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因为刺眼的阳光,让自己眩晕,才会错看。
因为自己的晕船症太过严重,才会让自己出现幻觉。
因为震耳欲聋的炮击,因为溺水,因为口渴,因为饥饿……
一定是错觉,一定是的。不然,就又是自己的一场梦。
不可能,再见到她的,不可能再与她相见,与她重逢。
可是,即便是一瞬间的目光交接。
即便是短暂的窥探。即便,看到的仅仅是一个模糊的,红色的身影。也清楚,也明白,那个人,一定就是她。
即便在一片黑暗之中,即便处于昏迷,也不曾忘记烙印在心中的容貌。
熟悉……
一切都太过熟悉了。那标志的面庞,那闪烁褐色光泽的长发,那随风飘拂的红色头巾。
那轻轻的,若有若无的触摸。那灵巧的手指,探索自己身躯时的温柔。
那一声声呼唤,那曾经的姓名。
是她在呼唤自己,在呼唤自己苏醒过来。
这不是错觉,也不是梦。快睁开双眼,回到现实。
她,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快醒过来,一条。
快点醒过来。
一条。
一条……
于是,我醒了。
唐青鸾被这呼唤叫醒,从昏迷中恢复知觉,发现自己全身湿漉漉的,躺在潮湿的木板上。耳边,是浪涛拍打船舷的声音,空气中,是再熟悉不过的咸咸的盐味。
睁开双眼,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灿烂的阳光。
然后,就看见了她。
她,就站在自己面前。
那一双大大的眼睛,带着好奇的神色看着自己。水汪汪的眼睛,仿佛心中所有的情绪,都包含在内,混合着,糅杂着,化为最引人注目的双眸。
那在阳光下闪烁褐色光辉的长发,齐齐的刘海被风吹拂着,两鬓的散乱发丝摇曳。及腰的长发扎在背后,很漂亮,很宽松地系起。发型变了呢,不过也很漂亮。红色的发带在头顶缠绕一圈,挽起的结,两角飘拂,如同红色的蝶翼扑朔。
白色的衬衫,袖子高高挽起,红色的短衫,还打了绑袖,一双雪白的胳膊暴露在外,臂膀上的肌肉饱满,优美的线条让自己忍不住多看两眼。还有斜扎着的腰带,还有短短的才及膝盖的红裙。以及……
……那一双修长的腿。没有布裤,没有长袜,没有高筒靴的遮挡,仅仅是一双腿,就这样展现在自己面前。同样是如玉一般洁白温润,同样饱满的肌肉,同样优美的弧线,从裙角边沿现出的大腿,到鼓起的膝盖,再到小腿肚,脚踝,脚背,脚趾,全部都看得真真切切,一清二楚,脚上仅仅穿了一双拖鞋,前面人字形的系带,后面细细的缚绳缠绕脚脖子,更加多了一份点缀。
这白中透着粉红色的脚趾,这透明,闪烁光泽,不长不短的趾甲。曾经,只有在晚上才得一见的美景,此刻,就这样在阳光下被欣赏,勾起那一份如梦般令人迷醉的回忆,让自己的脸颊微红,无所适从。
我真是个变态。
她也一定注意到了这一点,注意到自己太过直白的目光了,用更加疑惑的眼神看着自己,于是只好重新抬头,对视。
那熟悉的容颜,重新注视,越看越清晰。弯弯的眉毛,长长的柔睫,高挑的鼻梁,透着微微红晕的脸颊,精致的下巴。从来不曾忘却过这张脸,然而,此刻再见,却比所有的记忆,所有的梦与幻觉更加生动,更加真实。
只是,为什么不笑呢?如果笑起来的话,如果那饱满的双唇可以微启,如果嘴角可以扬起一道弯弯的弧线,你只会更加美丽的。
我记得最深的,就是你那纯真的笑容了。
为什么不笑呢?
“一条?”
她轻轻地呼唤,一模一样的声音,多久都没有再听到过了,“你叫一条?”
