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锋小说网>都市小说>沉醉何欢凉>第十章 原来1
  “尊敬的客位旅客,将要从东京飞往上海的MU272航班……”

  机场大厅的广播声频频响起,楚醉一手捏着机票,一手牵着歆歆站在大厅人来人往的一角,提着行李箱站在那里许久,才抬步往前走,换过了登记牌之后走向安检口。

  手机忽然叫嚣起来,她脚步一顿,看了一眼,看着上边熟悉的连心都快要滚烫起来的名字,直接按了挂断键。

  “妈咪,为什么不跟爹地一起走啊?”歆歆背着她自己的可爱小背包,一边扭着皮肤抓着楚醉的手,一边时不时回头看向身后来来往往的陌生人:“昨晚爹地说要带妈咪和歆歆一起去什么什么斯的地方去看好多好多的薰衣草呢!”

  楚醉没有说话,握在歆歆手上的手渐渐收紧,排队等着过安检。

  “妈咪,你心情不好吗?”

  “没有。”

  “那妈咪为什么早上带歆歆离开的时候,不告诉爹地……”歆歆撅起嘴:“爹地会担心的……”

  想到早上醒来时何彦沉因为日本分部的那几个企划案的进行中途出了些事,便早早去了分部检查,昨晚已经派人订了去法国的飞机,准备今天下午就携着她和歆歆一起去法国,注册结婚……

  嫁给何彦沉,曾是楚醉很多年前就已经在心中幻想的幸福结局,直至多少天以前,她就想过如果他向她求婚,或者再一次霸道的拿着她的户口本要去注册,她一定不会再拒绝。

  那时在民证局外边如果不是忽然跑来一堆记者,或许她在几句话之间就会心软,主动攀着他的手走进去登记,后来他说不许她再找任何理由拒绝,要来日本找时间去注册结婚,她没有反对,等到他终于忙完,等到他说要带她去看普罗旺斯的漫山遍野的薰衣草,等到他说,他再也没有耐心多等一刻。

  这一刻,她究竟等了多久?

  她不记得了。

  可是这一件一件扑朔迷离的事,一件一件仿佛呼之欲出的一切都在向她一点一点侵袭而来。

  那封邮件上的照片与内容,还有许竹誉的话她可以尽量忽略,选择相信何彦沉,可当昨晚看到他与白以康在那座陌生的复式公寓走出来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有太多的事情是她根本就不知道的。

  比如,邮件里那张不知什么时候被媒体偷.拍后却已经封杀掩藏许久的照片,在一辆高级黑色迈巴赫里走出来的人的背影,那车所停留的地方是擎禹在T市分部的公司大楼的正门外,白以康一脸笑的迎上去,四周看似擎禹的内部工作人员对那人极为恭敬,照片里她看不清那个从车上走下来的穿着黑色西装男人的脸,看不见他的表情。

  可单单是那一个背影,她就永生不能忘记,一眼就认得出来。

  真的太像了……

  她可以当做这照片不存在,当做只是一个熟悉的背影,可许竹誉在宴会上的那些话里有话,还有她亲眼看见的这一切一切,她要怎么安心拿着户口本一点心事都没有的嫁给他?

  尽管有太多的不现实,甚至是无法置信,可有些东西就是这样摆在眼前,她没法抗拒。

  “妈咪,你肿么了?”过安检的时候,手机依然在一刻不停的响,楚醉刻意忽略,甚至想要去关机,歆歆看出她的怪异,不禁轻轻扯着她的衣角小小声的说:“妈咪,你真的不告诉爹地吗?电话是谁打来的呀?是不是爹地?”

  “妈咪,咱们就这样偷偷走了,爹地真的会担心的……”

  “妈咪,你接电话好不好……”

  歆歆一边跟着她过了安检口,走向候机厅,一边可怜兮兮的拽着她的衣袖:“妈咪……”

  “妈咪是带你回家看外公和外婆,你爹地会知道的。”楚醉一边走一边安抚她:“歆歆从来都没有见过外公外婆,妈咪今天带你回去看看他们,好不好?”

  “外公外婆?”有些陌生的词汇在歆歆的脑海里划过,想起动画片里的情节,才想到外公外婆就是妈咪的爹地和妈咪,又闷着脑瓜想了想,才挠挠头:“可是为什么不告诉爹地呀?”

  楚醉没再解释,因为眼角的余光瞥见大厅门外闯进的一道颀长而熟悉的身影,便匆忙拉着孩子低头往里走。

  歆歆也眼尖的发现了那边在门口的人,看见他眸光在大厅里梭巡,顿时兴奋的大叫:“妈咪,是爹地,爹地找到我们啦!妈咪你看!”

  “快走!”

  “妈咪?那是爹地……”歆歆愕然的抬眼看向楚醉僵白的脸色:“爹地他……”

  手机铃声依然喧嚣着,楚醉以着眼角余光看见何彦沉脸色紧绷的快步走进大厅,一边朝安检口这边走,一边拿着手机打着她电话,她悄然的目光陡然落进他冷洌眼底。

  他看见她了!

  楚醉一慌,忙拉着歆歆挤进人群里。

  “楚醉!”

  由远及近的低吼传进耳里,楚醉一狠心,关了手机,拉着歆歆走进候机厅。

  歆歆不知道爹地和妈咪是怎么了,但是看爹地难看的脸色和妈咪也不怎么开心的表情,实在不能理解,回头艰难的看了一眼被几个保安挡在安检口的何彦沉,想了想,忽然挣脱开楚醉的手,转身朝他跑了过去:“爹地——”

  “歆歆!”楚醉忙转身要拉住她,奈何她小小的身体灵活的像个小猴子,直接顺着人群钻了出去,跑回到安检口那边,隔着围栏伸手对着何彦沉一脸兴奋的摇晃:“爹地!爹地!妈咪说要带歆歆回家去看外公和外婆!”

  何彦沉脸色顿时一僵,深入寒潭的瞳眸赫然抬起落在正奔过来的楚醉脸上。

  楚醉脚步滞了滞,深呼吸了一口气,走回去就要将歆歆抱起来:“快跟我走!”

  “不嘛,妈咪!你干吗要把爹地扔在这里,你看爹地好伤心!”歆歆不依的摇晃着小身子,死活不肯被抱走。

  “你!”

