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寒风刺骨让许子期的神经愈发敏感，铁链划过砖墙的刺啦声刺得他头痛欲呕。他裹紧了袍子，转身顶着风雪向远处达苏的营地跋涉，他许久未见陆平遥了，自上次军法处置祝若水后，陆平遥一直坐镇在达苏的营地，而他经历过战场之后只觉得世界倾覆，一直在静养，他迫使自己接受这个世界的观念，迫使自己不用现代人的眼光去看待这个世界，可每当午夜时分，哀嚎与残肢充斥了他的梦境，惊醒之时，他就会忍不住的颤抖，然后就是无止境的失眠，即使每日都跟着士兵训练，他还感觉自己的身体愈发虚弱。
不过几日，原本达苏的营地就失去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大大的睿朝旗帜，许子期走进主帐，陆平遥抬头看了他一眼，说：“怎么?是来说我冷酷无情的?”
许子期摇了摇头，说：“我近些日子睡得很不安稳，如今见到你，心神安稳多了，我知道，你是睿朝的将军，你有你的立场。战争就是如此，只是我自己想不开罢了。”
陆平遥看着许子期，原本被她养的有些结实的身体，这几日又瘦削了，眼睛周围拢了一层乌云，肌肤白的已经失去了人样，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对许子期说：“坐下吧。”
许子期感觉到了陆平遥话语里的暖意，嘴角轻轻勾起，躺在了一边的软榻。
有一个问题困扰了他好久，他躺在软榻上，问：“当初，你究竟是如何知道那天达苏会出兵的?”
陆平遥想了一会儿，说：“对达苏的了解占六成，剩下的四成，是天意。达苏并非是什么北昭惊才绝艳的将军，他虽然算是年轻有为，但实力不算出挑，不过他是从小士兵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做事沉稳是真的，急于在北昭一众年轻将领中脱颖而出也是真的，更重要的是，他过于看重捷径，他执着于以最小的损失获得最大的胜利，从表面上看，这些都没什么问题，但是往往这种个人特色鲜明的将领，越容易踏入陷阱，所以我父亲常和我哥说，身为将领，最忌讳的就是个人特色，因为交手的时间越长，你就越能了解那个人在想什么。”陆平遥点了点脑袋，又接着说：“但仅仅这些，只占了两成，就在达苏发兵以前，北昭有了一段奇怪的传言，有位将军同敌国女子暗生情愫，意欲叛国。像这种绯色流言，没有百姓会在意真实性，于是在民间迅速发酵，传到了官员耳中，再传到北昭皇室，北昭皇室当然想要召回达苏，调查一番，不过达苏一开始在北昭皇室内斗中站错了位置，他收到城中消息，一时间当然会乱了阵脚，哪怕他知道城防图是假的，也会偏向出兵向新主表忠心，更何况，他试过城防图的真假，这是两成，至于最后的两成，和我赌疏散百姓的时间点一样，达苏也在赌，一面是无为的回朝接受调查，一面是冒险打一场只要赢了，就会晋升的仗，怎么想，赌徒都会觉得后面划算些。至于那四成天意。”陆平遥微微一笑，说：“自然是我大睿国运昌盛，天命所归。”
许子期纳闷，连祝若水的流言在出事之前都没有传到京都，达苏的流言又怎么会一时间传遍北昭，这个世界又没有围博热搜，若非有人在其中推波助澜，绝不可能有这样的效果，原来战场，不止拘泥于两军交战的前线。
“既然达苏没有我想的那么厉害，祝若冰看起来一个人也能处理的很好，那你岂不是来不来都可以?”许子期发现陆平遥对达苏的评价并不高，那她千里迢迢，快马加鞭地赶来平遥，应该是为了，处决祝若水。
“心知肚明的事情你又何必再问。”
“当初你提拔的为什么是祝若水不是祝若冰啊。”许子期深知陆平遥不是强人所难的人，所以一直好奇为什么当年提拔了无心军事的祝若水，而不是野心勃勃的祝若冰。
陆平遥看着许子期：“祝若水说的吗？”
“她说她参军完全就是为了迎合你。”
陆平遥沉默了，当年她奉旨带兵绞杀罪犯养在城外的死士，那个时候祝氏姐妹已经成为城外死士中的领导者，出兵的第一天并不顺利，死士营地所处地势易守难攻，再加上他们在外面做了不少的陷阱，前期让陆平遥她们吃了不少苦头，直到三天后，祝若水潜入了陆平遥的营帐。
“久闻陆将军大名，今日得见，方知陆将军比传闻中更为神武，在下玄武营掌事祝若水，携玄武营七十二名死士，前来归顺将军。”那时候的祝若水还没有被晒成小麦色，个子也比现在矮些，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我要是不呢？”
