!”

  说着,她快步走向主卧的防门,刚要伸手推开,那扇门就自里向外微微敞开了些许,何彦沉本以为是听错了,站在门里淡淡扫她一眼,却果真看见楚醉一脸风风火火的朝这边冲了过来。

  “小醉?”他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在看见何彦沉的刹那,楚醉鼻子一酸,忍着眼里汹涌的湿意,赫然跑过去,没看清他脸色苍白,直接搂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怀里,像是终于找到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样拼命的紧紧抱住他:“何彦沉,你混蛋!”

  何彦沉腰腹间中过抢的枪口被她这粗心的重重撞了一下,顿时疼的他闷哼一声,楚醉却俨然整个人沉浸在终于找到他的激动里一点没有发现,他哭笑不得的低头看着她紧紧贴在自己胸前,缓缓抬起手抚了抚她的头发:“对不起。”

  没有任何解释,没有任何搪塞,没有任何理由,只有对不起。

  “你也知道你对不起我!你怎么能这样!让我满是期待的等你,结果你却差点送命!你知不知道我看见那条新闻时心都差点跳了出来!何彦沉你这个混蛋怎么能这么对我!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吓死我了!”

  何彦沉叹笑,温柔的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没事了,事情才过去一天,我还没来得急跟你解释,昨天受了些小伤,苏伦又给我打了一支镇静剂让我一直睡到现在,要不是听到你的声音,我也许到现在还没有醒。”

  “你真的受伤了?”楚醉连忙放开他,抬起脸时这才看清他脸上竟毫无血色,嘴唇泛白,低下头又在他穿着便衣的身上扫了一圈:“哪里受伤了,让我看一眼!”

  “只是小伤。”他轻笑。

  “你让我看一眼,要是小伤怎么会昏迷到现在,镇静剂再好用也不可能睡一天一夜!”楚醉有些手忙脚乱,却还是小心翼翼扶着他走回床边,扯开他的衣服,见他身上并没有多余的伤,仅仅是腹部被包扎的严实,隐约似乎还渗出了一点点血迹,她猛地想到刚刚自己什么也不顾的就撞进了他怀里,顿时满脸歉意:“我刚刚是不是撞疼你了?”

  “不疼。”何彦沉淡淡一笑,抬手抚了抚她的脸:“只是小伤,没事,休息几天就好了。”

  “是刀伤还是枪伤?”

  他顿了顿,才笑道:“枪。”

  “那你还说是小伤?!以前许竹誉就是腹部中枪差点送了命,你以为腹部是肩膀还是胳膊吗?这会要命的啊!你居然还说是小伤?居然还能下得了床!”楚醉立时急了,连忙扶着他:“快躺下,我扶着你躺下,别再动了!”

  “傻瓜。”何彦沉笑了笑,任由她扶着自己躺好。

  就在楚醉小心翼翼的帮他盖被时,房门忽然被人轻轻推开,她回眸看了一眼便又转回头来继续帮何彦沉盖被,却忽然一顿,赫然又将脸转了回去。

  只见苏言之手抚着圆滚的肚子,神色淡漠的站在门前,面无表情的看着楚醉。

  楚醉看了看她,苏言之也看着她,两人都面无表情。

  只有何彦沉一脸痛苦的看着楚醉的手在被角那里轻轻转开,转尔落到他手臂,一点点掐住,直到掐的越来越用力。

  募地,楚醉对苏言之一笑,便转回头低下头冷冷看了满眼无辜的何彦沉一眼,在他手臂上更是用力一掐,低声咒道:“从昨晚到现在是不是她一直在照顾你?”

  何彦沉轻叹着抬手揉了揉眉心,忍着手臂上被她掐的越来越疼的地方:“我一直睡到现在,哪里知道床边是些什么人?不是苏伦就是言之,其他的医生我也信不着。”

  “所有人都知道你要做什么,只有我被蒙在鼓里?”她蹲下身,小声的在他耳边咬牙切齿道,掐在他手臂上的手指换了个地方继续掐。

  “轻点儿,轻点掐。”何彦沉黑着脸,无奈笑叹:“我是怕你担心,所以没告诉你。”

  “你怕我担心?那你就不怕我听见你的‘死训’时一个激动直接跳江殉情了?!这你就不担心了?!”

  “你会么?”他瞄她一眼。

  楚醉立时瞪着他,低头在他耳朵上狠狠一咬:“算了,现在看你是伤患,我先饶了你,等你伤养好了之后看我怎么收拾你!叫你瞒着我!”

  何彦沉满眼无辜的抬眼看看她,结果被楚醉一瞪,不禁无奈的闭上眼,嘴边却有着一闪而逝的隐隐笑意。

  两人的窃窃私语让那边的苏言之并不好过,楚醉暂时放过脸上毫无血色的何彦沉,想了想,既然终究要有正面冲突了,也确实该好好处理这件事情。

  她站起身,转头看向站在门边似乎正在犹豫什么的苏言之:“苏小姐,我们能不能出去谈一谈?”

  “该谈的,不该谈的,我们早已经谈过了,我不认为你我之间还有什么话可说。”苏言之轻轻抚着肚子,旋眸淡看着楚醉,又深深看了一眼满眼疲惫的何彦沉,知道现在不适合在这里多说什么,不禁道:“Vason腹部受了枪伤失血过多,现在能醒过来已经是奇迹了,难道楚小姐还要这里打扰Vason,平时不让他好过就算了,连他受了伤也不让他好过吗?”

  楚醉一顿。

  “言之,我没事,你去休息吧。”何彦沉忽然叹息着哑声低语:“你现在的身体也不适合站这么久。”

  苏言之立刻惊愕的看他一眼,见他眼里隐约有些冷意,顿时气哼哼的转身拽开房门走了出去。

  楚醉看着苏言之有些委屈的背影,想到苏伦说的苏言之这一年来的经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吃醋了?”戏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楚醉本来有些出神,被他这一说,顿时转头瞪他一眼:“鬼才吃醋了!不过就是和个苏言之,就算是有一群女人跟我抢老公,她们也抢不过我!”

  何彦沉顿时笑看着她,往床里挪了挪,挪出大半个地方,揭开被子让她躺进来。

  楚醉记得刚刚抱他时就感觉他身上有些凉,想着他流了那么多血也许现在会很容易冷,便没多想,坐到床边,然后慢慢躺到他身边。

  何彦沉将被子盖到她身上,将她轻轻搂进怀里,在她耳边吻了吻:“为什么都抢不过你?”