  “为什么?”耳边传来平静的疑问,压抑的平静打在她的头顶,让她如临隆冬,只觉寒风阵阵。

  她咬咬唇,用力将歆歆圈在怀里抱起来,转身就想走,却是想了想,缓了缓脚步,才停下转头看向被保安拦在安检口外边的何彦沉,看着他寒怒乍现的俊颜。

  “我想,先在和你去注册结婚之前,回去看一眼我爸妈。”她说。

  他沉默的睨着她,骤然甩开身旁的保安,不再往前走,仅是习惯性的弯了弯唇,没有说话。

  他不再是三年多前在机场挥拳打伤保安,将她从安检口强硬的拽出去的何彦沉,他不再是一脸不敢置信又受伤的看着她离去的何彦沉。

  “飞机快要起飞了,我先……”见他眸内闪过寒煞冷光,楚醉自知理亏,没再解释,便要抱着挣扎的歆歆转身离开。

  “一路平安。”许久,在她缓慢的脚步之下,重新磨蹭的走回到排队进候机厅的人群中,却忽然听见他这样说了一句,声音轻飘飘的。

  楚醉愣了一下,回头看向他,却见他安静的站在那里,在对着她笑。

  笑的脸色微白,目光却是许久不见的难得的温润清澈。

  有那么一刻,她差一点就抛下行李箱,放下歆歆,转身冲出去扑进他怀里,大声将心里所有的疑问都问出来,然后听他解释,听他将所有她的疑问都扭转回最初的境地,听他说,是她误会了,是她多想了,这所有的一些悬念皆是她凭空想像的。

  却是同时,飞机将要起飞的广播声阵阵传来,排队的人群往前走,她被动的转回头走了进去。

  何彦沉没追进来,一直没有。

  直到飞机起飞,缓缓升至万里高空,他亦再没有出现。

  楚醉才禁不住回想他在安检口外的那一丝苍白的笑。

  他为什么要笑?

  是因为她的不辞而别足够伤人?还是,因为她又一次一声不响的离开……

  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楚醉捏着已经关闭的手机,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许久许久。

  等到近四个小时后,飞机晚点到了上海浦东机场,她一离开机场就打开手机给何彦沉打去电话,她忽然有些怕,想要告诉他,她不是离开,她只是回来看看爸爸妈妈,只是想把心里盘旋的疑问弄清楚。

  “你好,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楚醉当晚在上海停留了一夜,整夜打着电话,可何彦沉那边是持续的无法接通状态。

  她心里有些慌,干脆给在商氏日本分部的那几个负责人打电话,可他们的答案是何总早上9点多接到一通电话时匆忙的就离开了,之后再也没回去过,没人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也没有联系到他。

  早上9点多,中日时差有一个小时,在日本的9点多,正是她上飞机之前的那一个半小时左右。

  第二天一早,她坐了7个小时的车赶到C市,途中打电话时,那边直接是盲音。

  “妈咪,是不是爹地生气了,不接你的电话呀?”歆歆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坐在旁边用着一脸‘活该’的表情瞟着楚醉,然后戳了戳手指:“谁叫你昨天不接爹地电话的,他肯定生气了。”

  “你以为你爹地像你一样那么臭脾气?”楚醉就算如今已经不懂他,但至少还是了解他的性子,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在他身上发生。

  只有女人耍起脾气任性起来才会不接电话,可他这是无法接通,是盲音,不是关机,不是接电话。

  这种忽然失去联系的惶恐一直蔓延在她周身,直到到了C市,她打车朝楚家老宅那边行去。

  “小姐,到了。”

  计程车司机的声音将楚醉从失神中拉了回来,她一怔,抬头看向车窗外熟悉的宽道,忙掏出钱包付了车费,然后拉着歆歆下车。

  C市也在北方,天气倒是没有T市那么冷,她一边帮歆歆脱下外套,一边提着行李箱走向熟悉的宅院。

  翠绿的松树在风中毅力不倒,十年如一日的那种莹绿的颜色,不似其他树那般定时定日的绽放变色,它总是这样安静的站在道路两旁俯视着周遭的一切。

  楚醉呼吸熟悉的味道,走到老宅的大门前,正要按门铃,手臂却在半空中僵住,赫然转过头看向年代久远的老式铁大门上的一圈圈红锈。

  顷刻,她迅速按着门铃,却无一人走出来开门。

  楚氏老宅是她爷爷留下来的,这里曾是军区大院,爷爷曾也跨足商政两界,对这附近的环境很熟稔,所以全家一直没买什么新的住处,爸妈也忙于工作,对房子没什么要求,这老宅虽然年代久远,但装修极好,不比那些现代感极强的别墅差多少。

  楚家唯一给她温暖过的地方就是这座宅院,小时候爷爷常陪着她在院子里满是爬山虎的墙边看着她打秋千。

  “妈咪,好像没有人哦……”歆歆垫着小脚,朝院子里看了看:“妈咪你看,窗子上边都是灰……里边都没有东西哦!”

  楚醉朝落地窗里看去,果然,屋子里边本应该有的沙发地毯盆栽电视等等各种摆设都不见了,空空如也的楚氏老宅没有人看守,却如同一座鬼屋一样,连小偷都知道里边没有东西懒得光顾,落地玻璃窗完好无损的折射着阳光的温度,楚醉却觉得万分刺眼。

  怎么会这样……

  半个小时后,她将行李放在宾馆,本来想让歆歆在宾馆休息,结果她因为在陌生的地方,非要跟着她一起,楚醉才只好带着她去往楚氏在C市的公司。

  楚氏大厦外,一切看起来一如当初那般的辉煌,可看着楼下商业街的萧条与屈指可数的几辆车,楚醉一脸沉默的走了进去。

  “这位小姐,请问你……”

  一楼大厅的工作人员有一大半都是新人,楚醉刚一进去就被前台小姐拦住。

  “我找岳总。”

  “抱歉,小姐,岳总最近很忙,暂不见客,如果您是有生意上的往来,我可以先帮你联系副总。”

  “我……”楚醉顿了顿:“好吧,麻烦你帮我联系一下代谦,就说我是楚醉,他如果有时间,一定会见我的。”

  “楚醉?”前台小姐怔了一下,顿时抬眼一脸古怪的看着她,随即匆忙翻着电话:“好,您稍等一下,楚小姐,我这就帮您联系代副总……”

  看样子这些新人就算对她不熟悉,但也能知道楚董事长的女儿的名字,楚醉无声的看着对方忙碌,安静的坐在一旁等候。

  “楚小姐,副总正在开会,稍后就会下来见您。”没多久,那位前台小姐用一次性纸杯倒了些纯净水放到楚醉面前的茶几上。

  “谢谢。”

  楚醉抬眼,看着四周,楚氏是跨国企业,包揽行业众多,她记得以前公司一楼的人总是忙的不可开交,从来没有这样安静过,只有少数几个工作人员和两个保安,楼上的情况她暂时不知,但是只看着这萧条的景象,也不难想像现在楚氏已经吃紧到了什么地步。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左右,一道熟悉的高瘦身影在电梯那端走过来,楚醉眯了眯眼,看着朝自己的方向走来的一身浅灰色西装的男人,顿时弯起一丝笑:“小眼镜,你越来越帅了?!”