点头,肯定的答复。
其实,你不是起了一个更好听的名字吗?不过无所谓,就叫我一条吧,只要你高兴,只要你能够出现在我面前啊,不管叫什么名字,都可以。
“日本人吗?还听得懂汉语,挺好的。”
她蹲下来,伸手,撩开自己脸颊边湿漉漉的头发,好更加清楚地看一看这张脸。那手掌抚上自己面颊,那指尖传来的温度,那痒痒的感觉,仿佛遭遇电击一般,让自己心跳加速,让自己心神不宁。这温暖的触碰,这贴近自己的面庞,如梦幻一般美丽。
她看着自己,离得那么近,那么细致的观察。看那棕色的双眸,看那褐色的发丝,看那红润的面颊,饱满的双唇,只要自己再凑近一点,就能够……
“这两把日本刀,是你的吗?”
她手中握着的,正是自己的刀,腰间空荡荡的,但是自己竟然一直都没有察觉。注意力,全都放在她的身上。
太刀,和胁差。被她拿在手中。
点头。
“当然是你的了。”她说,“就是从你的身上取下来的,当然属于你了。”
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两把刀,下意识地就伸手。然而她却将手臂收了回去。自己连刀的边缘都没有摸到。自己,也并不关心这一点。
“这两把刀我先保管,你没意见吧?”
摇头,没有。只要你愿意,想拿着它们多久都可以。我不在乎这两把刀,再也不在乎它们了。只要你能重新出现在我面前,其他的一切我都不会关心。
“很好。日本人,现在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在明国的军队中做什么呢?”
这,这可真是一个很长很复杂的故事。想听吗?
想听的话,我就说给你听,把我这一年来的经历全都说出来。告诉你,这一年来,我每天都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我经历过的那些冒险奇遇,无聊日常,全都要说出来。
可是,如今一切都好起来了,因为你又回来了。
你终于回来了。
现在,听我说,好吗?让我告诉你,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我有多想念你,有多悲伤,多难过。
“我……”
“她不是日本人!”
卓五通站在远处,和另外几名士兵被一群倭寇包围,全身同样潮湿,他们和唐青鸾一样,也是被炮火震下了快船,被小船打捞起来。此刻,在小船上,在自己的对面,跪着,蹲着,瘫倒在地,脸上都是愤怒的表情,然而敌人的刀剑就架在脖子上,火铳的枪口紧紧贴着头皮,他们,也终究无能为力。
“她不是日本人,也不是你们这伙叛国的逆贼!”卓五通无惧指着自己的刀尖,对她大喊,“她和我们一样,是汉人,是大明国的军人。”
“闭嘴!”
她回头,对他吼道,“俘虏,还没到你回答问题的时间!”
你为什么这么气冲冲地呢,为什么要责备卓五哥,大家以前关系不是很好的吗?
“所以,是明国人?”
她再次看着自己,脸上的愤怒却消失了,依旧是那淡淡的表情,轻轻的话语,“听那个人一直喊你‘一条’,我还以为这是你的姓氏,看来不是。只是绰号而已吧,‘一条’是什么意思?”
你为什么不知道呢?这是你给我起的绰号呀。
“就,就是麻将牌里的雀牌,一只小小的,青色的麻雀。因为,因为和我很像……”
“所以才有了这个绰号?”她问,伸手揪住自己的衣领,青色的布料,“我也玩过那种竹板麻将,看过那个图案。的确,的确是很像呢。青色的小鸟,你叫什么名字?”
“……唐青鸾。”
你为什么不知道呢?
“唐青鸾,真是个好名字。”她点点头,可是脸上却依旧没有笑容,为什么不能笑一下呢,“特别的人,特别的名字,特别的一抹青色。所以,你姓唐?”
“嗯。”
“那么,唐凤是谁?”
她疑惑的神情,“你昏迷的时候,为什么一直在喊这个名字?”
……
“是你。”
一条,在这种时候还发什么神经啊?
