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锋小说网>都市小说>沉醉何欢凉>第十二章 重生2
  现代女性到也没那么计较,又没被看见什么,何况眼前又是一大帅哥,何况又这么礼貌,只能互相面面相觑。

  “小醉!”他走上前,弯下身,见楚醉坐在地上,一手环抱着双膝,一手在地上又写又画着乱七八糟的东西,顿时伸手在一群女人的惊呼声中将她拦腰抱起:“我送你回去。”

  楚醉无意识的在他怀里点点头,又摇摇头,他却已经抱着她走出洗手间,身后围了几个看热闹的人,许竹誉没理会,一路抱着她出了酒吧,将她又哭又笑的表情尽收眼底,倏尔温柔的将她抱进车里。

  一路载着她回楚氏老宅.

  当许竹誉抱着楚醉进门的时候,正跟linda一起陪歆歆打扑克牌的岳红珊先看到了他,正要出牌的手僵在半空,同时满屋子的人的视线都转向门前。

  “竹誉?”岳红珊不禁站起身,又看向他怀里满脸通红又昏沉呓语着的楚醉:“小醉?怎么回事?她喝酒了?怎么是你送她回来?”

  “小醉?许竹誉?”linda也站起身满眼惊诧,快步奔了过去。

  “妈咪肿么了?”歆歆眨眨眼,坐在地毯上有些不解的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扑克牌,才忙忙放下,在许竹誉无言的抱着楚醉走过来,将她轻轻放在沙发上时,歆歆才扑上前,小手抓住楚醉的手轻轻摇晃:“妈咪你肿么啦?”

  “我找时间再和你们解释,有没有醒酒茶?或者其他催吐的东西?现在必须让她吐一吐,否则这一晚上都不会好过。”

  “我去找找!”张婶见状,连忙去找能醒酒的东西。

  “妈咪,妈咪……”歆歆见妈咪似乎很难受,脸脸红红的,忙抬起小手轻轻一下一下摸着她的脸:“妈咪,有没有舒服一点呀?你肿么啦?”

  “我今天去墓园祭拜伯父,正巧看见小醉,我知道她这两年不好过,所以带她喝些酒让她发泄发泄,但她可能是喝的有点……太多了。”许竹誉拧了拧眉,不等岳红珊问,便直接老实回答。

  岳红珊了然的点了点头。

  “妈咪,你的脸脸好红哦!”歆歆小心的轻轻摸着楚醉的脸,圆圆的眼睛看着她:“妈咪,今天歆歆在幼儿园有拿到画画第一名哦!”

  楚醉睁开眼,看到眼前的小身影,本能的抬手将她搂进怀里:“歆歆……”

  眼泪顺着眼角落到歆歆的脖颈里,歆歆顿时觉得有些痒痒的,扭了扭身体,痒的发笑:“妈咪,好痒啦!”

  又忽然觉得不对,发现了什么,才皱了皱小眉毛,抬起手小心的圈住楚醉的脖子:“妈咪你哭了?”

  楚醉旁若无人的哭出了声音:“对不起,是妈咪对不起你……”

  歆歆傻了,求助的看向外婆还有Linda妈咪,又看向仿佛从天而降的许叔叔,脸上染上一丝苦恼,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妈咪,歆歆给你吃巧克力好不好?你别哭嘛……”

  “是妈咪对不起你,你不要生妈咪的气好不好?”楚醉抬起脸,红红的眼睛委屈的看着眼前晶亮晶亮的眼睛.

  “妈咪……”歆歆低下头无措的用手指擦着楚醉的眼泪:“妈咪你不要哭……”

  “解酒药有了!我找到了!”张婶忽然从楼上跑下来,linda便连忙上前将歆歆抱开,然后扶着楚醉要拿过水杯喂她吃药。

  却是同时,楚醉忽然难受的一蹙眉,抬手捂住嘴,挥开linda,趔趄的站起身,摇摇晃晃的冲进不远处的浴室,扑到马桶边上便无力的跪了下去,对着马桶大吐特吐。

  “妈咪是不是生病了?”歆歆呆呆的看着一脸无奈的linda:“是不是啊?”

  linda将她抱起来:“你妈咪是喝酒了,歆歆以后长大了要记得,绝对不要学喝酒,你看看她那难受的样子!”

  岳红珊叹了口气。

  许竹誉却是见楚醉趴在马桶边上吐个不停,跪在那里脆弱的仿佛一瞬间就能消失,索性走进浴室抬手帮她冲了马桶,扶着她让她继续吐,直到她吐够了,才从旁边拽过来一条毛巾粘了些清水,然后扶着她转了过来,帮她擦着嘴边残渍。

  楚醉双眼无神,瘫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任由他擦拭,眼睛怔怔的看着他。

  “好些了没有?用不用再吃些催吐的东西?都吐出来?不然你胃里会很不舒服。”见她这傻呆呆的样子,许竹誉不禁笑了笑,帮她擦干净了,便要抱着她站起身。

  “为什么……”她忽然哑声低低的说。

  他低眸看她,见她不肯站起来,好吧,他原谅她喝酒之后的小任性,只好又蹲下身与她直视.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家人?为什么害死我爸爸?又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她呆呆的看着他,抬起手紧紧揪住他的衣袖:“何彦沉,你为什么还是对我这么好?为什么……”

  虽然她这一句句疑问的声音太小,微弱的只有他能听得见,许竹誉也终于明白了她将自己当成了谁,不由的苦笑着抱着她站起身,低声问:“他也对你这么好过么?”

  说罢,他忽然又无奈一笑:“也对,他曾经如果对你不好,你又怎么可能到现在都没忘记那个人,说真的,我很难想像他对你有多好,才能让你把我颗心践踏的这么彻底,连利用都不肯利用一次。”

  他将她打横抱起,在linda她们走过来的时候又低头看了一眼在他怀里仍然低低呓语些什么的女人,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天色不早了,你们去休息,我来照顾她。”

  “那怎么行,你送她回来,已经不好向你父母交代了,再又留下照顾她,那你父母那边……”岳红珊想到许家夫妇对楚家现在的不满,不禁犯了难。

  虽然她很喜欢竹誉这孩子,一直都喜欢,有教养又懂幽默,无论是学识家境还是品行都绝对是好女婿的不二人选。他还从小都护着楚醉,虽然她曾经对自己的女儿不是很上心,但有些事情也是看在眼里,许竹誉对小醉究竟有多好,而许家又究竟有多好,她都是知道的,早早的就逼着楚醉嫁去许家,可楚醉宁可被送往英国留学也不肯答应这门婚事。

  这么多年,经过了这么多年,许家跟楚家现在早已是貌合神离,她总不能再让许竹誉因为楚醉而被父母责难。

  “没事,我爸妈那里我会找时间和他们解释,你们去休息,我照顾她就好。”