  楚醉想到肚子里的一个小宝宝,本来想告诉他,但一想到他把这么大的事情瞒着自己,心里就不是滋味,顿时撇撇嘴暂时不打算告诉他,索性抬起手露出无名指上亮闪闪的精致的小钻戒:“因为我有这个!”

  “还有呢?”

  “我还有歆歆。”楚醉乐了。

  “还有呢?”

  楚醉忽然转过脸面向他的脸,甜甜一笑:“我还有何彦沉,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何彦沉。”

  见他不置可否的挑眉,她嘿嘿一笑,忽然抬手抱住他的手臂,将脸埋在他颈窝里,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药香,用着软软的声音说:“何彦沉,你是我一个人的,谁也抢不走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只是我一个人的!”

  “怎么比过去还要霸道?”何彦沉叹笑。

  “我不管,不要说是六年,七年,就是六十年七十年,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永远,永远都不离开了,就算你开始烦我,讨厌我缠着你,我也不离开了,再也不走了!”楚醉的脸贴着他的脖子。

  “你知不知道自己说这些话的后果是什么?”他忽然挑起她的下巴,俯首看着她,眸光温柔。

  楚醉从昨天看过新闻后一直没有睡觉,现在在他怀里有了睡意,便一脸迷蒙的看着他,有些不解:“什么后果?”

  “那就是……”他忽然眸光一暗在她唇边吻了吻:“你要对我负责。”话音在她嘴边消匿。

  “你给我老实点!受那么重的伤,鬼才给你负责!”楚醉立时低下头将脸埋在他胸前不给他亲,感觉到他将自己搂紧,她嘿嘿一笑,手指揪住他胸前的衣襟:“负责可以,等你伤好了,我一定负责,好好负责,努力负责!”

  感觉到他笑的胸腔震动,连着她贴在他胸前的脸都感觉到了,更是将头在他怀里埋的更深,却是笑的满眼欢喜。

  玻璃片碎了一地,苏伦刚一走进门,脚边就被摔来一只玻璃杯。

  “你这是做什么?”他不禁抬眸看了一眼正在屋子里乱扔东西的苏言之,脸色微微冷硬了些许。

  “究竟谁才是你妹妹?”苏言之气到双眼泛红,又抓起桌上可以抓起的物件狠狠往地上摔去:“哥!你告诉我!我到底是不是你亲妹妹?!你怎么能这样做?怎么能这样对我?”

  苏伦看了看她,拧眉淡声道:“你都知道了?”

  苏伦无视她摔东西的样子,看了看她气到煞白的脸,叹息着转身走到沙发边,坐下时,苏言之更是抓起一只水果盘就往他身上砸了过来。

  苏伦倏然抬手挥开,果盘落地的刹那,苏言之又抓起其他东西要朝她砸过来。

  “够了!”苏伦骤然抬眼,目光冰冷的看着极需发泄的苏言之:“从昨晚到现在发生这么多事情,Vason是腹部中枪失血过多再加上我打过一支镇定剂才睡到现在,否则即便没人告诉楚醉,Vason也会在醒来之后马上叫洛鹰去接她过来!你究竟明不明白?”

  “我不明白!我就知道所有人都没有泄露咱们这个地方,可是我的亲哥哥去居然跑去把那个女人引了过来!”苏言之手里紧紧握着一只玻璃杯,双眼睁的圆圆的瞪着他:“就算Vason会找她,但也绝对不会是立刻,我还有时间,我还能亲自照顾他,可是你居然把我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就这样弄没了,你居然让楚醉找到了这里!”

  “哥,你太让我失望了——”

  “你更也太让我失望了!”苏伦骤然站起身,目光冷淡的看着眼前气到手抚着肚子脸色僵白的看着自己的妹妹,心里终究有些不忍,却还是不得不说:“就因为我是你哥哥,才从来不对你说太重的话,就因为你现在身体状况实在不好,你想做什么我们所有人都忍让着,可是言之你越来越过份,如果你再这样下去,别怪我没把话说在前头,我苏伦没有你这样愚蠢又自私的妹妹!”

  话落,苏伦又看了她一眼,便拧着眉,转身欲离开。

  刚要走出门,却忽然听见身后一阵闷响,他脚步一顿,转回头去。

  “哥……”只见苏言之整个人瘫坐在地上,脸色灰白一片,瞳孔扩大,似在忍着极度的疼痛,双眼无助的看着他的方向,眼中有泪,吃力的抬起一只手伸向他:“哥……”

  “言之?”苏伦脸色大变,赫然快步冲回去,俯下身瞥见她群摆上一片濡湿,心头一惊:“孩子还不到9个月,忽然早产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早产?”苏言之立时低下头看见自己裙子上的一片濡湿,顿时眼前一阵发黑:“不行……”

  她因为怀孕初期被关在寒冷的地窖,身体本来就大不如从前,这腹中的孩子也是好不容易保住的,虽已成形,近9个月的大小,如果是正常人的话,就算是早产也能生出一个健康的婴儿,只会比正常十个月后分娩出的小一些,可苏言之肚子里的孩子本来就因为母体的虚弱而缺少养分,还需要一段时间的依附才能保健康,可她这忽然情绪激动引发早产……

  苏伦脸色僵白,眼见着苏言之抬手紧捂着肚子似是想到了后果,整个人颤抖个不停,他一咬牙,赫然将她拦腰抱起转身冲了出去。

  “哥……”苏言之一直在掉眼泪,将脸贴在苏伦肩头:“我害怕……”

  “别怕,有哥哥在,无论怎么样都不会有事!”

  “我想留住这孩子……哥……”苏言之无助的缩在他怀里:“哥……能不能留住他……可不可以……”

  苏伦眉心皱了皱,没再说话,仅是抱着她上了楼,命人准备一切医疗器械。

  “彦沉!”