  “你怎么忽然回来?”代谦近乎宠溺的笑容对上她的,走上前在她起身时抬手就在她鼻子上轻轻捏了捏:“天气这么冷,穿的这么少?走,去我办公室。”

  “好。”楚醉忙拿起自己的小包,又转而小心的抱起窝在一楼沙发上睡着了的歆歆。

  似乎才刚刚注意到她身边的小女孩儿,代谦看了一眼,好看的眼睛隔着眼镜片划出一丝疑问,随即又仔细看了看那小女孩的脸,然后了然的收回视线,帮她拿过包,好让她能双手抱着睡着了的孩子。

  进了电梯后,他回眸看着她眼里的打量:“怎么?终于舍得回来了?”

  楚醉脸色微变,无奈的尴尬咧嘴:“我想回来看我爸妈……”

  代谦不再说什么,到了18楼后,引着她进到办公室。

  见他的副总办公室里暖气的温度很适中,楚醉才小心的将歆歆放在沙发上,又将自己的外套脱上,盖在她身上,让她乖乖睡觉。

  看着那个悉心照顾孩子的倩影,代谦眼中的诧异显而易见:“原来任性调皮的姑娘做了母亲,竟真的有了当妈妈的风范。”

  楚醉安顿好歆歆,转头自己去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找出他办公室里常年放着的她最喜欢的普通大麦茶,给自己沏了一杯,然后狂喝了好几口。

  “慢点喝,又没人跟你抢。”代谦失笑的靠在办公桌边看着她。

  “哎呀我好多年没喝过你办公室里的大麦茶了,你可别忘了,从小咱俩就这一点同样的爱好,我妈总说咱俩没出息,喜欢喝这东西,但就是好喝嘛……”

  “唔,对了。”楚醉又喝了几口,才抬眸道:“我妈呢?”

  “岳总早上时还在公司,下午去了医院看董事长。”

  楚醉握着杯子的手骤然僵住,垂眸看着杯子里透明的白色液体,缓声轻问:“我爸他……身体怎么样?”

  “时好时坏,不久前脱离危险了,但还是常常会神智不清,最近可能是公司到了绝境对他打击越来越大,毕竟就算所有人都尽量瞒着他,想让他养好身体,但他和岳总毕竟是这么多年的夫妻,她的一言一行,就算很小心的不透露什么,董事长还是能知道,所以……”代谦蹙了蹙眉:“最近董事长又进了加护病房。”

  说着,他忽然看向楚醉低垂的眼眸:“你要不要去看一看?”

  “我怕他见到我,更会气坏身体……”楚醉越说头越低。

  代谦一愣,同时转眼看向沙发上正睡着的漂亮的小女孩儿。

  “本来三年多前你去英国留学,我以为你早晚都会回来,结果后来才知道你跟家里断绝了关系,刚开始我还真就什么都不知道,不久前从T市那边看到的新闻才……”他顿了顿:“才知道你竟然有个女儿。”

  楚醉无言的坐到沙发上,捧着杯子不说话。

  “怎么忽然想到要回来?”见她如此,代谦没将话题进行下去,而是婉转的换了其他问题。

  “我听说楚氏的所有债权都已经落到擎禹手里,有些担心,所以回来看看……”

  代谦叹息着点了点头:“没错,现在的楚氏根本就等于是擎禹旗下的一只船,只要他们想做的更绝一点,随时能将我们弄翻。”

  “到底怎么回事?水煮鱼跟我说过一些,但最近许家因为我的事而对楚氏收回援手了是不是?那其他银行呢?其他公司呢?”

  “还在努力沟通,本来有几处经过许氏给介绍的企业家们打算注资楚氏,但后来的态度又直接一百八十度转变,要么避而不见,要么托辞推延,也有直接挑明了告诉我们,是擎禹施压,他们也没有办法。”

  楚醉眼皮一跳:“你知不知道擎禹为什么要这么打击楚氏?白以康跟楚氏有过节吗?”

  “据我所知,擎禹的那位副总裁跟楚氏完全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代谦推了推金框无边眼镜,睨了一眼楚醉满眼的思索:“怎么,你还听说了什么?”

  “……没什么。”楚醉咬咬唇:“我就是在想,擎禹针对楚氏的手法完全像是一种刻意的行为,毕竟纵使其他企业多少也受到影响,但只有楚氏被打击的最彻底,擎禹的负责人,或者策划这场针对楚氏事件的主谋究竟是谁?”

  代谦沉默了片刻,忽然转身绕过办公桌从中拿出一套文件然后递给她:“难得见你这么关心楚氏的事,如果岳总跟董事长知道了,一定会很欣慰的。”

  “这是什么?”接过他替来的文件,楚醉低头翻看,看了几页才明白这是几份被驳回的邮件记录。

  几家曾经交好的公司不肯注资商氏,驳回的答案皆是擎禹的施压或警告,所有要向楚氏伸出援手的企业都没法继续下去,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楚氏这块肥羊的债权悉数被擎禹掠夺。

  “我曾陪同岳总联系过擎禹的白以康,但对方根本不愿见面,口气十分冷淡,一点商讨或谈条件的余地都不留。”

  “那现在整个公司上下……”楚醉脸色僵住:“岂不是完全在等死的状态?债权全数在手,只要擎禹的人过来收购,那不就……”

  “我们还在尽力想办法。”代谦蹙了蹙眉。

  看着他的表情,楚醉也知道他们根本没什么办法,对方不肯出面沟通,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其他企业不肯伸援手,许氏在暗中的帮助也因为她而被撤回……