  “你不睡吗?我想可能还是我照顾小醉比较方便一些。”linda连忙抱着正担心妈咪的歆歆走过去。

  “你照顾小醉?那,孩子谁去照顾?”许竹誉轻笑着看了Linda一眼,便抱着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的楚醉走上二楼,寻着小时候记忆里她的房间,抱着她走进去。

  精致淡雅的卧室中一片静谧。

  许竹誉将楚醉早已经不再湿漉的外套脱下去,小心的扶着她平躺在小型双人床的一侧,又将她略有些凌乱的头发拨开了些,垂眸就这样看着她安静的睡脸许久,才缓缓直起身,拉高被子替她盖好。

  第二天,楚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2点,她按着太阳穴艰难的坐起身,窗帘遮住阳光的效果极好,略有些黑暗的房间里钟表的夜光指针指着2点的方向。

  她又揉了揉头,想到今天公司还有一个重要的会议要开,连忙揭开被子要下床,正打算将身上的衣服换下去,却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拉开窗帘,刺目的阳光瞬间照耀进喏大的卧室里。

  果然,许竹誉那整整一米八左右的身子正蜷缩在她床边的一处布艺沙发上勉强的睡着,她刚一拉开窗帘,阳光落在他脸上,他便赫然转开头去躲了躲那份不太适应的光芒,稍顷,才转开头看向站在窗边的一脸平静的扑克脸女人。

  “我发誓,你刚刚差点要脱衣服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有看见!”见她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许竹誉悻悻然的举起双手在头两边一副求饶的表情。

  楚醉顿时白了他一眼,随即又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和床边的外套,才说:“我昨晚真的喝多了?”

  许竹誉顿时乐了出来:“是啊,烂醉一通,原来你楚醉竟然是这样的人啊!居然趁着喝多了酒后跑到大街上又唱又跳,甚至差点给路过的人跳一段脱.衣舞。”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楚醉脸上登时一阵红一阵白的,忍了又忍才没发飙。

  “你非要把自己整个人都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才甘心?”

  楚醉没说什么,仅是转身推开.房门面无表情道:“你先出去一下,我换身衣服。”

  不出二十分钟,楚醉在房里洗过澡换过衣服,才拨弄着半干的头发走出房门,下得楼来看见许竹誉正在跟岳红珊聊天,想了想,她没出声,又拨了拨头发,便穿上外套走向门口。

  “小醉,这都已经下午快3点了,今天就别去公司了吧。”岳红珊转头唤住她。

  楚醉没做停留,一边在门前换着鞋一边说:“公司下午有个会要开,然后我顺便坐计程车去接歆歆。”

  “你的车呢?”

  “你问许竹誉。”楚醉回头瞥了他们一眼,拎起包就要走。

  许竹誉在岳红珊带着疑问的目光下尴尬的咳了一声:“我送她去!”

  “不用了,我自己会打车。”也许是昨天的发泄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太适应,在酒醒过后终究还是没法用轻松的态度去面对任何人。

  见她又将自己封闭进了那道她亲手建设的屏障里,许竹誉直接站起身大步走向她,然后率先在院子里取来车开到她面前。

  “上车。”

  “我打车去。”楚醉看都不看他,转身就要绕过。

  许竹誉顿时连按了几声车笛,不爽的斜眼瞅她:“打我的车也一样,起价费15块钱,之后去哪里,我都帮你算好费用,怎么样?”

  楚醉顿时瞪着他,想了想,忽然一屁股坐进车里,在他笑着将车开出楚氏老宅时,她才咬了咬牙:“你这样很容易让我妈又对许家燃起希望,我不希望很多年前她逼我嫁进许家的事再一次上演,何况我现在已经是个28岁的大龄剩女,身边还带着女儿,你应该知道这究竟现实还是不现实。”

  “那你打算嫁给谁?”他放下车窗,朝外看了一眼,随即不以为然的将车子绕过转盘。

  “祁亚盛还是何彦沉?”他忽然斥笑:“当然,以你现在的条件想要随便找个表面上对你似乎不错的小白脸确实不少,也不仅仅是这两个不太谱的选择,一个是跟你互相利用的关系,一个是你心之所系却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任何交集的故人,再其次就是你随便挑个喜欢找富婆的男人嫁了,让人入赘进楚家,你也算是把这终身大事对付了过去。”

  “我不可能这么随便就找一个。”

  “当然,你要想随便找,别说是伯母,我绝对是第一个不同意,歆歆这么小,想必你也不想她面对支离破碎的家庭而在幼小的心里受到伤害。”

  “所以什么婚姻大事你不必再跟我提,我没打算嫁人。”楚醉低下头去看着自己干净的指甲。

  车子骤然刹车,她愕然抬头,便见许竹誉转眸正在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怎么?”她怔了怔才问。

  “既然楚家现在需要政界的支持,祁亚盛也许是个好靠山,但我许家应该也没差多少,你宁可选择一个歆歆不喜欢的祁亚盛,也不愿跟我在一起,既然同样是没放任何感情,同样是利用,你就不能把这份利用放在我身上?也许我能给你的会比祁家的更多,他父亲一个军区副司令,虽然确实很强,但我不认为你跟在他身边会有多安全。”

  “小醉,你连利用我都不肯?我是瘟疫吗?还是什么?”他看着她,目光锐利。

  “你们许家现在不容我。”好半天,楚醉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我爸妈那边对你的误会我会去化解,只要前提是你肯跟站在我身边,不管前边有多少阻碍我都能铲平。”他拧眉。

  楚醉在他的目光下有些呆不下去,忙忙的转开头看着车前方路边停的一辆SUV,盯着那车别致的车牌号码,努力让自己分神。

  “我跟祁亚盛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我们站在一起谁也不欠谁,我不会心虚,但站在你身边,我会心虚,我会觉得自己丑陋肮脏的利用你对我的那份纯粹的干净,许竹誉你太纯粹了,我做不到。”

  “如果你许竹誉对我没有感情,你在我的身上也能找到同等的价值,那也许我第一个就会找你帮我,可现在的问题是,你要给我的东西太多,而你想从我这里得到的东西,我给不起。”她骤然推开车门,在他要拉住她的同时将车门在外边重重关上。

  副驾驶的车窗迅速降落,许竹誉一脸愤慨的瞪着她:“下车做什么?我送你去公司!”

  “我自己走走。”楚醉勉强扯开一丝笑,转而直接穿过人行横道。

  许竹誉在车里看着她的背影,一时间极为苦恼。

  该死的,他刚才究竟在说些什么?