卓五通无奈地看着她,很想再喊一声,将她从那种谵妄状态中叫醒。然而,身边的一个倭寇,就擎着一把倭刀对着自己,刀锋反射银色的闪光,倭寇的眼神也像刀刃一样冰冷。此刻,他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距离自己,还有这几名水手,还有一条成为俘虏,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前,当一条因为敌人的炮击,因为船体摇晃而落水的时候。
他试图去抓住她的胳膊,抓住她青色衣衫的边缘,然而,落空了。眼睁睁地看着她落入一片碧蓝的大海,在水面上溅起白色的浪花。
他飞快地跑到青皮身边,扯住他的胳膊,告诉他一条落到海里了,快些放下小艇去把她捞上来。然而魏清华却只是粗暴地甩开他,告诉他,现在根本没空管这些事情。
快船已经挨了两发炮弹。那个临时被任命的水手长从船舱上来,报告船体已经被打穿了一个洞。
他听见从船的左侧传来的一声声密集的响动。小船配合着大船的炮击,船上的倭寇在对自己这边鸣枪。一颗颗子弹飞蝗一般从空中划过,船上又有两人被击倒。
他趴在地上,掩护头部,心里想着的还是落入水中的一条。
快船也开始回击。船舷边三名持着小型佛郎机的士兵开火,船下的大型佛郎机也在开火。敌方小船上的火铳也在鸣响,大船上也在鸣炮。远处,戚将军的舰队也赶来了,也在开炮掩护。
四处,全都是雷鸣,他捂着耳朵,还是感觉耳膜震得发疼。
另外,一条还在水中。
大船的第三炮落空了,落在海面上,溅起阵阵水花。
他靠着船舷,抬起头,看到从空中又迅速地飞过一颗炮弹,如同飞鸟一般迅速,从头顶掠过,飞向另一边,飞向那只无帆的小船。
他希望那艘小船能被击中。他看到小船上,倭寇水手正从船舱中拖出备用的帆布,看到那洁白布料上显眼的红色槭叶。他希望,炮弹能够击中那片槭叶,能够彻底破坏它。让这帆,和船一同沉入水中。
然而,现实却是,炮弹落在两船之间的海中,溅起轻微的水花。敌人对于射程的计算
他听见青皮在大喊撤退,看到快船的船帆调整。感觉到脚下的甲板不住颤动,是有海水灌入船舱了吗?
撤退。可是,一条还在水中。
自己,该怎么做?
落水的,被抛弃的挚友。曾经的那个夜晚,对自己吐露心迹,叙说全部往事的朋友,此刻,等待着自己的救援。
然而,他更想跟随快船一同撤退,快点离开这片战场,活过这次战役,活过下次战役。活下去,回去。他还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蹩脚的诗想念,想讲给那个人听。
然而,一条……朋友之间,应该相互依靠的……
该怎么做?
选择。
第五颗炮弹帮他做出了选择。现在回想起来,也许当时船的摇晃并没有那么激烈,也许自己的手只要牢牢抓着栏杆,不要松开的话,自己就不会坠入大海。
坠落,那失重,那无处依靠的惊慌。入海,海水涌入鼻腔,刺痛眼睛时的难受感觉。望着一片深渊时的恐惧。身处水中,手脚不停地划动,向上游去。透过海水,看着那一片扭曲的阳光。然后,终于呼吸到新鲜的,宝贵的空气。于是四处张望。
快船不断远离,速度真的很快,向着戚将军的船队驶去。船向右侧倾斜,船身上三个大大的裂口,海水中还散乱着碎裂的木板,以及另外几名和自己,和青鸾一样落入海中的士兵。青皮从甲板上回头眺望,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船也已挂上新帆,帆上依旧是那火红的槭叶。小船也远离了,但是速度很慢。
可是,一条在哪里?