  楚醉想不通对方怎么会有这么精明厉害的手段,竟然连许氏都不放过,暗中的帮忙也能被他在一场精心巧妙的设计之下使得两家关系僵持,而撤回15%的赞助资金。

  “盛华投标的那块地,对楚氏的燃眉之急能解决多少?能不能暂时让擎禹停下脚步,别那么快做的太绝,咱们好有时间再想想办法?”陡然想到盛华,楚醉忽然问。

  代谦轻笑:“现在楚氏完全属于擎禹旗下的一个子公司,存在与不存在皆在他们的一念之间,盛华的帮忙只不过是逆风而行,让楚氏孤立无援的状态得己缓解,但力气完全是九牛一毛,没有丝毫缓解。”

  “不过……”代谦沉吟了片刻:“最近市场上很安静,楚氏曾经几次暗中在市场里销售的各种库存都被阻拦或者退货,但最近几天销售的很顺利,那些设下一关关阻碍似乎正在缓慢撤回,这两天的时间,岳总稍微缓了一口气,才终于能分神去医院看看董事长。”

  楚氏的新大厦于五年前建成,坐落在C市最繁华的商业地段,分AB两座高层办公楼,两楼之间打通的街道大堂构造新颖恢弘,底层段有新品展示与公司历程还有百货公司,18层以上不对外开放,皆属公司员工的办公地。

  这处商业地段早已被楚氏纳为旗下,曾经繁华的街道人来人往的都市中心地,如今竟萧条到如此地步。

  “岳总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你现在可以趁她不在,去医院看看董事长。”楚醉站在窗边看着外边,下班时间一到,代谦拾起外套照在她肩上:“我送你过去。”

  楚醉点点头,跟着他乘坐专用电梯到了停车场,歆歆下午时惊醒过一次,后又被她安抚住送回宾馆。

  才刚刚三岁的孩子跟她四处奔波,楚醉实在不忍心,放开电视让她一边看动画片一边睡,之后才又回到楚氏。

  在路上时,她频频看着熟悉的每一条马路,每一座大厦,眼中皆是过往的记忆。

  她与何彦沉的七年也是在这座城市,C大更是坐落于C市中心不远的地方,她已经三年多没再去过。

  在去往医院的路上,车子路过C大附近的小吃街,楚醉回眸看了一眼,有少数几家已经换了招牌换了老板,但还有不少依然是曾经的门牌,看着路口的彩色冰淇林店,脑中仿佛跳跃出她曾经站在街边拽着何彦沉的手撒娇,让他去买了好几种颜色的冰淇林说都想尝一尝,结果她根本吃不下那么多,他一边帮她吃,一边无奈的看着几只冰淇林在他手上一点点化开成各种各样的颜色。

  眸中划过那时的何彦沉,仿佛依然能在熟悉的路口看到一对相依相伴走过的身影,女孩子一身浅绿色运动套装,男孩子一身干净的休闲服,她喜欢跟他肩并肩一起走,时不时调皮的转过身在他面前蹦蹦跳跳,用自己的头顶着他的胸口大声吵着说自己早晚还会再长高一点点,至少一定要长到他的嘴巴或者鼻子那里,才不要总是到他肩膀……

  虽然,何彦沉一米八几的身高站在一米六几的楚醉面前总是让她自卑到无颜以对的地步,但最大的好处就是,她站在他的身前,只要轻轻一靠,就能听见他的心跳。

  “小醉,醒醒,到医院了。”

  不知是在什么时候睡着,楚醉迷迷糊糊的被代谦拍着肩膀,睁开眼睛时看到医院时,才摇了摇头,将身上披着的外套还给他:“谢谢,你要有什么事情要忙就先走,我上去看看我爸,不一定什么时候出来。”

  “我陪你去。”

  “不用,你不是还有女朋友要陪?这样陪我呆在医院多不好?万一人家吃醋了怎么办?”楚醉调笑着解开安全带:“我自己去就好。”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她的脾气你也见识过,怎么会吃你的醋。”代谦笑着抬手,习惯性的又捏了捏楚醉的鼻子:“走吧,我送你上去。”

  楚醉无奈的吐了吐舌,也只有在这些亲人面前才能偶尔露出孩子一样的脾性。

  代谦是姑妈的儿子,比她大三岁,估计再过不久也该结婚,他的女朋友楚醉在几年前就已经认识,都是大大咧咧的性子所以很谈得来。因为代谦是楚氏的副总,在公司里从不以亲戚关系称呼,多年来已经习惯。

  “董事长在住院楼B栋,加护病房外有专人守着,一般人没法靠近,否则他们不认识你,不会放你进去。”代谦一边走一边说。

  楚醉安静的跟着他,直到圈圈转转的走到了父亲的病房外,才透过玻璃窗看见里边安静销售正在睡着的身影。

  “进去吧。”见她僵站在外边不敢踏足走进,代谦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董事长昨晚又做了一次手术,还在还在昏睡中,不吵醒他就没事。”

  “何况,他若看见你,一定会开心,怎么可能还会生气?毕竟,你可是他的亲生女儿。”

  楚醉在隔着玻璃看到楚镇的那一刹那就已经红了眼睛,一听代谦这样说,心里更是难过,小心的推开房门,缓步走了进去。м.мχƒ∂χχ.¢σм

  代谦在门外替她将门关上,然后让附近守着的人先去楼下休息,等她离开后再过来。

  病房内精密的仪器围绕在楚镇的身体四周,氧气罩遮住他半张消瘦而苍老了许多的脸,楚醉僵站在原地,许久,才鼓起勇气一步一步走到病床边坐下,双眼怔怔的看着眼前安静的父亲。

  “爸……”她哽咽着伸出手,小心的握住楚镇安静的放在被子上的手,摸到他手上的瘦骨嶙峋,跟三年前她记忆中的那个意气风发的中年小老头根本就不一样,三年的时间,父亲竟仿佛就这样老了十几岁。

  是公司的压力越来越重,是打击的太大,而终于不堪一击了么?

  “对不起,是女儿不孝,没回来看你……”楚醉小心的俯在床边,看着楚镇安静昏睡的脸:“爸,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病房喏大的玻璃窗外,一道白色身影缓步靠近。

  楚醉一直盯着楚镇的睡脸,听到病房的门被轻轻打开,有人走进来,也没有动。

  直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一脸孤疑的一边看着她的背影一边走到病床边,她才顿了顿,转头看向身旁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的男医生:“医生,我爸他现在怎么样?”