  目光倏地扫到前边那辆静静停靠在路边的SUV,先是目光扫过便正要开车掉头,却是赫然将已经转开的目光又转了回去,盯着那车牌号。

  怎么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仿佛前几天爷爷曾设宴款待过的那位神秘贵宾开的就是这辆车,他当是没有看得太清楚,但好歹在那车从他面前驶过时,这略有些别致的车牌号印入了他眼里。

  这车牌号之所以别致。

  因为那数字是楚醉的生日。

  “总裁,市政府后边临街的那处百货商场的地皮要开始竞拍,据许市长透露和放出的消息是,要将市政府附近的几座商业大厦集体迁走,要将市中心集中在一起,而空落出的土地要应国家增进绿化的要求设草坪与大片林荫地。”小菲有秘书那边拿过一份报告上来,交给楚醉。

  “有没有听说市长大概要将这项目交给谁?竞拍投标的话楚氏能有多大希望?”楚醉一边看着手中的报告一边轻声说。

  “目前还不确定,但听说不久前许市长曾秘密招待过一个神秘客人,对方似乎是什么商业巨头,但也只是一些个小猜测,咱们具体也根本不清楚,不过看其他商家雀雀欲试的情况来看,公平竞争的可能性很大。”

  楚醉点点头,在报告上边看了看几个要点才说:“楚氏正值翻身的时候,正需要一次与政府相关联的的合作,如果这次能将这项目弄到手,这对楚氏未来的发展有更好的帮助,也会有一个飞一般的跨度,你叫赵秘书给我拟一份企划案过来我看一眼。”

  “好,不过总裁,这项目被不少商家盯着,都一定会找靠山,或者干脆暗下做些什么小动作,咱们要怎么才能在这群狼的口中把肉抢到……”

  “这事你不必多心,我尽量解决。”

  直到小菲走出办公室,楚醉才转而翻了翻手机,找到祁亚盛的电话号码,想了想,觉得这世界他可能在做访谈或者有什么节目,便放下手机先看报告。

  桌边一角的一册手抄本被旁边空调的微风轻轻吹开了一页。

  那是楚醉偶尔在忙碌之余看书时抄下的一些她喜欢的话。

  手抄本翻开第一页,那是她一年前在与祁亚盛谈拢之后,当晚在办公室里静坐了整夜,临走时才写下的一段话。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学习一件事情,就是不回头,只为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后悔,不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后悔。人生每一步行来,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一些,失去了我不想失去的一些。可这世上的芸芸众生,谁又不是这样呢?”

  两日后,听闻C大附近的几座小区都要被整改,最近建筑行业的胃口越来越大,才刚刚不过十几年前简称的老式楼房都要会拆迁重建,口上打着美化城市的称号,实际都是一个样,把六七层高度的楼一座座的都变成十几层二十几层乃至更高,一个个开始富的流油,却都是在压榨老百姓的血汗钱。

  想到C大那附近的楼楚醉曾经住过,在听说这一消息后,她索性开车去了C大附近的那几条街,犹然记得曾经她与何彦沉在校外租的那栋房子的房东正是C大外边小吃街上一处饭馆老板的旧房子。

  白色奥迪TT在C大四周来来回回的绕着圈跑着,不知该停在哪里,也不知停下要做什么,既然那些房子再过一两个月就要拆迁了,将要彻底消失,过往的回忆也要彻底的在这变化极大的城市一点一点泯灭。

  车子绕到小吃街,停在路口不动,陡然看见之前那家饭馆的老板的身影,她不禁心头一阵窃喜,居然这么多年还能看到熟悉的人,之后不由自主的下了车,走过去在那家饭馆点了一碗炸酱面。

  那老板在她进门时就觉得她眼熟,后来见她吃面时小心的将香菜都挑了出去,顿时想起几年前曾经就是这个小姑娘跟她的男朋友一起常来吃面,她不喜欢吃香菜,他男朋友就任由她将香菜都挑进他的碗里帮她吃光。

  “小姑娘,好多年没有再来吃过我们家的炸酱面了吧?”那老板笑眯眯的走过来,拿了一瓶饮料放到她桌上。

  楚醉怔了一下,抬起头看着老板熟悉的脸,顿时咧开嘴笑了笑:“嗯,好多年了,老板居然还能认出我来?”

  “怎么认不出呢,你们租过我前边的那座老房子,而且我可是还记得你男朋友最讨厌吃面了,但你喜欢吃,他就总是陪你过来,你还逼着他吃好多的香菜,那时我就想啊,你俩未来肯定能结婚,毕竟这样无条件的宠着女朋友的好男人不多了。呵呵,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也应该结婚了吧?”老板憨厚,想问就直接问了出来。

  楚醉却是一时间只觉得口中的面莫名的有些涩苦,轻轻放下筷子,尴尬的笑了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想了想才说:“老板,之前那座老房子快被拆迁了吧,那些建筑商给你们的价位一定不小吧?”

  “是要拆迁了,不过那房子我早就卖了,哎,小姑娘你不知道吗?”老板忽然想到了什么:“你等一下,我去拿个东西。”

  没多久,那老板似乎从哪里翻出了一把钥匙,然后跑出来交给楚醉,在她有些错愕的神色下笑着说:“你不提那房子我都忘记了,大概四五年前你那位男朋友就将我那正准备卖的老房子买下了。”

  “不过他那时买完后说暂时不会常来住,正好我老婆在家里没事做,非要找工作,他就让我老婆每个月过去打扫打扫卫生,定期给她的银行卡里打些钱当做工资,呵呵,都已经四五年了呀,虽然你那男朋友这两年忽然没消息了,但我老婆现在还每个月都会去一次呢,别说是他以前打的那些钱真的很多,再有我老婆对那老房子也有些感情,所以还常去打扫。不过几年前你那男朋友让我们多留一份钥匙,说如果有一天看见你,让我们把这钥匙交给你。”

  “小姑娘,那老房子的门锁一直都没有换,你们大学毕业离开时我们也没再住过,也没租给过别人,里边的摆设还是你和你男朋友租这房子时的那老样子,你既然来了,我就把这钥匙给你,还有两个月就要拆迁了,你没事去看一看吧。”

  楚醉僵僵的抬起手接过钥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直到她付了面钱要离开,那老板看着她的背影说:“小姑娘,一看你刚刚那表情就知道,你跟他还没修成正果呢,如果仍然是男未婚女味嫁,就找找他吧,他真的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待人也及好,对你更是好,错过了这样的人,你以后一定会有遗憾的。”

  楚醉停了一下脚步,回头对老板弯了弯唇,握着钥匙的手紧紧纂紧,直到那金属质感的钥匙在手中铬得她生疼。

  车子在小区外并不算太宽阔的柏油马路上来回行驶,须臾,终究还是停在小区门口,钥匙在她手里紧纂了许久,车窗落下时,目光静静的遥望着几栋老氏住宅建筑之间的那一座。

  不知究竟就这样看了多久,她终究是没有下车过去看一看,天色渐暗,楚醉将钥匙收起,开着车子离开了小区,目光静望着前方的路段,在一点点亮起的霓虹灯影中彻底的乱了方向。

  车子陡然抛锚在路边,楚醉用力踩了几下油门都没有反映,最终双手狠拍方向盘,放弃了所有挣扎,无力的趴在方向盘上莫名的剧烈喘息。

  自从戒毒后,她看似平静度过两年,却只有偶尔做噩梦于半夜惊恐的醒来时,才会在脑中亘生某一道印刻在生命里的影子,她情绪不能激动,稍有激动就会忽然心口疼的几乎要揪起来,喘不过气,仿佛是一只即将缺氧到死的鱼。