“对您来说，不过是一个任务罢了，对我而言，如果您拒绝，玄武营七十二名死士与我将命丧于此。”
“乞求活路的死士，比路边的野狗都低贱。”
祝若水垂下头，膝盖磕在地上发出沉重的闷响，说：“如果将军真是这么想，那早就动手了，不是吗？将军来之前，应该都查过玄武营的事情吧，这里的人小时候不是被家人卖来的就是被人拐来的，日复一日的在地狱一般的营地里生活，已经连过往的记忆都记不起了，在外人看来，我们是为他人效忠的死士，但是对我而言，他们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们又为什么要为一个摧毁我们人生的人送命呢？我不甘心。”她抬起头，接着说：“不管是为了我的家人，还是我的人生，我都不甘心就此死去。”
祝若水眼中流露的坚定令陆平遥动容，当晚就让苏清流拟好了文书连夜送进宫。
舅舅一向很少拒绝陆平遥的要求，陆将军与小陆将军战死沙场后更是如此。
陆平遥脑海里不断闪过祝若水带着玄武营归顺的片段，那时候她很努力，每一次作战都立下汗马功劳，偶尔会被陆平遥抓到她眼里带着光，偷偷地抚摸高级将领铠甲的样子。
陆平遥从未想到有一天她会做出这样的事，回忆再她当了将军后戛然而止，她带着玄武营不再在陆家军任职，与陆平遥的交际也变得稀少，在各种军情概要中可以看到祝若水率军大杀四方的消息，偶尔见面时，祝若水也变得比以前稳重，她一直很让人省心，省心到直到陆平遥来到这里的时候，才终于发现，曾经的玄武营只剩下了她们姊妹。
帐内的炭火暖的刚好，许子期依偎在软榻里沉沉睡了过去，陆平遥看完了一章最新的军事分析，拿起旁边的白玉麒麟书签放进去，夹好，才听到传到耳边均匀的呼吸声。她慢慢地，轻轻地到许子期跟前，看他的模样，应该是没做噩梦，顺手拿了张毛毯盖在他身上，然后走到帐外伸了个懒腰，看来除夕前她是回不去京都了，也罢，留在平遥也许是天意吧。
许子期难得的睡了一个好觉。醒来的时候，营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抻了个懒腰，走到陆平遥的桌前，随手拿起一本《军情概要》翻开来看，第一页写着“第120期”四个大字，角落里还特别标注了年末特别刊，一瞬间许子期感觉自己梦回现代，这，这不就是军事杂志吗？还是月刊版。
他又翻了几本书，除了他熟知的兵法书，还有《古今经典战事分析》、《论地理对战事的影响——孟良城之败为例》等等等等，许子期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自己大学写毕业论文的时候，一瞬间头皮发麻，又把书摆了回去。мχƒ∂χχ.¢σм
不对劲?许子期又翻了一遍，《军情概要》和兵法里面用的是晦涩的古文，但类似于《古今经典战事分析》和《论地理对战术的影响——以孟良城之败为例》这样的书，用的却是白话文，这教育普及程度怕是要赶上现代了。
他把门口的侍卫叫了进来，对他们说：“请问，为什么明明是一个类型的书却用两种不同的方式书写。”
很好，他从侍卫的眼神里读出了对他智商的质疑。
“回大人，目前我朝共有两种教育，一种是精英教育，文言文为主，白话文为辅，另一种则是百姓教育，以普及文字为主，固世间盛行之书多有两个版本，兵法多为以前流传，故文言居多，军事概要由兵部编撰，礼部审核，是官方出品，故用文言，而《古今经典战事分析》和《论地理对战术的影响——以孟良城之败为例》一类，多是由告老还乡的将军或者正在任职的将军编撰，主要目的是简单明了的展示他们对战事的观点，因为白话文简单，但是不烦琐，通俗易懂且不会有歧义，故在此类书中被经常使用。”侍卫一口气说完，许子期听得目瞪口呆。
“啊，是这样。”
“许公子若是觉得营中无趣的话，可以去清河城逛逛，虽然北昭并无除夕，春节一类说法，但今日是年末，迎新除晦也是少不了的。将军早些时候也进城处理一些事宜，一时半会也不会回到营中。”
“哦，谢谢。”
“公子客气了。”
可能是棘手的事情都尘埃落定，许子期觉得一路上的空气都比以前清新。
清河城离达苏的军营很远，不过里面的府衙空的很快，也不知道他们是哪里收到的消息，连夜打包跑的，一觉醒来，清河的百姓就只看见巡逻的士兵换了身衣服，府衙被重兵把守着，不过北昭建国不久，清河的历史更为浅薄，城中居住的多是以前周边的游牧部落，平日里，也基本由各自的部落解决纷争，对于府衙，清河的百姓平日里就不怎么当回事。这固然减少了攻打的难度，但不把北昭府衙当回事的部落，同样也不会把大睿的府衙当回事。