  骤然,楚醉尖叫着微睁开眼,却还像是在噩梦中没有醒过神来,一味的含糊不清的呓语,额上全是吓出的汗。

  何彦沉心疼的看着他,摸摸她的头,另一手又覆上她的手一起盖到她胸前,轻轻按揉着她狂乱跳动的心口。

  大概过了一两分钟,楚醉才仿佛在梦靥中醒了过来,睁开眼,朦胧的双眼略有些呆滞的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脸。

  “做噩梦了?”他问。

  楚醉无意识的轻轻点点头,清醒了许多,却在清醒后才发现心里其实究竟有多么的害怕,顿时抬起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胸口,一味贪婪的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我梦见你坐在那辆SUV里,我梦见你全身都是血,满脸都是血的坐在车里一动不动,我梦见你跟着那辆车一起掉入江里几个小时都没有被打捞出来!我真的以为你死了,在看见那条新闻时,吓得我飙车一样开车去了临江桥那边,要不是许竹誉告诉我尸体并非你本人,否则我都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何彦沉轻拥着她,轻抚着她的头,俯首在她发际轻吻:“是我没有告诉你,害你担心了。”

  楚醉抬眼,看着他温润的眸子:“到底怎么回事?那个尸体身上的身份证还有检测出的DNA是怎么回事?是被掉包了吗?还是……”

  “本来计划是我在车里先假装中枪身亡,我确实需要这一场‘不幸遇难’来告别Vason这个名字和擎禹集团,只是没想到老八怕我有什么闪失,拼了命的冲出来替我挡枪,穿着我的衣服坐进车里一路开着车去狠撞临江桥上的栏杆,陈嘉隆的手下一直在对那部车子开枪,车窗早就碎了,老八在跟着车一起坠入江里时就已经死了。”

  何彦沉眸光略有些痛苦,闭上眼蹙着眉叹道:“白以康事后将之前准备好的假身份证塞在警方那边的人手里,在警方那里有一少部分是我们的人,所以要置换身份证与DNA血样去鱼目混珠并不算难,难的是在警方起疑时要有人按下这一切。”

  “我想到其他人,却没想到最后帮了我一次的竟然是许竹誉。”何彦沉垂眸看着楚醉,抬手抚着她的脑袋,若有若无的笑了笑:“如果不是因为你,许竹誉恐怕也不会帮我善后。”

  “到头来,小醉,我这一条命和现在的安然无事,终究也是多亏了你。”说时,他俯首吻了吻她的嘴角。

  楚醉想到那天许竹誉似乎是察觉了一切,但一边安慰她照顾她又一边替她分析,才没让她太过慌乱,可见他那时已经在暗中帮何彦沉躲过一些纠察的视线。

  许竹誉的爷爷是C市市长,而许竹誉虽然从商弃政,但因为身家地位,在政界终究也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说出的话也相对有力度,又因为他不在政界,这件事情对他的影响不会太大,楚醉松了口气,可心里终究还是有些后怕,便只能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撒手,贪恋的抬头看着他:“那你以后需要改名吗?国内是不是呆不下去了?我知道你的国籍早已经不是国内的了,但是那张身份证明还有……”

  “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何彦沉叹笑着拍了拍她的肩:“你从睡下之后就一直睡的很不安,这都天亮了,眼睛黑的像熊猫一样,再睡一会儿吧。”

  “发生这么大的事,你让我怎么睡的安心?能睡着就不错了!”楚醉横了他一眼,却是心满意足的又往他怀里缩了缩,用力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闭上眼:“彦沉,虽然发生这么多事,我现在应该让你安心养伤不操心其他的事情,但是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跟你提个醒。”

  “什么?”

  两个人紧紧相拥的躺在床.上,楚醉又像是八爪似一样紧紧抱着他,但却小心翼翼的尽量不碰痛他腹部的伤,抬起眼来看了他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圆睁着眼睛看着他轻声说:“你跟擎禹的关系,我妈她……知道了。”

  何彦沉脸上的笑容褪色,须臾叹了口气:“为了扳倒陈氏父子,擎禹的事情也被他们闹的满城都是这些小道消息,风波不断,这些琐事也跟着一起满城风雨,她知道这些,也是早晚的事。”

  “可是就我妈那脾气,她要怎么接受你啊……”楚醉忽然有些忧心的将脸枕在他横在她脖子下边的手臂上,抬着双眼满脸可怜的看着他:“那件事情其实我们三个人都有错,你跟我之间原谅不原谅,这一切早已都过去了,可是我妈那边,你也知道她的脾气,我实在不知道一但我告诉她,我要跟你结婚,她会怎么样……”

  他看着她,不知在想什么,却没有说话。

  “彦沉。”楚醉忽然翻过身,趴在床上,却依然在他怀里,转过头仔细的看着他的表情:“我妈已经老了,歆歆现在也已经跟她关系那么融洽,我肯定不可能再做出像是六年前那样跟她断绝关系的事,但我也答应过你,绝对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而一次一次离开你,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一起面对,但是我妈那边……咱们得怎么面对?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何彦沉看了看她,微微勾了勾唇角,抬手将她垂在颊边的发丝拢到脑后:“你希望我怎么做?”

  “我相信你能处理得好,虽然我妈不像以前那么固执了,前一段时间还曾说过后悔曾经那样对你,也很希望你我在一起,但楚氏是我妈跟我爸的命,曾经擎禹差点将楚氏毁了,虽然你最后收手,没让楚氏真的倒下去,但我不知道我妈在知道这一切后又看见你时,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楚醉又想了想,权衡了片刻,才道:“我的意思是,你、歆歆,还有我妈,都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也是最爱的人,我不喜欢你们有什么正面冲突,不管过去那些事情究竟是谁对谁错,她终究已经老了,而你也不是曾经那个何彦沉,如果在面对她时有什么无法跨越的,我们一起努力坚持过去,好不好?”

  何彦沉笑了,将她搂进怀里:“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希望我别再恨她。”

  “彦沉……”楚醉将脸从他怀里抬起来,声音软软的,有些撒娇的意味,抬手拽了拽他胸前的衣料:“好不好?”

  “你说呢?”他忽然俯首吻住她的唇,怜爱的,珍惜的,温柔的。

  连续两天,整栋六楼来往的人不见苏伦与白以康,更也不见苏言之,有女佣送上来的饭菜药品,或是要给何彦沉的伤口换药打针消炎等事情都有楚醉这个半调子假医生来做。

  本来打针的事情楚醉略有些信不着自己,怕自己扎不到他手背上的血管,结果何彦沉在楚醉回了楚宅一趟将歆歆带过来期间,似乎是见过苏伦一面,之后竟然真的叫她替他打针,让她试着扎血管,也不知道是楚醉天生就有学医的天分还是什么,在他手背上扎了几个针眼之后,还真就能找到血管的位置和下针的力度。

  其实不是不能请其他医生过来,只是现在紧要时期不能叫多过的人在这里,也不能请身份不明的外人,苏伦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没有时间过来照顾,但楚醉玩针玩的不亦乐乎,见自己给他打消炎针和打点滴时都没有什么差错,就也打消了请医生过来帮忙的想法。

  “妈咪!”