  好不容易回到公司时已经是半夜,楚醉颓然的拎着小包上到顶层,本是要到私人休息间先睡一觉,却看见办公室里的桌上放着一份请柬,应该是她不在公司时,小菲或者秘书放进去的。

  想了想,她推门走进去,目光淡看着请柬上简单设计中透出的一丝雍容贵气,打开来,见是C市市长许南珩派秘书亲自发出的请柬,说是又一界慈善会,而看这慈善会不早不晚的举行时间,这出资支持这场慈善会的背后商家恐怕就是那处地皮的内定竞拍得者。

  若是按以前楚许两家的交情,恐怕这地皮不用争也是他们楚氏的,而现在,究竟是谁有那么大的能力让连坐几界C市市长的许爷爷在竞拍之前便内定了一位最终的赢家,而他们这这些去参加慈善会与竞拍会的人,不过就是走走过场,每个人都心里明白的很。可若想在C市吃得开,谁又敢有什么不满,谁又敢得罪政府,那明摆着是不想立足了。

  看着请柬上的字,楚醉似笑非笑的拿出手机看着上边的两通未接来电。

  她下午到C大附近时,将手机按了静音,才看见几个小时前祁亚盛曾给她打过电话,恐怕他这致电的原因,不过就是告诉她,赢家已定,他还没来得及插手,就已经被人先一步站稳了脚,现在若想动用祁家的关系去竞得这块地,恐怕楚氏只会沦为一只可悲的出头鸟,早晚会因这异样的风头而被同行业的人针对。

  “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她叹息着放下请柬,又看了请柬上的时间,然后走出办公室到旁边的私人空间去休息。

  将要举行慈善宴会的许家私人会所门外,祁亚盛对围在路边的媒体招了招手,同时将楚醉肩上的浅色貂绒披肩往上围了围,顺势搂住她的身子把她往怀里轻轻一收。

  楚醉没什么反映,仅是转眸时看见刚刚下车的许氏夫妇,脸色不禁微微一白,小心的推了推身旁的男人。

  “怎么?那边有媒体,你动伤别太大,那些人可眼尖着呢。”祁亚盛俯首在她耳边仿佛笑着暧昧的轻声说着甜言蜜语,却实际是在提醒她。

  “进了会所就好了,媒体无权进入,你不过是替你父亲来跟许市长打个招呼,到了里边也用不着非要这样么亲密。”楚醉横了他一眼,在那边许氏夫妇还没看见他们之前,便迅速朝会所金碧辉煌的门里走去。

  许氏的私人会所里灯光璀璨,大盏的别致水晶灯在设计精美的天花板上静静垂吊而下,映的中式与欧式相结合的奢靡大厅中一片白昼的明亮色彩,各界人士络绎不绝,各自打着招呼,楚醉亦在祁亚盛转头去旁人交谈时从他臂弯中巧妙的挣脱出来,在人群中走了几步,便上前与几个有合作往来的老总打招呼。

  “楚总今天真是漂亮的让人惊艳。”

  “周总客气,可见您真是公事繁忙,难得有时间参加宴会,我还是第一次见您穿浅颜色的西装呢,真是一下子看起来就似乎年轻了至少十岁,身旁这位美丽的太太就是您夫人吧,周夫人你好,我是楚醉。”

  “不敢当,早听闻楚总裁的大名,初次见面就把我惊艳到了,真没想到楚总才二十几岁的年纪就有这样的成就,竟还是个这么细致得体的美人儿。”

  几翻慰问周.旋下来,楚醉面露疲色的转身望向仍然涌动的人群,许市长为人圆滑客气,很会做人,商政两界的知名人士大部分都与他关系甚好,有不少甚至直接称兄道弟,这慈善会几年未再办过,忽然再次举行,前来的宾客自然多的数不胜数,其中更是大把大把都是她认识的或有过往来的人。

  见祁亚盛被某个娇气的千金小姐缠住在不远处温声软语的你来我往,楚醉不禁挑眉看了过去,见那一副暧昧到不行的姿势,不由的斥笑着转身走到人群一旁,拿起一杯香槟静静喝了两口,目光顺着自二楼垂下的水晶灯看向不远处的许家人,许氏夫妇正拉着一位看起来美丽大方的某家小姐热络的聊着,许竹誉虽温文尔雅的乖乖站在一旁,时不时对父母笑笑,又时不时看看那位小姐,脸上虽染着笑,但笑意却不达眼底。

  楚醉想了想,那位被许伯父与许伯母拉着手一直在聊天的小姐,应该就是许竹誉口中所说的订婚两年未婚妻吧?

  正悄悄站在一边朝那位小姐打量着,身后忽然不知被谁撞了一下,她猛地一回头,只见祁亚盛已经推开人群走了过来,也将刚刚不小心撞到他的私人会所中的侍应生轻轻推开,上前堂而惶之的搂住她肩膀,从她手里拿过酒杯放到嘴边。

  同时,他又在楚醉逼人的目光下轻轻转动了一下酒杯,避开她刚刚喝酒时留下的淡淡唇彩的印迹,在另一边的壁缘将剩余的酒喝了下去。

  “今天人有些多,刚才我听说连擎禹的白以康都应邀前来,这么多年也不见擎禹集团跟政府有什么联系,没想到他们动作倒是真快。”

  楚醉却是在听到擎禹与白以康时,脸色微变,脑袋不受控制的转向人群迅速的梭巡起来。

  “嘿,我跟你说话呢,先看着我。”见她不知在人群中找着什么,祁亚盛顿时不爽的抬手将她的头转了过来:“我跟你说,今儿要小心行事,盛华的陈嘉隆也来了,他简直就是哪有缝隙就往哪儿钻,你好好呆在我身边,就算他来跟你说什么,你都当做没听见就好。”

  楚醉打量着祁亚盛那似乎不爽的面色:“你怎么看起来似乎很讨厌陈董?”