他看见了那抹青色,于是奋力游过去。她面朝下漂浮在海面,随着浪涛起伏。他一把抓住她的衣服,将她翻过身来,胳膊勒住脖子,让她面朝上躺着。
一条已经昏迷,然而呼吸恢复了。似乎呛了不少水,自己听到她在喃喃地说着什么,在念一个名字……
两个人就这样在海中漂着。茫茫的大海,无处着身。脚下,只有海水,身边,只有碎裂的木板,太小太碎了,根本无法支撑两个人的重量。带着一条,在汪洋之中漂浮着,天地之下,两个被抛弃的人,无处容身的人。这想法比海水让他感觉更加寒冷。
他不想葬身在这一片冰凉的海水中,想回去,活着回去。
所以,当倭寇的小船放下小艇,当小艇朝着自己这边驶过来,当那些面目狰狞的倭寇带着窃笑,朝自己伸出手的时候。卓五通没有一点犹豫就接受了援助。
其他人也同样如此。
那是一个时辰前的事情了。
现在。
“我?”她看起来更加疑惑了,“你叫我唐凤?”
“对啊,不然呢?”
青鸾回答,恍惚的双眼,带着空洞的微笑,看着面前的人,“这不就是你的名字吗?”
“我想——”
“一条,清醒点啊!”卓五通又开始喊叫,打断了她的话,“这个女的是敌人,不是唐小姐。你明明知道的,唐小姐她已经——”
“我告诉过你闭嘴!”
她转过身,怒吼,比上一次更加愤怒。随后,对着站在卓五通身边,拿着刀的倭寇用唐青鸾听不懂,但觉得很熟悉的语言说了一串话。
随后,那个倭寇便抬起腿,狠狠地,对着卓五通的头踹了一脚,将他踢倒在甲板上。然而这样还不够,倭寇又继续抬腿,对他的胸部,腹部,还有腹部下方猛地踢了好几下。
“唔……”
卓五通根本就没有还手的余地,只能痛苦地捂着被踢的地方,紧咬着牙关。保留军人最后的一点尊严。
青鸾看见,攻击卓五哥的倭寇,长长的头发散乱着,黝黑的面庞带着泥污,胡须杂乱,上半身没有穿任何衣服,仅仅套着藤编的软甲,黑色的短裤,也没有穿鞋子,赤着脚。他脸上带着狞笑,手中的长刀肆意挥舞,他口中咒骂着,同样是听不懂的话。他不停地踢着已倒下的卓五通,毫无章法地乱踢乱踩,踩在肚子上,手臂上,脸上,留下一道道肮脏的痕迹。
“住手!”
青鸾叫喊着,爬起来,准备奔过去,抽刀砍死那个倭寇。
然而刀不在她的手上。
“不要动。”她一扬手中的太刀,虽然带着刀鞘,不具有杀伤力,但仅仅是她的话语便足以让青鸾停下来。她望向卓五通,随后又用听不懂的语言发布命令。
那个倭寇收到命令,停止攻击。但是还没忘记最后再在卓五通的脸上啐一口唾沫。
“你已经两次打断我的话了,俘虏。”她对倒在甲板上的卓五通说,目光冷冷的,话语声也冷冷的,“如果再有第三次,我会直接杀了你。”
卓五通一言不发,仅仅是抹去脸上的唾液,阴沉的目光看了看她,看了看身边的倭寇,也看了看青鸾。
“那么,我们刚才说到哪?”她再次面对着青鸾,话语又恢复常调,“哦,对。你恐怕认错人了,我不叫唐凤。”
“我的名字叫红叶。”
她看着自己,对自己说。海风吹拂,吹动她两鬓的发丝,也吹动她背后的白帆。帆布上,那红色的槭叶标志,是那么显眼,那么夺目。
“红叶……”
青鸾喃喃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看着,面前熟悉的人。
“我现在还姓王,你可以叫我王红叶。”她想了想,补充道,“不,你不可以,俘虏是没有资格直呼我名字的。叫我船长,或者,就称呼我为倭寇,我对此没有任何意见。”
“倭寇……”
“对,倭寇。我们就是倭寇,对不对?”王红叶转身,面向一众船员,用汉语问道。随后,又更大声地用青鸾听不懂的语言重复一遍:
“私たちは倭寇です!”
“哦——!”