  晚上,楚醉刚刚吃过晚饭,上来看着何彦沉吃了少许东西后,才小心翼翼的在他手背上扎针,刚扎进去,门忽然开了,昨天刚刚被楚醉接过来的歆歆大叫着跑了进来。

  “哎哟!”不小心扎偏了,楚醉顿时满脸歉意的抬眸看了看忍着没黑脸的何彦沉,拔出针来拿着酒精棉在他手背上又抹了几下,才转头瞪了歆歆一眼:“死丫头轻点喊,吓我一跳。”

  “唔……哦……”歆歆撅了撅嘴,看着妈咪小心的在爹地手上扎针,却觉得自己浑身的皮都在发疼,连忙抬手搓了搓自己的小胳膊,满脸同情的看着正在被妈咪摧残着的爹地。

  直到好半天,楚醉终于扎对了地方,摘下压脉带贴上医用胶布,顺了顺点滴的小细管儿,才吐了口气,笑嘿嘿的看了一眼对她满眼鄙视的何彦沉,然后转头看歆歆:“刚把你接过来一天就楼上楼下的四处乱跑,小心洛鹰叔叔打你屁股。”

  “才不会!洛鹰叔叔可好了,才不会打人家屁股。”歆歆撅起小醉,不爽的对着楚醉努了努嘴,又喏喏道:“只有白叔叔才总会吓人家,说要打人家屁股,还要把人家卖到坏人家里当童养媳去……”

  “咳——”正被楚醉喂着喝药的何彦沉顿时咳出了一口水来。

  “呀!小心点!呛着了没有?”楚醉忙拿起毛巾在他下巴上擦了擦,又拿过他手里的水杯,重新倒了一杯递给他:“刚刚那一咳,有没有咳的腹部的伤口裂开?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要说,小事我还能处理,要是伤口真的裂了,我还是得把苏医生叫过来……”

  “没事,没事。”何彦沉无奈的摆了摆手,将药喝了下去,然后看着一脸无辜的站在床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们看的歆歆,不禁一笑:“白以康这性子,也就会吓唬吓唬小孩子。”

  “我才不怕,白叔叔吓不到我!”歆歆将小脑袋一转,挑起小眉毛说:“叔叔叔说了,他要是再吓唬我,就会被爹地大卸八块扔进江里喂小鱼鱼!”

  “叔叔叔?”何彦沉也挑了挑眉毛,看了一眼歪着小脑袋的歆歆,旋即看向正收起药瓶的楚醉。

  “是苏伦。”楚醉瞥了歆歆一眼,无奈笑道:“小臭丫头喜欢叫苏叔叔为叔叔叔,这已经是她的特例了。”

  在何彦沉了然的目光下,楚醉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着正努力的要往床上爬去的小东西:“歆歆,你见到苏叔叔了?”

  “是呀!见到啦!”歆歆手脚并用的终于爬上了床,却记着妈咪的话,妈咪说爹地受了伤,现在不能爬到他身上去,于是就爬到他身边,何彦沉顺手将她小小的身子捞进怀里,虽没有放到身上,却将她搂在臂弯里,轻轻拍着她的小肩膀逗的她咯咯笑。

  “哈哈,爹地,好痒啊……”

  看着他俩在被窝里互相搔痒痒,歆歆躲来躲去却发现怎么搔爹地的痒痒他都不痒,气的将小手在他咯吱窝没完没了的掏耿掏去,结果何彦沉一根手指在她脖子上划过就能让她痒的咯咯笑个不停。

  “哈哈……爹地!爹地……痒死啦,爹地……哈哈哈……”

  楚醉看着他们,笑了笑,却是不动声色的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歆歆虽然楼上楼下的乱跑,但没有离开过这栋楼,歆歆既然能看到他们……这么说,苏伦他们都还在这里,并没有离开。

  那苏伦怎么会一连两日都没来这边,何彦沉虽然性命没什么大碍,但是毕竟腹部的枪伤很严重,能这么快醒过来已经是奇迹了,更也虽然由她自己照顾他,她很放心,但按苏伦对何彦沉恭敬的态度来看,他不应该是在这种时候避而不见。

  除非有另一个让他寸步不离,没有太多时间过来亲自照顾何彦沉的原因。

  那就是……

  苏言之出事了!

  想到此,楚醉不动声色的又看了一眼爬在床上跟何彦沉笑闹着的歆歆,想了想,拿起手里的水杯等东西转身走出了房间。

  楚醉听女佣说过,言之小姐在这里的房间在4楼的主卧,而楚醉自从来到这里后,就一直在6楼,除了回楚宅将歆歆带过来之后,她就没离开过6楼。

  走到4楼时,只见几位女佣忙忙碌碌来来往往的端着东西来回走,莫名的楚醉只感觉这一层楼虽然来往的佣人不少,但却每个人都小心翼翼不敢大声喘息,她想了想,走向主卧的方向。

  刚一到了紧闭的主卧门前,就听见里边一阵瓷碗被摔碎的声音。

  “都滚出去!”

  那是苏言之的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虚弱,却像是拼命的扯着嗓子用着全部的力气在喊。

  楚醉站在门外有些失神,直到房门自里向外的打开,两个女佣手中的拖盘里放着一堆瓷碗的碎片,看样子这碗里本来装的是一些清淡的食物和汤水。

  “楚小姐。”那两个走出来的佣人一看见站在门前的楚醉,顿时小心的对她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开。

  房中的人似乎是听见了门前的声音,没一会儿,苏伦走到门前,再次打开门,果然看见楚醉站在门外。

  “怎么是你?”他看了看她,轻声问。

  楚醉看得出苏伦眉眼间的万分憔悴,隐约的能感觉到应该真的是苏言之出了什么事,不禁犹疑的看了看他,小声说:“我能进去看看吗?”