所以陆平遥进城的第一件事，就是邀请了清河城里的部落首领来府衙商谈，毕竟都是拥有私军的部落首领，一旦闹事，只会徒增伤亡。
茶都凉了，受邀的首领却无一人前来，陆平遥叫下人把茶到了，带了一队兵马往城北走，没有人来，那她就一家家找上门去。
这边许子期刚进清河城，眼睛里瞧着一切都新鲜，这里与不远处的平遥可以说是两个世界了，屋舍虽然俨然有序，但路旁的铺子关着大门，里面传来牛羊的声音，小孩旁若无人地在路上堆雪人，路上却没有什么大人，更扯的是，胡同里面搭着帐篷，帐篷上用丰富的颜色画满了繁复的花纹，一个脸上画着奇怪条纹的老人叫住了许子期，说：“异乡人，你是感受到了天神的召唤才来的吗？”
“天神的召唤?”
“几百年前，一场横祸席卷了北疆大地，无数族人被凶恶的魔兽吞入腹中，慈悲的天神不忍他的子民横死，降临人间，打倒了凶恶的魔兽，从此以后，每逢他降临的日子，我们就会沉默以示缅怀，遥远的异乡人，伟大的天神将你召来此地，希望你能领会他的意志。”
“……谢谢，老人家……”合着就是一个传说故事，许子期对传说故事不感兴趣，但对清河城很感兴趣，对老人家说：“老人家这城里的商铺怎么都不开门。”
“哼，恶魔的眼睛只会让善良纯朴的勇士走入歧途，伟大的天神自会护佑他的子民吃饱喝足。”老人不屑的斜了一眼街上的商铺，接着说：“自由高傲的雄鹰被奸人蒙蔽了双眼，背弃了天神，让草原上的勇士被困在懦夫创造的城池。”
许子期听得不是很懂，不过他听出来了老人对城市化进程的抵触。
“多么令人动容与悲哀的事情啊。”许子期佯装感概万千，老人深深叹了口气，转身回到了帐篷里，拿出一颗红色透明的石头，对他说：“异乡的年轻人啊……”
许子期没注意老人讲了什么，老人拿出了石头塞到他手上的那一刻起，他就想起了发小游戏中常对npc点击跳过，不由得勾起唇角，他跟发小玩游戏简直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极端，他想要玩怎么体验剧情，所以注意每一个细节，而发小是那种不仅看电视二倍速，就连剧情游戏也一个劲儿的在点跳过，所以他们两个一起玩游戏或者看电影总是会吵架，手心冰冷的触感让许子期深深叹了口气，他想起了他们最后一次微信聊天，发小还在跟他抱怨被催婚和安排相亲，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有女朋友了没有，他，他们，不会都在他葬礼上哭了吧？
许子期酸了眼眶，向帐篷里的老人道了谢，就继续往城里走，悲伤与空虚再一次席卷了他的灵魂，他带上帽子，将帽檐向下压，不让路人看见他红了的眼眶。
除夕了啊，阖家团圆的日子。
他没了逛街的兴致，索性去府衙找陆平遥，得知陆平遥刚出去不久，许子期思量再三，决定还是在府衙里等她，这些日子她本来就很忙了，他不想给她填麻烦。
可有的时候，你越不想找麻烦，麻烦越会接踵而至，他在府衙里欣赏了许久的建筑，突然听到外面的喧闹声。
他出门一看，一个衣着破烂的女人被推倒在地，雪地上躺着一个破碎的蓝子和两颗红彤彤的苹果，清河城是苦寒之地，建城以前周边多为游牧的部落，所以这两颗苹果是何等的珍贵。
男人用着许子期听不懂的语言大声喧哗，原本寂寥的大道变得热闹起来，许子期看见男人高高扬起的手，冲了上去，挡在了女人面前。
守门的侍卫忙将武器对准了男人。
男人对许子期大声叫嚷，但许子期完全听不懂。
侍卫无奈的凑近许子期身边对他说：“大人，他说这是他的家事。”
真是，千百年不变的借口啊，许子期说：“如果街上的陌生人打了另一个陌生人，那么他就会被抓到府衙里，重点是他们两个的关系是互不相识吗？不，重点是，其中有一个人打了另一个人，殴打另一个人才是他被抓进府衙的原因，嗯殴打这件事实不会因为两个人的关系发生变化不是吗？”
“但夫妻之间总是有缘由的啊”
“挚友之间尚且有纷争，父子之间也常有隔阂，难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争斗，人们也会评价一句是有缘由的吗？若是人人都以此为据，那么，相识与亲近就会成为罪行的堡垒。若是人们只觉得夫妻关系是如此，那有何谈同船相渡，共枕同眠”
“大人何必如此固执，清河有自己的民风。”
“可是这已经不是北昭的清河了，这是大睿的清河，这些人是大睿的子民。而你，你们，是代表大睿守护这一片领土安全的，不只是外御强敌，也包括守护清河的子民与安定。”