  祁亚盛瞥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仅是转身随意的靠在墙边,目光淡淡的看着人群,随手将旁边桌上的酒杯拿起,放在嘴边轻轻抿了一口:“按理说,我不应该告诉你这些,不过你楚醉的性格我倒也算是了解的八.九不离十。”

  说着,他忽然挑了挑眉:“我爸的身份你知道,是军区副司令,虽有实权,但终究还是被一个正司令压制着,而那位年已六十的正司令不是别人,就是陈嘉隆的父亲,而且陈司令当年曾经是我爸的部下,二十年前曾有一件贪污受贿案里与几个京官有些联系,不知怎么的就把我爸坑了下去,重新爬上来后也被那姓陈的压着。他们父子没一个好东西,都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什么都做得出来的类型,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他在你身上能捞到什么,但相信我,陈嘉隆这人做事从来都有极强的目的性,这么几年他一直在你身上花着精力,那就总有他的理由,你离他远一点就是。”楚醉点点头,心下不禁犯起了嘀咕。

  怪不得陈嘉隆当初对擎禹的内幕很好奇,还一直想借助她楚氏被擎禹打击的这一道线索而非要与她有所联系,擎禹涉足黑市这是业界众所周知却一直拿不出证据的一条公开的秘密,可从来没人敢拿擎禹怎么样。

  但这回看来,若陈嘉隆是急于立功的话,那想尽办法要拿擎禹开刀,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私人会所里的舞会已经举行了好一会儿,楚醉被祁亚盛拉着在人群中跳了一段舞,在掌声雷动之际拉着她悄然离开人群。

  会所后方虚掩的格木门后是一座僻静的后花园,他也不知干什么去了,楚醉便也难得清静的在花园里等他,想着刚刚二人跳舞时陈嘉隆意味深长的目光,还有那边许氏夫妇眼里的漠然,等等的一切。

  “嘎吱——”

  “干什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了。”听到身后那道门又被打开的声音,楚醉没回头,私以为是祁亚盛回来了,便坐在花园中的一只竹椅上,一边望着星空一边轻声问。

  “楚小姐倒是学会了一鸣惊人,跳了一曲之后人就消失了,大厅里几位男士都想找到你与你再舞一曲,却没想到你人已躲到外边欣赏夜空了。”一道奚落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楚醉脸色微微一滞,募地回头,看见白以康单手插着裤袋,站在门前的围栏边似笑非笑的冷睨着她。

  那道不削的讥讽笑容仿佛将整整埋藏在心底两年的东西骤然刺痛,楚醉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脸上那显而易见的冷嘲热讽,缓缓站起身,远远面对着他,微微勾了勾唇角,不冷不热的开口:“白以康,好久不见。”

  “是挺久的。”白以康冷笑,骤然点了支烟抽了起来:“算算时间,两年了吧,自从两年前擎禹将国内的几家分公司整合迁至国外,忙得我不可开交,连楚小姐已经接手楚氏做了楚家的掌门人,我也是半年前才在旧新闻里看到,真是恭喜你啊,楚总。”

  楚醉仅是笑了笑,没再说什么,目光淡淡看着他手中忽明忽暗的烟雾,欲言又止。

  “楚总的魅力也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他将烟头扔地至上,轻轻踩灭,冷笑着眯眸看着她眼中的坦然如水和那死寂一般的毫无波澜:“真没看出来你这种狠心肠的女人哪里来的这么大的魅力,一个许少就罢了,连祁亚盛这位花名在外的亚洲巨星都跟你搞在一起,幸好Vason早已寒心将你从心底根除,否则难保会不会继续深受其害。”

  望向虚掩的门内一道若隐若现的身影,楚醉浅笑依旧:“白副总过奖,我这心本就是石头做的,无论是软攻还是硬敲,都没有丝毫动容,你还是省省心,省些口水免得呛到自己。”

  “但愿你一直这么蠢下去。”白以康斥笑着忽然从西装的衣袋里掏出一只U盘放在栏杆上,旋既转身走进门。

  许竹誉站在门边淡看着白以康在他面前走过,两张清冷的面色交错而过,直到许竹誉绕过格木门走至后花园,看见楚醉面无表情的矗立在夜风中一动不动,脸上不禁满是无奈:“小醉,他回来了。”

  楚醉抬了抬眼,空洞的双眼淡淡的望着不远处眼中带着一丝疼惜的男人。

  “我昨夜才知道,爷爷几日前曾经宴请过一位未曾谋面的海外归来的宾客,正是何彦沉,他如今已经金盆洗手不再涉足黑市,反而与政界关系极好,我不知道他这两年是怎么做到的,不过市委书记与我爷爷对他都很客气,恐怕近来对C市几个重点项目投资赞助的金主就是他。”

  楚醉弯了弯唇:“是吗?”

  早在刚刚得知白以康在现场时,她就已经知道,何彦沉回来了。

  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但许竹誉没说,仅是目光静静的看着她在风中矗立的模样:“夜里风大,你这样很容易感冒,要不要进来?我送你去楼上的房间坐坐?”

  “我没事,我有些热,所以想在这里放放风。”楚醉又是一笑,将肩上的貂绒披肩拢了拢:“你进去陪伯父伯母吧,我想,他们并不希望看见你和我单独在这里。”

  许竹誉有些头疼的拧了拧眉心:“你不必等了,祁亚盛被那几个女人缠住了正灌着酒,好歹他名声在外根本不能推开,正喝着呢,呆会儿估计也得被搀着才能出去,你别指望他还能送你回去。”

  “我没有在等他。”

  “那你在等谁?”许竹誉面色一沉,赫然走上前拉住她的胳膊:“走吧,我送你上去休息,或者开车送你回家都可以,今天你人已经到了,礼数也够了,用不着一直坚持到最后。”

  楚醉被他推桑着往前走,他要直接带着她从后花园绕到前边去取车,她却被带动走了几步便停下:“不了,我还是先进去跟许爷爷打声招呼,确实有些冷,我也感觉到了,呵呵,真冷……”她僵僵的笑着,转身便要挣脱他的手走回宴会厅。

  “我送你回家,小醉。”许竹誉却是莫名奇妙的坚持,不让她进去。

  “我不能先走,这样不好。”楚醉挣了挣。

  “没事,有我在,若是爷爷发现了,我就说你喝多了,提前被送回去休息。”他强迫的拉着她走向前边。

  “你干吗非要我这么快离开?”仿佛是发现了什么,楚醉募地站在原地双眼直盯着他,果然看见他眼底的一丝闪烁:“怎么了?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没什么,回去吧,伯母和歆歆他们应该还在等你回去吃晚饭。”

  “许竹誉……”

  “走,我送你回去……”他直将她拉到车边,掏出电子车钥匙打开车门便要推她坐进去。

  “许竹誉!”楚醉忽然抬头双眼圆睁的看着他。

  “……”他顿住,目光静望着她眼里的逼视,脸色沉了沉,才撇开头看向私人会所的门:“他一直在会所里,刚刚才下来到宴会厅。”

  楚醉顿时笑着挥开他手:“那又怎么了?难道有他何彦沉在的场合,我楚醉还不能出现了?是谁规定有他在的地方就不能有我楚醉的存在?我凭什么要避着他?我又没做亏心事,凭什么不敢见人?”

  说着,她从车里钻了出来,深呼吸了一口气:“谢了,我没必要躲着他,我自认为自己还不至于要逃避什么!”

  “小醉,回家吧,今天晚上这里不适合你。”见她非要进去,许竹誉忙伸手拦住她:“走,我送你回家。”

  “小醉!”