  苏伦看了她一眼,又转回头看了房中床上的人一眼,眼里有着一丝犹豫。

  “我不会伤害她,也不会说什么刺激她的话,我是真心想看看她。”

  苏伦却是叹了口气,走了出来,在外边将房门关上,然后看了一眼楚醉:“我无法确定她看见你之后,是会更难过,还是会怎么样。”

  “她究竟怎么了?我那天来的时候看见她不是还好好的?”楚醉孤疑的看着他。

  “言之早产,但因为她身体实在虚弱,又提前一个多月生下孩子,那孩子在她肚子里时,母体病变导致胎盘功能不全供氧不足,使胎儿缺氧,一直也不健康,如果不是早产的话,也许孩子出生时不一定会是一具死胎,可终究……”苏伦蹙眉:“孩子没保住。”

  楚醉怔怔的看着他许久,想了想,募地越过他身侧推开门走了进去。

  “你进来做什么?”苏言之刚刚被苏伦安抚过,躺在床上,却双目圆睁的盯着天花板,一听见门开的声音就看了过去,看见楚醉,顿时挣扎着坐起身,满眼戒备,满眼冰冷。

  楚醉一步一步走过去,直至走到床边,见她身上盖着被子,本来高高隆起的肚子现在却已经平坦一片。

  “你看什么?谁让你进来我房间的?滚出去!”

  苏伦也瞬时走进来,见楚醉已经走到床边,不禁站在门边微微拧眉看着她。

  “让她滚!我不要看见她!”苏言之红着眼睛大叫,转手就要抓起桌上的东西朝她扔过去。

  “我为什么要过来?”楚醉挑眉,忽然笑看着她:“我除了要过来奚落你嘲笑你恨不得看着你就这样消沉下去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之外,我还能为什么过来?”

  苏伦立时怔住,看着楚醉的身影。

  苏言之握着果盘里水果刀的手骤然捏紧,通红的双眼死死的看着他:“你!”

  楚醉低下头,看着满地被她摔碎的碗里落在地上的汤汤水水的湿意:“如果我猜的没错,你这两天一口东西都没有吃吧?怎么?学我一样绝食?可我有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女儿需要我去疼爱,我不可能真的饿死自己,而你,你这是怎么了?不是要跟我争吗?不是要跟我斗吗?怎么这么一个小小的打击,就值得让你绝食寻死?”

  “你给我滚出去——”

  “滚?还真是很抱歉,我楚醉这辈子还真就没学会滚这个字。”楚醉冷冷一笑:“苏言之,你就这样输了?那孩子既然是陈嘉隆的孩子,就算生下来之后也不会有多少人百分之百的真心疼爱他,多少都会有些防备,生下来终究也不一定会有什么好日子,也许我这样说的话确实很不近人情很心狠,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地步,难道你要为了那样一个男人的孩子而让自己就这样在我面前败下阵去?嗯?”

  苏言之瞪着她,双手牢牢抓着被子,气的浑身发颤。

  “那是我的孩子,一直在我肚子里的孩子……他生出来后,会哭,会叫,不久后会牙牙学语的叫我妈妈……我的孩子……那是我的,不是别人的……”她忽然皱起眉,眼中大滴大滴的泪落下:“我的孩子……”

  “失去孩子确实让人难过,我已经为人母,我当然知道你的心痛,如果换做我是你,也不知道会怎么样。”楚醉淡看着她:“不过苏言之,你真的打算因为一个早早就跟你没有缘分,是你硬坚持着非要生下来却最终还是离开你的孩子而放弃自己?放弃你哥哥?放弃何彦沉?也……放弃跟我的争斗?”

  “呵,那我还真是看不起你。”

  苏言之抬眼瞪她,却说不出话。

  “苏言之,你这么弱,拿什么跟我斗?我曾经第一次见到你时,你身上的自信没有了,只剩下现在像是溺水的被困者一样死死的抓着一根浮木想要寻求到解救,可这世上,除了你自己,没人能救得了你,包括你哥哥,也包括彦沉。”

  “其实如果你就这样绝食到最后,放弃自己,然后就这样死掉也好,我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就这样将你打败,去独自享受你本来想与我争抢的一切,说真的,这样的你,我还真是不削再去看一眼,管一眼。”

  “这么脆弱,这么不堪一击。”说时,楚醉又看了一眼她紧握在手里的水果刀,冷冷一笑:“其实如果你想就这样死掉算了,那你手里正好有一件东西能帮你,我等着自己不战而胜的好消息。”

  说罢,转身便走回到门边,在路过苏伦身边时,她顿了顿,却没解释什么,拉开门正要走出去。

  “谢谢。”忽然,她听见苏伦很轻的很轻的,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

  楚醉低下头,却是浅浅一笑,没说什么,关上房门离开了苏言之的房间。

  楚醉走回6楼,回到房间时,看了床上一眼便收回目光,却赫然又一次望去,顿时压低着嗓子低叫:“楚乐歆!你在干什么?”

  只见歆歆趴在已经吃过药因为药效而睡着了的何彦沉身边,撅着小屁股趴在床边,手里拿着从她自己的小书包里找出的画笔,在何彦沉手臂上不知画着什么。

  “妈咪!我刚刚给爹地画了一块手表,爹地还夸我说画的很好看,我看爹地喜欢,就多给他画了几块手表,你看!”楚醉刚一冲过去,歆歆就一脸得意的挪开身子,让楚醉看她在何彦沉手臂上画的一连串的手表。

  楚醉立时脸一黑,将歆歆抱了起来,拍了拍她的小屁股:“小淘气!你画这么多,等你爹地醒了一定会骂你!”

  “才不会咧,爹地说很好看的呀。”歆歆一脸古怪的看看楚醉,忽然灵巧的在她怀里钻了出去,又跳回到床上,将何彦沉身上的被子一揭,又小心翼翼的在不吵醒他的情况下掳起他的裤管让楚醉看她在他腿上画的杰作。

  这不看还好,一看见何彦沉腿上被歆歆画了一副她最喜欢在纸上画的“巨作”——小蝌蚪找妈妈。

  她立时差点倒下去,一脸忐忑的看了看睡的正香的何彦沉,又看了看满眼得意似乎正在等她夸奖的歆歆,有些头疼的抬手抚额。

  眼见着何彦沉小腿上一滴一滴黑乎乎的被水彩笔画出的小蝌蚪,楚醉就觉得头更疼了。

  “妈咪你肿么了?”歆歆眨眨眼,屁股粘在床上乖乖坐着,见楚醉一脸苦恼的捂着脸,不禁抬着小脑袋眨眨眼:“妈咪?”