  “病人病情目前还算稳定,不必担心。”那人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然后拿起病边柜上护士留下的单子转身便要走出去,似乎不打算多做停留。

  楚醉却忽然一僵,募地转头看向那道白色身影:“医生。”

  背影僵了一下,没回头。

  终于发现了异样,楚醉赫然起身快步走了过去,绕到那医生面前,抬眼盯着他露在口罩外边的头眼睛。

  那医生似有些尴尬又懊恼的微微偏开头。

  “苏医生?”好半天,楚醉才怔怔的像是见到鬼了一样盯着眼前略熟悉的身影和他的眼睛:“你是苏医生?”

  苏伦无奈,懊恼自己刚刚怎么没看清楚是她在病房,居然就这么被撞上了。

  不等他开口,楚醉直接一针见血的盯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T市?你不是Vason先生的私人医生吗?”

  “楚小姐,这里是病房,病人还在休息。”苏伦转头看了一眼楚镇,轻声说。

  楚醉顿了一顿,率先转身走了出去,在背过身时,眼神有些颤抖,仿佛有些在心头萦绕的谜团一瞬间明朗了一小半,却仍然含混不清,只觉得无数的恐惧蔓延在心里。

  走出病房后,她等了一会儿,苏医生才也走了出来,回过身时,见他摘下脸上的口罩,温润的双眼淡淡看着她:“楚小姐,真巧。”

  “是啊,确实巧。”楚头忽然冷笑,直盯着他:“苏医生,我想我需要一个解释,这么多的巧合连贯起来,想必你也知道我想问什么。”

  “你是Vason先生的私人医生,上次帮助我救治何彦沉实在感谢你,但能否请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忽然在C市,又为什么……巧合的成了我爸爸的专属医师?”说时,她的目光盯着他衣服上的胸牌。

  “如果我猜的没错,你是在那次跟何彦沉在房间里谈话许久之后,才到的C市吧?”

  “楚小姐是否有点咄咄逼人了?”苏伦轻笑:“我是只是个医生,一边有工作,一边做私人医生,应该没什么影响。”

  “是吗?”楚醉轻笑:“T市与C市之间一千五百多公里的距离,坐火车要近17个小时的时间,你这两份工作兼并的时间也真是够紧的。”

  “既然苏医生早早就认识我父亲,还是他的专属医师,你也该早知道我是他的女儿,怎么在我家时不说?在海边别墅时不说?是你藏的足够深?还是我楚醉傻的可以?”

  募地,她将在邮件中打印出的照片从包中拿了出来,照片里在黑色迈巴赫附近有一角是一辆白色法拉利,虽然只是那车尾的边缘,但是从车型还有那能看得清的末尾三个车牌号的数字,她完全知道这辆车就是她曾经看见过的那一辆。

  乍一看见她手中这张早已经被封杀的干净的照片,苏伦眸光微敛,沉默无言的看向她眼里的质问。

  “苏医生,能不能帮我解释一下,这辆白色法拉利的主人是不是白以康?二东家?所谓的二东家就是擎禹的二把手,副总裁白以康,对不对?”

  “那大东家是谁?就是那位从未谋面的Vason先生?”她几乎是咬着牙按下压抑着到了胸口的怒火:“本来她还在考虑这张照片的真实性,可如今苏伦巧合的出现在她父亲的医院,这叫她要怎么相信苏伦跟Vason与擎禹一点关系都没有?”

  见他仅是看着自己,并不说话,楚醉忽然轻笑:“苏医生,置身事外这种事情对你来说,现在已经晚了,我曾看见你被这辆车带走,你不单纯仅仅是个私人医生而己吧?”

  “你来给何彦沉看病,这位二东家至于要亲自载你到晨光小区,又等了几个小时载你离开?”

  话落时,她忽然深呼吸了一口气,忍着心头钻心的痛却压不下微颤的声音:“你是不是一早就认识何彦沉?否则为什么你对他的话那么言听必行,为什么我总感觉你对他很恭敬?”

  “苏医生,我麻烦你告诉我,这所有所有我根本想不通的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她举着照片,双眼笔直的看着他温润安静的眼:“你跟擎禹有什么关系?你们所有人都跟擎禹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这样对楚氏这样对我?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操控我父亲的生死?!”

  “楚小姐,请你平静下来。”苏伦看着眼前举着照片对自己嘶吼的女人,心口一阵滞闷。

  到底还是纸包不住火,这女人根本就不是容易哄骗的小角色,能让Vason头疼的女人定然不会愚蠢到什么地步,但怎么会这么快?

  难道陈嘉隆已经开始下手?

  他又看着楚醉手里的照片,最近没对外联系,主要原因是楚镇的病情不稳,他昨夜才操刀亲自重新给他做了个手术,今天早上观察时病情已经稳定了许多,却没想到在这种关口,她怎么会一声不响的连个预知性都没有的就出现在医院?

  “好,我平静。”楚醉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又缓慢的吐出,转头看了一眼无人的四周和病房里安睡的父亲。

  这里是医院,禁止喧哗,她知道不能太大声,可她刚刚真的快要忍不住。

  她不愿意相信那个太过惊人的自己联想到的答案,而且,她认为自己是有点异想天开,不太可能,可这一切一切的事情联系到一起,谁又能给她一个让她彻底信服的答案。

  其实答案是怎样都好,只要不牵扯到何彦沉,那就怎样都好。

  可这照片里走出迈巴赫的背影,白以康的笑脸,擎禹的大门,苏医生跟何彦沉之间隐约的曾让她惊讶的默契与奇怪的感觉,这一切的一切,她又要怎么静下心来不去想?

  “苏医生,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现在情绪不稳,不要乱想。”苏伦无奈的收回手:“你只要记住,我是医生,就可以了。”

  楚醉却忽然转开头失笑,笑的失魂落魄:“是啊,你是医生,是Vason先生的专用医生,现在又是我爸的主治医师,那你告诉我,我爸在你手里还能活命吗?”

  “为什么?”她看着他:“Vason先生现在在哪里?他是谁?”

  说着,她又指着手中照片里那道在迈巴赫中走出来的背影,犹豫了许久,才用着极小极小的声音轻问:“是……他吗?”