  “小醉你别这样,我知道你想证明自己不会被他的存在而影响,我知道!我全都知道!好了!我送你去好不好?别再勉强自己!”他骤然一把将她扯进怀里紧紧抱住:“听话。”

  “有什么是我不能看见的么?”楚醉不再挣扎,身体麻木的任由他将自己抱住,双眼怔怔的看着四周一辆辆颜色不一致的轿车,风刮过脸颊,莫名的有些疼。

  搂在自己背后的双臂越收越紧,许竹誉无言的抱着她。

  “没有什么,走吧,我开车送你回去。”见她安安静静的,许竹誉便抬手轻抚着她及肩的短发,俯首在她额上安慰似的轻轻印下一吻,转而重新打开车门,扶着她坐进去。

  楚醉没有坐,站在车门边,澄澈的目光看着眼前神色不明的许竹誉。

  他这种表情她见过的,心头不明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在他要推她坐进去时,赫然抬起手死死的握住车门,抬眼对上他的视线。

  “你……”见她固执,许竹誉无奈:“小醉……”

  “我自认为活了这二十八年来,还没有什么是不能承受的。”楚醉将车门关上,目光静看着许竹誉眼中的情绪:“不要总是在想要保护我的时候露出这样的表情,你不值得总是为了我这样做,不管是什么,该面对的我总是要面对。”

  说时,她将微乱的头发拨至耳后,旋身重新走向私人会所的正门。

  “他结婚了,妻子叫苏言之,已经有了六个月的身孕。”许竹誉骤然转身面向她快步而走的背影大声言道。мχƒ∂χχ.¢σм

  正迈开步子欲走回私人会所的纤瘦身影骤然僵住,双脚牢牢的粘在地上,仿如一尊亘古的雕像。

  风吹过脸颊,带动及肩的短发微微轻拂,肩头的浅紫色绒毛无声无息的静静的拂动。

  许竹誉快步走过去,却没有抱住她,仅是单手插着裤袋,面无表情的站在她身旁看着她平板的侧脸和那双黑的发亮却半点神彩也没有的双眼。

  “回去吧。”他由衷的说:“小醉,今晚,这里不适合你。”

  僵硬的手指在身侧悄然紧握成拳,又刹时分开,抬手以手指勾住颊边一缕被风吹乱的头发拢至耳后,楚醉嘴边募地扬起一丝别样的浅笑,回眸看向许竹誉眼中那明显善意的劝告。

  “为什么不适合我?”

  许竹誉皱眉不语,仅是看着她,春风凛凛中,天空似乎又飘下了毛毛细雨,微凉,却又莫名彻骨。

  “别这么小看我。”她又是轻轻一笑,陡然抬步继续朝会所那金碧辉煌的正门走去。

  看着她毫不犹豫的背影,许竹誉站在原地未动,目光静静的睨着她垂在身侧的双手,纤细的手指再次合拢成拳,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

  再次进入大厅,不难发现大量的人群都涌动在舞池中央,楚醉走进去时深呼吸了几次,才散开目光看着人影幢幢的众人。

  几伙在不远处悄然攀谈的话语她听的清楚,有人在议论那位被许市长宴请的主角。

  “你们可别小看他这人,这位何先生可是个传奇人物,虽然他的身家背景没听谁说过,但听闻他曾经在T市那家高级金融企业商氏集团创造了好几次T市的财政新高,不过啊,他在商氏最鼎盛的时候忽然就辞职消失了,之后商氏突然就一蹶不振,当时全球金融风暴本来已经过去了,正是金融业好转的时机,所有金融企业都在步步为营的准备稳赢,只有这位何先生当时在商氏又能创一新高的时候忽然离开,那时听说金融界还有不少人研究他离职的动机,但之后不仅仅是商氏亏空撤市,同期亚洲几家大型金融机构都接连受到反噬影响,一个个都亏的差点把裤子都当出去了,听说在这位何先生走后,那位商氏的董事长要嫁给他的女儿也因此伤心绝望的玩起了自焚,后来听说还跳楼自杀了,死没死谁也不知道,但听新闻报道说是死了,可没有记者亲眼见过尸体,更也没有死者照片,不过这些年也没有商小姐的消息,估计这为情自杀的消息是真的,不是什么新闻胡乱编造!”

  “那他现在又是投靠了哪家公司,怎么许市长似乎挺看重他,我看这次那块地皮的竞得者已经内定了吧?”

  “我估计也是八.九不离十了,官商勾结的事儿咱们又不是不清楚,谁没在这其中得利过?但这姓何的小子凭空冒出来占了咱们的肉,任谁也不甘心吧。”

  “我怎么看他似乎跟擎禹有些关系,你看那平时不怎么与咱们这些人往来的白以康,都跟他似乎关系不错,就连那个大着肚子的女人都似乎跟白以康很熟络,你看,那个女人还在跟人家说说笑笑的……”

  “擎禹这几年可是个大头儿,咱们暂时惹不起,前几年楚氏就差点毁在擎禹手里,你们忘了?当时岳总私下跟咱们联系过,但擎禹那边明显就在给咱们压力,本来还以为楚氏彻底的就这么毁了,哪知道楚镇死后忽然被一个黄毛丫头接手,竟然莫名奇妙的似乎没有了债务压力,擎禹这几年也没再对楚氏下手过,真是奇怪。”

  “你小点声,那黄毛丫头就在那边呢,别让她听见。”

  “听见又怎么了?一个小姑娘能有多大手段?还是不是接了自己家的事业,又不知道是上了几个男人的床才得到点支援,啧啧,早知道这小丫头长的还不错,当初岳总就应该把她这女儿送出来让咱们看看,说不定看在这丫头的几分姿色,我冒险帮他们一把,擎禹也不一定能发现呐!”

  “别小看了她,这个楚醉的手段挺辣,不比岳红珊差多少,很会做人,也很会说话,这两年也没直面得罪过谁,这一年来在市郊承下的几处地产都不可小觑,不一定背后有什么人在撑着呢,还有那个姓祁的艺人,居然能在市长的慈善会上露脸,恐怕来头不小,还是小心为上。”

  “我倒是对何先生的身份很好奇,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白以康那人孤傲的可以,有很多次我都想直接揍他一顿,但擎禹不好得罪,谁也没法拿他怎么样,不过看这白以康对那个何先生似乎也有几分礼让,难不成那姓何的跟擎禹有什么关系?”

  “谁知道呢,这么多年也没见过擎禹的正主,一直都是白以康出面,如果说姓何的是擎禹集团的BOSS,我都不敢说不信!现在这商场中的明争暗斗,谁知道都用着什么里应外合的计谋,这圈子里可乱了去了!这何先生看着来头不小,不管究竟是什么身份,人家许市长都以礼相待,咱们还是少说点,免得被有心人吃见,反将了一军可不好。”

  “最近看起来风平浪静,实际暗下风起云涌人人自危,还是小心些好啊。”

  “张总你看,那黄毛丫头正对你笑呢!”