  “没事。”楚醉叹了口气,无奈叹笑着,又瞥了一眼何彦沉,想着恐怕等他醒过来看见这满身他女儿的杰作,还不一定是什么表情呢,便俯下身将歆歆重新抱在怀里,一边抬头看着吊瓶里还剩3分之1的药水,一边轻轻拍抚着怀里的小东西。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想到苏言之怀孕九个月却结果生下来一个死婴,也许真的所受的打击不小,如果真的换做是她,或许已经疯了。

  她是有多么爱这个孩子,无论是曾经她怀着歆歆的时候,还是现在这个时候,她都是那样深爱着肚子里的孩子,因为这是她跟何彦沉的宝贝,只属于他们的宝贝,人说子女是爱情的结晶,而孩子,却是楚醉在这人生中除了何彦沉之外赖以生存的另一种氧气。

  “我要吃东西。”苏言之看着自己手里的水果刀许久,忽然开口。

  苏伦看她一眼,顿时眼中有了几分笑意:“我去叫人准备。”

  说着,苏伦转身走出房门,没一会儿,回来时手里拿着药:“先吃些药吧,吃过药后过半个小时再吃东西。”

  苏言之这回没再抗拒,乖乖的坐在床上任由苏伦将药片递到她嘴边,她低头将药片吞了进去,又自己抬起手捧住水杯喝了两口。

  见她这样,苏伦真心的明白,有些时候,有些人,不吃软,偏偏喜欢吃硬。

  就像是这个被他身边这些兄弟给宠坏宠惯了的妹妹,对她越好,她越巴着你不放,越折磨你,如果你对她来硬的去逼她一下,或许她才能想清楚这一切。

  怎么他最开始就没想到?

  喝了药,过了二十几分钟就有佣人重新送饭进来,苏伦一边宠溺的喂她吃东西,一边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轻笑:“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我得活着,我得好好活着,我得吃东西,我不能饿死。”苏言之嘴里塞满了食物,含糊的大声说。

  “对,好好活着。”苏伦欣慰,将勺子递给她,让她自己吃。

  一个月后——

  “彦沉,明明是要跟我一起回楚宅,干吗要特意路过机场?”车里,楚醉不解的看了一眼正在专心开车的何彦沉。

  歆歆正在车后边睡的极香,见何彦沉没有答,楚醉不禁回头看了看睡的香甜的女儿,嘴边带着一丝浅笑。

  “你有什么朋友今天是乘飞机到C市么?你要是接朋友的话,带着我们母女一起多不方便,怎么不早告诉我?”说着,楚醉又看了一眼只开车,却一路沉默不语的他。

  “怎么不说话?”马上就要到机场了,这一路上何彦沉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何彦沉转过头笑看她一眼,还是没说什么,搞的楚醉一脸古怪的盯着他看了好半天也没看出个头绪来。

  到了机场,见歆歆还在睡着,何彦沉便将车开去了一处有保安看守却较为安静的停车场,将后边的车窗留了一小道缝隙保留车里的空气流通,然后便下了车,似乎没有抱歆歆一起下车的打算。

  见他头也不回的往机场大厅走,楚醉见这附近很安全,又见小丫头睡的实在很香,就没有叫醒她,也跟着下了车,跟旁边的保安打了个招呼让他们帮忙看着点她车里还在睡觉的女儿,便匆忙跟着何彦沉一起走了过去。

  “到底是接什么人啊?这么神神秘秘的?”楚醉一脸好奇的跟在他身后,见他来时的这一路上就异常的沉默,以为他是有心事,便放轻了声音:“彦沉,你渴不渴?我去给你买些喝的东西?”

  他站在大厅中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并不说话,脸色沉静。

  楚醉站在这里却莫名的有些紧张。

  C市有两座大型机场,她这些年往往回C市时,都刻意躲开这个机场,而是去另一个人。

  不为别的,只因为……六年前她就是在这里离开,去了英国。

  有些过往在眼前一一划过,有些话言犹在耳,楚醉不安的站在何彦沉身后,看着他双手插着裤袋,安静的站在机场大厅中闭着眼不知是在想什么的模样,迟疑了一会儿,才抬起手小心的拽了拽他手臂上的衣料:“彦沉……你该不会……”

  楚醉走上前,看着他默然的侧脸,心下有些酸涩。

  这六年,何彦沉已经不再是当初站在这里打伤保安强拉着她走出安检口的何彦沉,而楚醉,也不再是当年提着行李箱满心想着保护他,又躲避母亲目光的那个满心纯真的楚氏千金。

  他忽然睁开眼,看着安检口的方向。

  楚醉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看着那边的工作人员与保安在这六年里早已焕然一新,再也看不见当年在这里目睹他们分离的那些人,楚醉看着那边的方向,看着一个一个的人提着行李箱拿着小包在那里慢慢走过,仿佛看见了六年前她头也不回离去的背影。

  手上忽然一暖,她一愣,转头看向忽然握住她手的何彦沉,见他目光直视着安检口的方向,一手拉着她,缓步走过去。

  “要做什么?”楚醉一时没反映过来,被动的被他拉着走了过去,直到走进排队的人群里要走向安检口,楚醉才一怔,回过神时,他已经松开她手,头也不回的向着与她相反的方向离去。

  楚醉怔怔的站在人群里,呆呆的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仿佛是明白了什么,鼻子一酸,眼圈渐渐泛红。

  一切仿佛像是重演了六年前的一幕,只是这一次不是她主动离开,也不是他拼命挽留,而是她牵着她走向安检口,让她最后一次选择自由。

  “彦沉!”她站在原地,大声喊着他的名字,眼泪瞬间肆意横流。

  终于,何彦沉毫不迟疑亦没有半分停留的脚步倏的停下,却是背对着她,没有回头。

  楚醉看着他,泪水模糊了双眼,骤然拔腿朝着他狂奔而去,顾不得四周满脸差异看着他们的人群,直奔而去,直到终于跑到他身后,便毫不犹豫的抬手紧紧圈住他腰身,紧紧搂住,将脸贴在他背上,抱的紧紧的,不肯松开。

  “我发誓,我真的再也不走了,再也不走了,永远都不走了……”楚醉将脸深深埋进他肌理分明的脊背里,任眼泪打湿他的外套,死活不肯松开:“彦沉,我不会再这样离开了,永远都不会……”

  “永远吗?”他忽然轻声问。

  “嗯!”楚醉在他背后用力点着头,脸贴在他背上。

  想到六年前在这里,想到两年多前在日本机场,楚醉红着眼紧紧抱着他:“彦沉……永远都不会了……”

  一瞬间,她仿佛感觉身前的男人浑身的肌理都松懈了许多,在她愣神的同时转过身来,骤然将她拦腰抱起。

  楚醉低呼一声,连忙抬手圈住他的脖子,一脸惊愕的看着他眼中满满的笑意:“你……”