  苏伦根本就什么都不能说,见她那眼神,根本就是猜测到了多半的答案,却在自欺欺中彷徨,想听他说出一个与她所想相反的答案。

  看样子陈嘉隆与墨森都在这事中插上一脚,这照片又不知是哪个神通广大的角色拿给她看见。

  是谁竟然找到了Vason先生的弱点,在楚醉身上下手……

  看来真是事情有变。

  “何彦沉跟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楚醉赫然上前抓住苏伦的领口瞠大双目死死的瞪着他,另一手中的照片几乎被她捏皱。

  “楚小姐,你……”

  “小醉?”代谦刚刚就接到电话,听说加护病房走廊外有喧哗声,于是乘电梯上楼,结果门一打开,就看见楚醉正揪着大夫的领口大声喊着什么。

  “怎么回事?苏医生,你们认识?”代谦走过去,一脸孤疑的看着他们之间的古怪气氛:“小醉,怎么这么没礼貌?快把手放开。”

  楚醉一顿,双眼依然死死的瞪着眼前平静的不能再平静的苏伦,缓缓放下手。

  直到代谦上前将她拽到身前,低头见她手中拿着一张照片,不禁好奇的就要接过来看一眼,却结果被楚醉连忙藏到身后。

  “这是什么照片?”

  “没什么。”楚醉目光颤了颤,将照片放回到包里,重新平复了呼吸,看了一眼代谦关切的眼神,然后看向旁边仿佛置身事外的苏伦:“苏医生是什么时候开始做我爸的主治医师的?”

  “苏医生才刚刚来这家医院没多久,也就半个多月,到了之后曾亲自为董事长做了全身检查,之前这家医院的医疗系统也医师团已经极好,但苏医生的治疗手段对董事长的病情有很大帮助,他还没接手董事长的病时,董事长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又开始恶化,是苏医生将董事长的病情重新稳定了下来,而且,昨晚的手术做的很成功,你也看到了,董事长今天哪里都没有疼过,睡的很安稳,呼吸频率与心跳频率等等各方面都已经平稳了许多。”

  “小醉。”代谦一边说,一边对苏医生客气的笑了笑,随即低头蹙了蹙眉,看着楚醉脸上带有怀疑的表情:“你又不是孩子,以后不要随便这样拽男人的衣领,多不礼貌。”

  “是他救了我爸爸?”楚醉不敢置信的看着苏伦平静带笑的脸色,单手放在自己的包上,渐渐收紧,心中的疑问更是越来越大。

  一连几日,楚醉几乎都是在浑浑噩噩中度过。

  代谦帮她重新订了一处舒适型的中档酒店,让她和歆歆暂住,她偶尔趁着老妈不在公司的时候会跑去公司偷偷观察一下情况,或者跑去医院照顾父亲,但自从那天后,苏伦就没再她面前出现过。

  她偶然问过医院的忽视苏医生去了哪里,结果护士说苏医生在手术室,或者在办公室,或者在诊疗治,总之,她楚醉在医院出现的时候,苏伦都绝对是避而不见。

  心中的疑问萦绕着却找不到宣泄口,每每楚醉都会在梦中惊醒,醒来时看向床头安静躺着的手机。

  这几天何彦沉的电话一直无法接通,她又像是坠入到奇怪的海洋一般找不到方向,找不到出口,整个生活一下子就乱了套。

  她承认,乱了的,是心。

  有那么几个夜晚,她控制不住的就想收拾行李奔赴机场登上飞回日本的飞机,可她不知道何彦沉是否还在日本,不管他在不在,她总是在夜间惊醒有了这个冲动之后,刚刚跑下床,就又浑身无力的倒在床里一动不动的望着天花板。

  楚醉,你究竟在折腾什么?

  她望着天花板问着自己。

  在日本不告而别那样决然的离开,目的不就是为了回家来迅速搞清楚心里这些疙瘩,然后好平平静静安安心心的嫁给他?可你现在这是在干什么?事情毫无头绪,反倒是线头越扯越乱,越来越糟糕,越来越看不清楚。

  “小醉,你也该好好为自己打算打算了。”这几天代谦闲下来时候,总会陪陪她,与歆歆那个见着帅哥就热络的孩子也已经熟识万分,下午,在楚氏旗下的一家咖啡厅,代谦刚刚送走了自己的女友,便坐在不远处楚醉的那张桌子面前,声音很轻很轻的说。

  楚醉搅动着杯里的咖啡,抬眸笑了笑,却没说什么。

  代谦虽然听说过何彦沉,但是听到的却很少,毕竟在爸妈这边,何彦沉的名字是一个大忌,这三年她更也销声匿迹,代谦了解的并不多,只当歆歆是在她什么时候不小心犯下的过错,却没有忍心拿掉。

  回来的这几天里,代谦刚开始常会在她的提问下回答关于公司的事,后来的几天,她偶尔撞见代谦跟他女朋友之间甜蜜万分互相扶持的一幕,他女朋友人很好,在楚氏困难的时候,代谦这个有着副总的名份却暂时无法控制金钱的进出数量的男人,她竟一点也不嫌弃,反而更是依赖在他身边,帮他排忧解难。

  有时候楚醉会直接笑眯眯的说羡慕他们,代谦便会调侃她,说她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

  今天这话,已经不是第一说了。

  “女人经得起几个三年?再过半年多,你就要过26岁生日,岁月太过催人,你何必总是自己一个人?虽然带着孩子,但以你的条件想找一个不错的,其实还是很容易,歆歆也这么可爱,不如我在几个兄弟中帮你看看?”

  楚醉垂下头,搅动着杯里的咖啡,望着杯口不断氤氲的热汽,她再次放任自己跌入那一片恍惚。

  许久,她才抬起头笑眯眯的看着代谦关切的脸:“什么时候盛华的人再来楚氏,你告诉我一声,我也去。”

  “怎么?你对盛华的陈董有意思?这里有他的名片,要不要先给你?”