  “你看错了,她是在看你呢。”

  “哟你看,人家都朝你走过来了。”

  楚醉笑眯眯等他们聊完后缓步走过来,在那位说她不知与多少男人上过床的张总面前站定,伸出手来笑道:“张总?刚刚怎么没看见你也在?真是不好意思,这里人这么多,一个个金光璀璨的,这人啊个子稍微矮一些就容易被埋没,什么都看不清楚。”

  “您别误会,我是说我个子矮,一直被挡住,也没看见张总您在这里,真是失礼了!”

  “楚总来多久了?”那张总也不是什么小角色,看出楚醉言语中的挑衅,顿时皮笑肉不笑的抬起手与她握了握:“要不要来喝一杯?”

  “不了,刚刚喝了不少,现在还有些晕呢。”楚醉巧妙的收回手,似笑非笑的朝他点点头:“张总,我先去那边看一看朋友,您慢慢喝,若是喝的不够,改天可以来楚氏,晚辈一定好好奉陪。”

  “楚总客气。”

  “失陪。”话落,楚醉面无表情的转头看向人群的方向。

  有那么一瞬,仿佛在影影幢幢的人群里看到熟悉的一抹身影,还未来得及看清,那边就忽然一阵搔乱,正待她要走过去时祁亚盛忽然神不知鬼不觉的站到她面前对她咧开那张招牌式的笑脸。

  “你刚刚跑哪里去了?错过了一场好戏!”他一把搂住她的肩,笑眯眯的贴在她耳边说:“我刚刚看见何彦沉了,这才几年的时间果然是物是人非,人家何总现在如今身份地位更是让人乍舌,而且还美人在怀,有家有室的,真是让人嫉妒啊。”

  “你说我要什么时候才能遇到一个能让我怦然心动的女人,然后嫁给我,也给我生个孩子让我尝尝当爸爸的滋味呢。”他笑眯眯的贴着她的脸,看着她面无表情的模样笑着说。

  “你喝了多少?”楚醉顿时抬手捂住鼻子,一脸嫌弃的瞪了一眼身旁粘人的臭男人。

  “不多,不多!”祁亚盛笑嘿嘿的搂着她的肩,低头看着她略有些不太一样的脸色,不禁笑眯眯的低头说:“我以前见过商小姐,那时就感觉她跟何彦沉没什么缘分,那个大小姐脾气的商安然可留不住男人的心,我就一直等着看他们的笑话!结果今天,看见那个叫什么苏什么之的女人,我才发现啊,原来我想要的女人也不过如此,能疼我,对我好,大方得体又很贴心的女人……”

  “我想啊,我现在有点嫉妒何彦沉,怎么这么好的一个女人偏偏就嫁给他了呢?怎么我身边就没碰见那种类型的?我见过的最老实的女人也就是你了,可你不行,你这女人又冷又固执,没半点女人味!就算我对你有那么一点点感觉,但咱俩肯定不行,我要是娶了你,这辈子都能被你折磨死……”

  他嘿嘿的笑着,俯在她耳边,身体几乎是挂在她身上:“喂,楚醉,你听没听见我说话?”

  却是发现她的目光正看着前边不远处的旋转楼梯,那一道阔别整两年未曾再相见的挺拔身影,正温柔而小心的扶着身旁挺着肚子一脸幸福笑意的女人一步一步走上旋转楼梯。

  “怎么回事?”旁边有人问。

  “何先生的妻子有孕在身,刚刚似乎不小心扭了一下,不太舒服。”

  “都怀孕六个月了,肚子也不小了,怎么还出来参加宴会,这要是磕了碰了的多不安全。”

  “人家那是有老公在身边,谁敢碰着她呀!”旁边某某老总的千金皱了皱鼻子,说着风凉话,却是时不时抬起眼一脸花痴的看着那道笔挺颀长的身影:“还不到三十岁就结婚了?你们听谁说他结婚了?不就是一个大肚子的女人跟在他身边么?别乱猜!这么年轻,怎么可能这么早就结婚呢!”

  “怎么?你看上人家了?”

  “哪有!就是觉得这个男人……挺有意思。”

  “怎么就有意思了?要是说有意思,我看刚才你在灌祁亚盛的时候人家对你可是有点意思呢!”

  “去!我们就是喝喝酒,其实我还是比较喜欢这种看起来稳重好看又背景显赫的男人,简直是没得挑哇!一看就特有安全感~”

  “嘿,你还真别说,刚刚就是听别人在讨论那个何先生,如果那个苏小姐不是他妻子的话,那他干吗这么照顾一个怀孕的女人?你看他们多亲密啊?那个苏小姐也很有当家女主的架势,我看倒是很配!”

  “我不管,等一会儿等何先生下来,你必须亲自邀请他跟我跳一支舞,我就不信了,这么好的男人怎么可能不到30岁就结婚?就算是娶妻,也应该是像我这样妖娆又美丽的女人啊,风情万种什么的最适合他这样的男人了……”

  “那祝你马到成功咯~”

  “客气客气!我一定要把他弄到手不可!”

  耳边一阵阵唏嘘不己,祁亚盛又醉醺醺的倚在楚醉身上在她耳边含糊的唠叨些什么,楚醉好不容易将目光从已经没了人影的旋转楼梯上移了开来,刹时低头看向靠在她肩头闭着眼睛一副酩酊大醉的男人,最后直接将他拽到墙角的沙发坐下,将他往沙发里一甩,然后长吐了一口气,站在沙发边有些木然的看着沙发上晕黄的灯影,脑子里在想什么,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直到没多久,何彦沉正旋转楼梯走下来,再一次成为众人的焦点,楚醉本来没想看过去,却又不由自主的微微侧过身,在人群之后遥遥的看着那道一别经年,在岁月的洗炼中仿佛早已离她彻底远去的身影。

  “我劝你别再把记忆中的一切再搬到他身上,自从三年前你在英国回来后,就该明白,你对现在的他根本一无所知,无论是欺骗还是其他,他心机深沉的已经不是你这种直来直去心思简单的傻瓜能玩得起的。既然他这一回的出现身边已经有人相伴,你就更没有理由去靠近他,要知道你再靠近他的下场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重蹈覆辙的可能。”许竹誉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说话的声音不是很大,却依然能被楚醉听得清清楚楚。

  那端许市长正跟何彦沉谈着什么,楚醉看不清楚,也没想仔细去看,默默的收回目光,回头对上许竹誉的视线。

  “小醉,回家吧,我送你回去。”许竹誉走到她身旁,抬手在她头上轻轻拍抚:“他这次回来摆明没有要将过去的所有一起带回来,他的城府之深已经让我不得不佩服,我都需步步谨慎小心应付,能避则避,更何况你早已经遍体鳞伤,小醉,曾经他是对你有情,而现在他归国足有两个月却从未找过你,甚至连对你父亲的死没有一点忏悔,他心里已经没了你,这样的他,你是斗不过的。”

  说着,他将她轻轻揽住:“我送你。”