  “看在你这么情真意切的份上,索性相信你一次。”他笑,丝毫不管旁人的眼光,直接抱着她走出机场大厅,笑的满眼开怀,只有楚醉一双眼睛通红通红的双眼就这样瞪着他。

  “你又耍我?又逗我?非要惹我哭才舒服是不是?”楚醉委屈。

  “我就这么一个老婆,不逗你逗谁?”何彦沉挑眉,安慰似的俯首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下,楚醉眼中汹涌的泪顿时收回去了不少,却还是满脸哀怨的瞪着他。

  何彦沉笑着一路抱着她走进停车场,直到走回到车边,歆歆刚刚睡醒,一脸奇怪的趴在车窗边朝外看,结果看见妈咪一脸羞涩的被爹地抱在怀里,好奇的双眼更是瞪的大大的。

  车子驶过宽敞的机场高速,一路驶向环路绕至市中心,时已下午,直到天将擦黑,车子已停在楚氏老宅门外。

  何彦沉熄了引擎,两人谁都没有动一下,只有歆歆自己抬后掰开门的把守,推开车门跳下车,一脸兴奋的冲了进去。

  “我不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事。”楚醉忽然打破车中的沉静:“我不知道我妈她会怎么样……”

  何彦沉抬手,轻轻握住她的左右,放在手心里,温柔的摩挲。

  “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她不是别人,总归是你母亲,既然她接受了歆歆,虽然因为楚氏的事而在心里对我仍有隔阂,但总不会与我撕破脸皮,先进去再说,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他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这些年,其实我从来都不好过,心里想着你,念着你,但因为我父亲的死又有些介怀,许伯母曾经说,我命太硬,谁跟我亲近我就能克谁,曾经我一度以为这一切是真的,我以为身边所有人的不幸都是由我造成的,我心里压力特别大,加上那时候发生的一切,我几乎排斥身边每一个与我亲近的人,前边的两年,我的生活里只有工作,一点感情都没有。”

  “虽然这两年我跟我妈很融洽,我也总算是尝到了母爱与亲情的味道,但因为我这两年没有跟任何人亲近,差点连歆歆都被我推开的很远,所以我其实对我妈不是特别的了解,我只知道她虽然依然固执,但性子已经温和了许多,看事情不会只看单方面,也不再会只为了自己了利益,但是楚氏毕竟曾经是她跟我爸的命,那时她就已经恨透了擎禹,现在又知道当初的一切是你一手安排,虽然她这阵子表面平静,但我总觉得她就是在等,如果你不出现就罢了,如果你真的来了楚宅亲自见她,我真的不知道她会怎么样……”

  如羽扇一般的睫毛轻垂,楚醉闭上眼长长叹了口气,闭合的双眼隐去眼中一抹忐忑忧伤。

  “我记得你七岁那年,你母亲偶尔还会带你去街上转转,或是去游乐园玩一无,怎么后来对你越来越冷漠?”何彦沉忽然问。

  楚醉一怔,猛地转过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何彦沉笑了笑,没说什么,解开安全带走下车。

  楚醉连忙跟着下了车,见他要走进楚宅的铁艺大门,匆匆上前拽住他的衣袖,仍然一脸惊异的盯着他看。

  “我七岁那年还不太懂事,只是那时候爸妈的公司有好事降临,我妈她心情特别好,我又在刚刚上小学的第一学期拿到三好学生的奖状,所以我妈才带我去玩过那么一次,但这事都这么久远了,从来没有人提起过,你怎么会知道?”

  楚醉一脸惊讶的看着他,见他没打算回答,顿时又抬手抱住他手臂,纠缠耍赖的缠在他身旁抬眼一直盯着他看:“何彦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他一顿,回眸看了她一眼,勾唇一笑:“你想知道?”

  “我七岁时候的事情你怎么会这么清楚?我几乎都要忘记了,你不提,我都忘记我妈曾经带我出去玩过一次!”楚醉眨眨眼,一脸费解的看着他:“我记得我在初中时才认识你,但那时你我不同班,只有在学年名次上你一次一次的压过我,我才记住你这个人。”

  “后来我们熟悉也是在十五六岁上了高中的那一年,之后我们才……”楚醉话未说完,却是歪着头满脸古怪的看着他:“你是会先知?还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你没正面接触过我家里的人,我妈也不可能会提那么一件小事,就算提也绝不会跟你提,可你怎么会知道?”

  “既是小事,你这么纠缠着问做什么?”何彦沉被她纠缠着拖在大门口无法进去,楚伯走出来时就看见他们家小姐竟然一脸孩子气的抱着一个男人的胳膊像是在撒娇,顿时一脸惊骇的抬手抹了抹眼睛。

  “不行,不对!你究竟还知道什么?好哇,何彦沉!你调查我?!”楚醉大叫。

  “怎么可能。”何彦沉低眸睨她一眼,无奈笑了。

  “那你怎么会知道?”

  他神秘一笑,抬手拍了拍她的头:“以后找机会告诉你,别乱想。”

  楚醉孤疑的看了看他,又看见楚伯一脸惊骇的站在前边看着他们,顿时脸上红了红,楚伯他们是看着她长大的,怎么被他给看见了?真是丢人……

  楚醉红着脸低着头,却忽然见本来要走进去的何彦沉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又走出院门,回到车边,将车后边早已买好的要送给她妈妈的礼物拎了出来。

  “还说自己不紧张,怎么刚刚忘记拿礼物了?”楚醉瞥着他偷笑。

  何彦沉黑了黑脸,没说什么,拎着几袋子东西一路走进楚宅大门,楚醉连忙走上前,跟楚伯打了声招呼,楚伯便对他们笑了笑,然后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她身后那位英俊的小伙子,想到夫人刚刚听到小小姐进门时说爹地来了的表情,不禁叹了口气。

  似是看出了楚伯的态度,何彦沉先是看了看他,不动声色的对他客气的笑了笑,随即走进楚宅的正门。

  刚一走进去,楚醉便看见面无表情的坐在客厅沙发上冷眼看着他们的岳红珊,楚醉脸色一僵,骤然停下了脚步。

  何彦沉走在她身后,迎上岳红珊的视线,勾了勾唇:“伯母。”

  听出他声音不高不低,似乎早已想到会面对这样的场景,他淡定,楚醉可不淡定,只能小心翼翼的放下自己的包,迟疑了一下,才转头看了看旁边的沙发,说道:“妈,彦沉这算是第一次正式来看您,您看……他还拿着这么多东西……”

  “何先生如今身份这么特殊,我怎么好意思收你的礼物?”岳红珊忽然收去脸上的冷意,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坐下吧。”

  何彦沉看了她一眼,又是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将手中的东西让走过来的张婶接过,然后被楚醉拉着坐到旁边的沙发上。

  感觉到楚醉的手在他手边沁出了一层汗意,何彦沉看了她一眼,见她有些紧张,不禁笑了笑,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然后对岳红珊轻声说道:“楚伯母恐怕也不需要我再做什么自我介绍了吧?”