  “不用。”楚醉垂了垂眼眸。

  陈董的名片她一直都有,他早早的就给过她,说早晚有一天她都会找他,肯跟他合作。

  合作谈不上,谈情说爱更是无稽之谈,她只是想在陈嘉隆身上找找线索,还想知道盛华跟楚氏在谈项目时究竟是什么样的方式,是真的合作,还是只是利用,她必须看清楚。

  下午,楚醉漫步在C大校园的花花绿绿的石板砖路上,再次拨了何彦沉的手机。

  “你好,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校园左侧的一条高度及膝的人工河还在静静流淌,柳树的叶子早在几个月前入秋时就落了一地,经过整个冬天的冰雪洗礼,地上皆是泛着黑黄颜色的树叶,楚醉安静的菜着一地落叶走进篮球场。

  那些张扬的身影飞速的在球场上来回奔跑,一个个年少气盛的刚过二十岁年纪的男生捧着蓝球在这还未入春的冰冷天气时居然满头是汗,却也盖不住那满脸的兴奋开心。

  何彦沉也曾在C大校园的篮球场上叱咤风云,刚刚在C大入学的第一个月,他就已经闻名于篮球部。

  从初中到高中一直到大学,被一堆花痴的小女生围在角落里偷偷冠名为校草的何彦沉那时仿佛驻留在校园中的神话,他们18岁考入大学,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楚醉被勒令回家住两个月,而就在那两个月里,何彦沉拿着不知哪里弄来的十万元资金在学校附近的小型商业街上承揽租兑了两家餐厅和一家网络游戏厅,两个学期的时间他便获得了五十万的营业额资金,也许大学生在校创业这种数目并不算最高的记录,但至少在那时,楚醉才发现自己对何彦沉了解甚少。

  之后的几年那几家餐厅与网络游戏厅被他整改,营业额度渐高,几年间何彦沉的领导才能与商业头脑才被楚醉清清楚楚的明白,四年的时间他赚了多少,她不知道,仅仅清楚母亲对何彦沉从来都没有满意过。

  毕竟楚氏庞大的资产,别说何彦沉用四年的时间赚了二三百万,就算他一年赚到五百万,母亲也不会同意。

  用母亲的话来说,就是他用四年的时间才不过能买一套一百平的房子,她岳红珊的女儿怎么可以嫁给这样一个平凡无奇的男人?

  是啊,她楚醉是楚家的女儿,所以这辈子就注定要替她笼络关系,连婚姻都并不自由,要嫁的人非在政既在商,必须有能被母亲仰望或值得利用的地方。

  而那时的何彦沉,在母亲眼里,真的仅仅只是连看都懒得看一眼的人,即便,何彦沉给她的疼爱,比起岳红珊这个做母亲的人来说,要多上几十倍,甚至几百倍。

  母亲曾经跟她说的很坚决,可她至今仍不知道当年母亲对何彦沉说过什么……

  可是楚醉到现在才忽然想到许多许多的问题。

  比如,何彦沉是孤儿,虽生活并不宽裕,但从未太过贫瘠,再比如,他高中毕业那年的十万块资金是从何而来?以前她曾好奇的问过一次,他却说是现在社会福利好,那是他申请的一批学生创业资金。

  那时楚醉并不是太懂这些,仅仅是认为何彦沉的手段从来都和别人不同,想申请到一批可观的资金,又在一定时间内还清,应该不难。

  直到渐渐成熟长大,她看清了现实世界,才知道十万块其实真的是一笔天大的数目,他靠什么申请到的?怎么可能?

  可这一切如今已成过往。

  再回头寻找答案,找到的,却竟是更多更多的深渊。

  走着走着,脚步忽然停顿下来。

  楚醉抬起眼,怔怔的看着前方女生宿舍楼外不远处的一处宽阔的草坪,草色枯黄,不是夏季的绿色,而她的眼睛,却仿佛看到那整个草地上边一排一排的红色蜡烛,被精心的摆了里里外外两圈的蜡烛,那是红心的图案。

  她仿佛看见何彦沉一边俯身用打火机点蜡烛,一边轻轻的摆正每一支的方向,不让蜡烛倒下,不让任何一支歪歪扭扭。

  直到她被一通电话叫下楼,在深沉的黑夜中一脸惊愕的盯草坪里用蜡烛围成的心的图案,彻底的傻住。

  就是那一天,何彦沉为了唱了《Love/to/be/loved/by/you》,那成了她生命中永恒的歌曲。

  人说,女人爱上一首歌,一种味道,或是一座城,都因为那其中与她最爱的男人有着深重的联系。

  可她从未想过,《Love/to/be/loved/by/you》最后终究还是成为了《Just/one/last/dance》,这是否预知着什么,是否意味着什么。

  募地,楚醉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围栏,神色微变,看了几眼便快步走过去,抬眸仔细扫视了一圈,并无什么奇怪的人影。

  她蹙了蹙眉,刚刚明明就感觉有什么在鬼鬼祟祟的跟着她。

  那种当初被跟踪,歆歆被绑架之前的危机感瞬间再次将她包围,楚醉不再停留,连忙走出C大,打车回到酒店,直到看到歆歆正在酒店的儿童娱乐设施附近玩海洋球,才松了一口气。

  翌日。

  “找到人了?”商安然将一份信封在水晶桌面上推至前边,抬眸笑看着眼前许久未见的墨森。

  墨森冷笑着接过信封,打开来看,抽出一张支票,看着上边的数字,满意的笑了笑,消瘦了许多的脸颊上带着几分邪佞:“商小姐可能并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回头来找你。”

  “不管为什么,上一次你失败了,我原谅你,不过这一次,我不需要她消失,我反而要她活着享受痛苦。”商安然轻笑着:“昨晚你给我发的那份有关海洛因的资料我已经看过,没想到在擎禹垄断了大部分黑市途径之后,你竟然还有这么大量的货源,正好,我也算是又成就了你的一分生意,如何?”

  “擎禹?”墨森笑着往椅背上轻轻一靠,悠然的点了一只烟:“商小姐莫非并不知道擎禹与何总的关系?”

  商安然脸色微微一滞,如秋鸿一般的明眸看着眼前一身黑衣的刀疤男人:“彦沉跟擎禹?会有什么关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墨森陡然缓缓伸出舌头,看着商安然,诡异的舔了舔上嘴唇,忽地转开头哧笑。

  幸亏他当年在何羽生的巢穴里安插了眼线,若不是Anna将Vason救了楚醉的事告诉他,恐怕他至今也想不通那个救了楚醉让她死里逃生的人是谁。

  擎禹,Vason,何彦沉……

  他忽然眯眸看着商安然满眼的疑问,顿时满眼玩味的笑了:“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

  “你说清楚。”商安然不悦的看着他:“墨森,合作这么久,我想你应该了解我的脾气,你这样说半句话来让人浮想联翩,实在让我讨厌。”

  “是吗?”墨森冷笑,将烟头弹了弹:“那不如今晚商小姐去我那里坐坐,咱们好好谈一谈事情的计划,我可以将商小姐想知道的事情一一告诉你,若是商小姐让我高兴了,关于你未婚夫的另一个身份,我可以悉数说给你听……”

  听说他这话中的目的,商安然只觉得心头一阵恶心,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轻蔑的一笑:“墨森,你别忘记一件事情,我是雇佣你的金主,是你的财神爷之一,你这样跟我大不敬,不怕我下回生意不找你做了么?”