  不等楚醉做何反映,那边白以康正巧从人群一偶经过,手中的高脚杯里已经没了酒液,却在看见这一边的楚醉跟许竹誉时,忽地一笑,从旁边一位侍应生手里换了一杯香槟,须臾朝他们一步步走来。

  “许少,楚小姐,这是怎么了?楚小姐不舒服?要走了吗?”白以康笑眯眯的站在他们两人前方,挡住二人的去路,举杯在自己嘴边喝了一口,却没有要敬酒的意思。

  “白副总真是有闲心。”许竹誉漠然冷笑着将楚醉搂紧,正要说什么,却忽然被楚醉打断。

  “没有,我是想去洗手间,对许氏的私人会所不是很熟,正问他方向呢。”楚醉忽然扬起笑脸,然后轻轻推开许竹誉,转头在白以康看不见的方向,对着许竹誉感激的微微一笑:“谢谢,这里不比普通宴会,你父母家人都在,别落人口舌。”

  话落,转头又对着满眼邪笑白以康施以轻笑,然后面无表情的转身朝洗手间走去。

  冰凉的自来水被她狠狠泼向脸孔,许久,才一个人趴在化妆间的洗手台上深深喘息,抬头看向镜子里那张湿淋淋的面无血色的脸,有那么一瞬间,楚醉仿佛不认识自己。

  他结婚了,妻子叫苏言之,已经有了六个月的身孕。

  结婚,妻子,身孕。

  脑中翁翁的响个不停,楚醉赫然抬手用力拍了拍头,才略有些清醒过来,牙关莫名的打着寒颤。

  想起两年前父亲在医院里心脏彻底停止跳动的一幕,想起当年在父亲的葬礼上她跪在凛凛凉风中一动不动的那整整一天一夜,想起母亲绝望的目光,想起那一切的一切。

  她忽然站起身体,轻轻抹去脸上的水滴,一点一点抹去,连脸上薄薄的一层淡妆也擦的彻底,然后,静静的盯着齐肩的短发,募地对着镜子里面色苍白的女人轻轻一笑。

  被那一句话震碎的思维逐渐连了起来,串成清晰无比的线。

  她在堵什么?她这心里究竟是什么在堵的慌?路都TM是她自己选的!她TM堵什么?疼什么?难受什么?

  人都说了,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她楚醉还TM没跪着呢!

  没多久,她重新整理好仪容,将被水浸湿了几缕的头发拢至耳后,拿起小包,转身走出洗手间,刚一走出去就撞见之前说话难听的那位张总。

  “哟,楚总这是刚刚补妆去了?”张总看见她,猛地虎爪一抬就一把扣住她细白的手腕:“来来来,楚总,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位何先生是咱们C市地产业最大的龙头金主,也是市委既定的合作伙伴,听说楚氏近年对房地产项目大为上心,楚总还不把握机会来跟何先生认识一下?”

  说着,张总又长臂一伸搂住楚醉的肩膀,手掌不怀好意的在她雪白的手臂上下轻抚,明摆着是要互得好处。

  楚醉还没来得及躲闪,便赫然被一道熟悉而笔挺的身影撞进眼里,脑中嗡的一响,忘记躲开那支正在自己手臂上来回轻抚的又胖又厚的大手,仅是怔忡着被推到那人眼前,连躲闪都来不及,便是顷刻四目相对。

  “何先生,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楚氏集团的现任掌门人,董事长兼总裁,楚醉楚小姐。”张总搂着她,仿佛像是在介绍跟自己有过一腿的女人。

  楚醉心知这张总也是业界的一只滑头,不好惹,这明摆着是不打算让她有什么好名声,之前先是没回过神,却是在撞进何彦沉客气带笑的目光时,猛地清醒过来,这么多人在场,推开张总不太好,可又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只能尴尬的僵站在原地,双手握着小包,眉心隐隐蹙了蹙。

  “楚总?”何彦沉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颔首客气的点了点头,向她伸出右手:“曾听闻楚氏集团的掌门人是一位年仅二十八岁的美女总裁,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楚醉先是抿唇看着眼前男人眸中的波光潋滟,那一丝仿佛初次见面的陌生而诡异的气息让她脑中立时充满了戒备。

  须臾,她灿然浅笑,弯了弯唇角,伸出手与他交握:“何先生,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何彦沉,如果时间能抹去人的记忆,我楚醉宁愿这一生一世与你从未相识过。

  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在说完那话的同时,她傲然抬起下巴,迎上他似笑非笑冷然阴翳的瞳光。

  “二位不认识?”张总搂着楚嘴的肩膀忽然笑出了声:“哈哈,我曾经看见几年前T市的几条新闻,有一个女人的背影像极了楚总,我还一位楚总跟何先生有过交集,原来也是第一次见面呐!”

  楚醉立时抬眸迎上何彦沉淡冷的眸光,在他收回手的那一刻同时收回手,转而轻轻从张总的手臂间挣脱开来,若有若无的弯起一丝浅笑:“确实是初次见面,我不多打扰了,二位慢聊。”

  说罢,她对他们二人略点了点头,便要在他们两人之间穿过走向那边祁亚盛所在的沙发。

  “哎楚总,明晚我在星乐门设宴,不知是否赏脸来喝一杯?”

  楚醉脚步微微一顿,回眸看向张总,同时何彦沉已经转身同其他人饮酒交谈,渐渐走远。

  “张总盛情,我怎么好意思拒绝,但明晚我公司有个重点会议要开,恐怕要错过张总的盛宴了。”楚醉低眉弯唇浅然一笑。

  笑话,这老滑头明显是想给她难堪,请她去星乐门?星乐门那地方可是一堆富家子弟闲来无事常聚在一起的夜总会,看起来没什么乱七八遭的勾当,实际就是一群老少爷们儿打牌唱歌跳舞喝酒玩女人的地方!

  “那还真是可惜了!”张总倒也不强求,笑着喝了一口酒,闪着精光的双眼淡淡的瞥着楚醉头也不回的背影:“明晚我拉了几个豫鑫花园与万龙城的开盘赞助商,还有从香港九龙特意过来的地产投资行业的著名投资人,听说楚氏近两年虽然回升,但内部仍然处于亏空状态,财务资金不足,仍需向银行借贷,若是错过……”

  楚醉忽然停下,闭着眼悄然长吐了一口气,咬了咬唇,目光静静的凝着前方的人群,同时转头,含笑道:“张总不如先告诉我时间,我明天看看会议能不能尽早结束,如果能抽出时间来,我一定尽量过去粘粘张总的光。”

  “楚总果然是个识趣的人,那明晚8点半,星乐门5楼包厢,恭迎楚总大驾光临了。”

  “不敢。”楚醉皮笑肉不笑的转神走开,始终没有再朝某一道仿佛光芒万丈的身影那边看过一眼。

  结束了,真的,一切都结束了,真正的结束了。 阅读最新章节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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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公子这次化解曹彧玮的攻击之后却并没有急于攻击,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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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拼消耗!她似乎是要和曹彧玮拼消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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