男人更加急躁，指着许子期破口大骂，侍卫没有翻译，只警告男人，可男人还以为是从前的那个傀儡府衙呢，完全不当回事，侍卫直接制服了男人，押进了衙门。
围观的群众窃窃私语，许子期捡起了苹果，用衣服擦干净，递给了女人。
女人接过一个苹果，然后摇了摇头，对侍卫说话。
侍卫转过头对许子期说：“大人，这位夫人希望您把这颗苹果带给她的丈夫，并大发慈悲放了他。”
许子期无奈：“如果我现在放了他，今天你们回去之后，他一定会打你和你的孩子，今天是除夕，是一年的最后一天，本来是合家欢乐的日子，你难道希望你的孩子在一年的最后一天，也被打得鼻青脸肿，痛哭流涕吗？”
女人听完侍卫的翻译，痛苦的颤抖，随后磕了个头，许子期拦住了她，让侍卫给女人拿了一盘橘子，然后说：“新年快乐。”
女人感激的抱着水果走了，而许子期则让侍卫派人去打探这家人的信息。
另一边，陆平遥挨家挨户商谈的计划并不顺利，除了，和最开头的那家手里进行那些毫无意义的对话，剩下的几家干脆闭门不见，陆平遥忍耐着自己踹门的冲动，今天是一年的最后一天，虽然与大睿朝的习俗不同，但却是同样重要，所以今天，绝对不能找麻烦惹众怒。既然，他们都闭门不见，陆平遥索性也回府衙休息，过除夕。 阅读最新章节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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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第十六章 清河城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不过没有谁怀疑这种能力的由来，毕竟，孔雀妖族最擅长的天赋本来就是斗转星移。她这技巧和斗转星移有异曲同工之妙。
美公子这次化解曹彧玮的攻击之后却并没有急于攻击，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曹彧玮眉头微蹙，这小姑娘的感知竟是如此敏锐吗？在他以火焰化铠之后，本身是有其他手段的，如果美公子跟上攻击，那么，他就有把握用这种手段来制住她。电脑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app爱阅小说最新内容免费阅读。但美公子没有上前，让它原本蓄势待发的能力不得不中断。
战刀再次斩出，强盛的刀意比先前还要更强几分，曹彧玮也是身随刀走，人刀合一，直奔美公子而去。
美公子手中天機翎再次天之玄圆，并且一个瞬间转移，就切换了自己的位置。化解对方攻击的同时，也化解了对方的锁定。而下一瞬，她就已经在另外一边。曹彧玮身上的金红色光芒一闪而逝，如果不是她闪避的快，无疑就会有另一种能力降临了。
拼消耗！她似乎是要和曹彧玮拼消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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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没有谁怀疑这种能力的由来，毕竟，孔雀妖族最擅长的天赋本来就是斗转星移。她这技巧和斗转星移有异曲同工之妙。
美公子这次化解曹彧玮的攻击之后却并没有急于攻击，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曹彧玮眉头微蹙，这小姑娘的感知竟是如此敏锐吗？在他以火焰化铠之后，本身是有其他手段的，如果美公子跟上攻击，那么，他就有把握用这种手段来制住她。但美公子没有上前，让它原本蓄势待发的能力不得不中断。
战刀再次斩出，强盛的刀意比先前还要更强几分，曹彧玮也是身随刀走，人刀合一，直奔美公子而去。
美公子手中天機翎再次天之玄圆，并且一个瞬间转移，就切换了自己的位置。化解对方攻击的同时，也化解了对方的锁定。而下一瞬，她就已经在另外一边。曹彧玮身上的金红色光芒一闪而逝，如果不是她闪避的快，无疑就会有另一种能力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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