  “呵呵呵呵……”墨森睨着她满眼的傲然:“有钱人家的小姐就是不一样,啧啧啧啧,看你这身高气傲的样子,心够狠的女人手段也够狠,估计,床上功夫也不赖吧?”

  一杯红酒就这样泼到他脸上,商安然赫然站起身,提起小包,趾高气扬的冷笑:“少说这些屁话,我告诉你,这次事情你要是再给我搞砸了,别说是我会找你追债,以后的生意都没的做,三天之内,我要亲眼看到楚醉落到你手里,如果这次的事情办的够好,这笔钱我可以当做是首付款,事成之后,我自然会再向你的名下打去其他款项。”

  “你逃亡到非洲这么久,好不容易活着回来,现在恐怕是十分缺钱也缺女人吧?你若是想要,我可以给你多安排几个,当然,如果你喜欢泼辣的,也许楚醉更适合你,不是吗?”

  “哈哈哈哈!”墨森把玩着拇指上的戒指,忽然大笑:“好主意,谢商小姐提醒了,哈哈哈哈——”

  看着他那满是疤痕的脸上的笑,商安然都觉得的恶心。

  要不是墨森是黑道中赫赫有名的杀人不眨眼,手段比一般人都残忍厉害,她才不愿意找他合作,上次油库的事情他没能办到,这回,她就不信楚醉能永远那么幸运下去。

  就算弄不死她,她也必须让何彦沉对楚醉的所有感情都消失,如果那个女人废了,狼狈了,颓废了,可怜的窝在角落里用着企求的眼神像着小狗一样看着他们所有人,她就不信何彦沉还会爱她……

  楚醉,你不是要跟我抢吗?

  那就看看谁更厉害。

  “阿嚏——”

  “妈咪,你又感冒啦?”见楚醉又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歆歆一边坐在地毯上玩着代谦叔叔的女朋友送她的芭芘娃娃,一边抬头一脸热切的看着楚醉一副无神的脸:“妈咪,要是生病了的话,要不要找叔叔叔去看病?或者,要不咱们找爹地吧?嘻嘻!”

  说着说着,她又提到爹地,说到爹地两个字,歆歆就笑弯了眼睛:“好不好呀妈咪?”

  “玩你的娃娃,别总是没话找话。”楚醉瞪了她一眼,精明的臭丫头。

  她要是能找到苏伦跟何彦沉就好了,何彦沉的电话到现在都无法接通,苏伦在医院对她避而不见,她有什么想法也不能没事总去干扰人家。

  “唔……”歆歆撅起嘴:“可是歆歆想爹地了,爹地好久没有给歆歆打电话了……”

  楚醉转过头,看着歆歆委屈的表情,想了想,又转头看向床边安静躺着的手机。

  回来一个星期了,何彦沉的手机一直无法接通,想了想,她再次拨打他的电话,依然是无法接通的那道冷硬的系统女音,算算时间,再有两个星期,樱花就要开了,他究竟是还在日本,还是已经回国?

  “妈咪,你不喜欢爹地吗?”歆歆忽然抱着大娃娃,靠在床边,一脸好奇的看着楚醉的脸:“妈咪,歆歆好喜欢爹地,你不喜欢爹地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喜欢?”楚醉抬手轻轻抚着歆歆的头发,微微一笑:“如果不喜欢,这世上又怎么会有你?”

  “呃……”歆歆挠了挠脑袋:“那妈咪为什么不跟爹地在一起呀?”

  “……”楚醉哑口无言的低下头。

  谁说她不想,如果一切事情都简单的一如当初,她早早就扑回进他怀里嫁给他做何太太,可现在,有些她不敢置信又不得不信的东西在一点一点浮出水面,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相信这一切只是一场凭空假像,怎么做,才能让她不再想起,那日何彦沉在车里,握着她的手腕,一字一字无比清晰的告诉她,他为她准备了一面大网,等着她自己走进去……

  这一夜,她再次失眠。

  第二天,楚醉睡到快中午,直到陈恒打来的索命连环call,楚醉才从被子里伸出脑袋来,将手机放到耳边,迷迷糊糊的开口:“喂?”

  “悦成机构的案子最近出了些分歧,你有没有跟何总在一起?我打他电话一直无法接通,这边悦成的老板很急,若是再联系不上何总,恐怕他们要撤约。”陈恒的声音在电话那端响起。

  楚醉怔了怔,才回过神:“他没回商氏?”

  “怎么?何总不在你那边?”陈恒满是惊讶。

  “我……”楚醉咬咬唇:“我回国了,但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那端电话沉默了数秒,才轻声道:“一个星期前日本东京机场外发生一起特大持枪袭击案,听说有几个中国人受伤被送往医院,这条新闻不知道是否属实,我是偶然在何总的办公室里看到的一份国际报,但那份报纸没有公开发行,我只在何总办公室看到一份,不知道是什么人放进去的,也不知道那条新闻是真是假。”

  “我联系过日本分部,他们也找不到何总,你说,何总他会不会……”

  不等那边说完,楚醉便赫然翻身而起去换衣服,连行李箱都不管便转而给代谦打电话,让他帮她订最近的一班去日本的飞机。

  “怎么这么急?”代谦将他女朋友叫过来,让她帮楚醉暂时照顾歆歆两天,然后一边拿过机票递给楚醉,一边轻问。

  楚醉看了一眼机票上边的时间,是一个小时以后起飞,如果现在不走就来不急,她挥挥手没做什么解释,转身就冲出了副总办公室。

  却没想到,刚一冲出去,就与她躲了整整几天也没敢见上一面的岳红珊撞了个满怀。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么莽莽撞撞的?”岳红珊向后退了一步,一脸不悦的冷瞥了一眼在她面前低着头的楚醉,先是看了一眼,便赫然眯起眼仔细的看着她:“小醉?!”

  楚醉一惊,才无奈的将头抬起,对着她尴尬一笑,那个“妈”字,却怎么也叫不出口。

  “岳总。”代谦从办公室里出来,见到这一幕,便走上前,拍了拍楚醉的肩膀,然后抬眸看向岳红珊眼里的惊讶:“小醉刚刚回来,正想去看你。” 阅读最新章节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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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拼消耗!她似乎是要和曹彧玮拼消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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