  “当然,大名鼎鼎的何先生,我定是知道的。”

  “那我来的目的,肯定不用说,楚伯母也已经明白了?”

  楚醉知道本来曾经心里干干净净的何彦沉当年就是被她母亲逼的生出了恨意,她知道这么多年就算他能放下一切,但对她母亲的恨从未真正打消过,为了她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是极限,但眼看着他们这种说话的方式,楚醉心里有些忐忑,忽然看了一眼四周,抢话道:“歆歆呢?她刚刚不是跑了进来?怎么不见她?”

  “那孩子跑进来时满头大汗的,我怕她受凉感冒,就让她先回楼上的房间睡一觉,别出来乱跑,现在应该是已经睡了。”岳红珊淡淡道,目光却始终不离开何彦沉的脸。

  楚醉却是心下一愣。

  按理说,歆歆在这种时间很少睡觉,而且刚刚与他们一起回来,现在兴奋的来回跑来回跳都来不及,怎么会忽然安安静静的上楼睡觉去了?

  不用多想,也隐约能猜测的到,歆歆是被母亲关在她的房间里不让她下来捣乱。

  楚醉滞了滞,更是有些紧张的重重握住何彦沉的手,不明白母亲这么做是什么原因。

  看着他们紧贴在坐在沙发上,岳红珊淡淡的看了看楚醉跟何彦沉,何彦沉倒是很从容,楚醉却眼中隐隐透出一丝担心。岳红珊轻轻笑了笑:“何先生的来意我大概猜得到,你与小醉这么多年分分合合,我这做母亲的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

  “妈,我跟彦沉要结婚了。”楚醉忽然说。

  岳红珊看了看她,眼中隐约有着一丝不悦,但看向何彦沉时却笑了笑:“很难得你们应该会在结婚之前来知会我一声,我还以为你会拐着我的女儿直接去办了结婚证,而不将我这个做母亲的放在眼里。”

  “妈!”楚醉忙道,却是同时,她感觉到何彦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伯母说的没错。”他忽然似笑非笑的抬眼:“小醉曾经早已迁离楚家,独立的户口本也只在她自己手里,我们想要去民证局办任何手续其实也确实不需要过问你。”

  岳红珊脸色立时略有些冷了些许,却勉强维持着一丝浅笑,冷淡着脸看着他。

  “在这之前过来见一见楚伯母,也并非是要征得你的同意,这不过是出于尊重,万望伯母不要想太多。”他笑,可笑意却不达眼底。

  “尊重?”岳红珊听明白了他这话的意思,无非就是这事情根本不需要她的同意于不同意,来看她就是给她面子,如果她敢口阻止或是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就是不自重,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岳红珊又看了看他,忽然笑了笑,转而瞥见不知在想什么的楚醉:“小醉,你们的婚事,你自己看着办,不过……你先跟我上楼一趟,我有话对你说。”

  “妈?”楚醉犹疑的看了看她。

  “我又没有开口阻拦你们的婚事,你怕什么?我是你妈妈,又不会吃了你,不过就是想和你说几句话,难道在你嫁人之前,你连单独跟我说点知心话的时间都没有了?”

  “好。”楚醉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一直在想着母亲为什么会把歆歆关起来,隐约觉得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却也知道自己终究不能太过分,便只好看了何彦沉一眼,见他隐隐蹙了蹙眉,似乎也发现事情不对头,与她对视了一眼。

  “我去跟我妈说几句话。”她对他轻声说。

  何彦沉眼中似有着几分犹豫,没有开口。

  但这里毕竟是楚家,岳红珊要对女儿说些知心话,他若是阻拦也确实不妥当,仅是看了看楚醉,对她点了点头。

  楚醉对他笑笑,才吐了口气,转身跟着岳红珊上了楼。

  “妈,你是不是把歆歆关在房里了?”到了三楼时,楚醉跟在岳红珊身后问。

  岳红珊没有说话,一路走到那间楚醉从来没有走进去过的小屋子门前,眼见着她拿出钥匙打开房门,楚醉知道这间屋子里放着父亲的牌位,门开了,岳红珊在前边走了进去,楚醉迟疑了片刻,想了想,才跟着走进去。

  一进门,才发现这是一只很空很空的屋子,只有墙边摆放着供台和父亲的牌位。

  她知道母亲很爱父亲,虽然这种供奉牌位的事情在现代只有部分港台的人会做,另外就只有古代人才会将牌位留在家里供奉,但母亲在父亲去世后就一直这样做了,却从来没有让楚醉进过这间屋子,似乎这是只属于父亲与母亲两个人的地方,是其他所有人的禁地,包括她这个女儿。

  “妈?”屋子里有些暗,但隐约还是能看得清人,楚醉不解的看着眼前背对着自己的母亲,心里莫名的有些害怕。

  “你想好了?真的要嫁给他?”

  “妈,当年是一场误会,而且彦沉不是害死爸爸的凶手!”

  岳红珊叹了口气,抬手拍拍她:“妈只是想看清楚你的心,既然这是你的选择,妈不阻拦。只要你肯在你爸面前发誓,妈也管不了了……”

  说罢,她便转身,缓步走了出去。

  楚醉静静跪在楚镇的灵位前,虔诚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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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不走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不过没有谁怀疑这种能力的由来,毕竟,孔雀妖族最擅长的天赋本来就是斗转星移。她这技巧和斗转星移有异曲同工之妙。

  美公子这次化解曹彧玮的攻击之后却并没有急于攻击,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曹彧玮眉头微蹙,这小姑娘的感知竟是如此敏锐吗?在他以火焰化铠之后,本身是有其他手段的,如果美公子跟上攻击,那么,他就有把握用这种手段来制住她。电脑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app爱阅小说最新内容免费阅读。但美公子没有上前,让它原本蓄势待发的能力不得不中断。

  战刀再次斩出,强盛的刀意比先前还要更强几分,曹彧玮也是身随刀走,人刀合一,直奔美公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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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拼消耗!她似乎是要和曹彧玮拼消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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