船上的人同时回应她的呼喊,有的人用的是汉语,有的人用的是日语,然而那不同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显得更加可怖。他们高呼着,将手臂,将手中的矛,长刀,火铳高高举向天空。还有的人在嘶吼,还有的人在高声大笑。他们就是一群倭寇,一群由汉人和日本人,由农民,浪人,盗贼,商贩组成的,称霸东海,为害一方的海盗势力。
倭寇……不,不会的。
青鸾被这狂热的呼喊吓到了,看着王红叶的背影,看着她褐色的长发舞动,红色的衣衫飘拂,白皙的双腿,一如过往。但是还有那些刚才被自己忽略的事物,那不一样的发型和头巾样式,那双肩的绑袖,那人字拖鞋。
以及,忽略了她腰间和自己的太刀几乎一模一样的长刀,忽略腰带上的锦囊,缠绕着的导火线,还有背在背后的火铳。
她看着面前熟悉的背影,却感到无比陌生,禁不住后退了两步。
不,不会是这样的。她不会是倭寇,不会是坏人。
她也不会殴打卓五哥,不会谩骂和威胁过去的旧相识。
也不会说那奇怪的外语。
不会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不会不知道绰号的含义。
更不会,不再微笑。
她……她真的,真的不是——
“喝啊啊——!”
那个披头散发的倭寇也同样在狂热的呼喊。所以并没有注意到一旁,自己刚刚毒打过一顿的那个士兵突然呐喊着,冲上来,撞开他。他被撞倒在地,长刀脱手了。
被拾起。
卓五通手握着倭刀,货真价实的倭刀,握在手中感觉和戚将军为队伍仿制的长刀很不一样。轻了一点,更短,但是没有那么弯。菱形的卷柄握在手中,很舒适。
小船上,刚刚还在高呼的一众倭寇,瞬间安静。突如其来的变故,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果然只是一伙强盗。好啊,现在,自己手中握着武器了。
身边的一个人似乎回过神,向自己挥刀。
躲过。
反击。
这是一条教的刀法。看看我学的怎么样吧,看看,我到底是不是一个好学生。
卓五通挥刀斩下,在那个倭寇反应过来之前就砍倒了对方。随后,第二刀,切中另一边的一人的腹部,同样倒下。闪电一般快的速度,让敌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奔跑着,跑向第三个敌人,第三刀,这一下被敌人躲过了。但是卓五通并没有打算给他还击的机会,紧随着再来一刀,斩中了。
船上的人,似乎已经开始意识到突变。那些倭寇们纷纷举起武器,准备作战,还有几个人大声呼喊着,似乎是在发布命令。
而身后,自己的战友们,也开始反抗了,扑向看守,抢夺武器,夺取生存的一线机会。骚动,虽然一共只有四个人,但对方似乎也才十来个人,或许,这一下奇袭,真的会有效果。
或许,自己还可以活着回去,可以再见到他。
然而现在无暇思考这些。卓五通看向眼前,在那高高的桅杆下方,站立着,依旧惊恐,依旧还没有缓过神来的一条,还有那个穿红衣的女人。
她是首领。他想着,手持倭刀,朝着红衣女子冲上去。打倒她,或许就可以控制整条船只,或者生擒作为人质,来换取自己,战友,还有一条平安离开。
他加快脚步,他握紧手中的刀。呐喊着,如同一只凶猛的野兽扑向猎物。湿漉漉的长发遮挡住他的视线,同样湿漉漉的军服紧紧贴在他的身体上,但这一点都没有影响他的速度。
他跑动,他怒吼。
“啊啊啊——”
离近了,离目标很近了。
看到她卸下背在肩上的武器,擦亮打火石的时候。看到那深邃漆黑的洞口对着自己,那燃烧着的,飘着缕缕青烟的火绳,手指扣上扳机。然而自己不会允许她那样做的,
我的速度很快,我可以在她开枪之前,挥刀,杀死她。卓五通想,凶狠的目光紧紧盯着红衣女子。
近距离看,仔细地看,她……一点都不像唐小姐。
只是,片刻的犹豫。
“啪——”
卓五通感到,自己的右肩一阵剧痛,耳边又是那熟悉的雷鸣声。他被击中了,被火绳枪击中了。
右手,再也握不住武器,倭刀落地。他踉跄地后退着,捂着伤口,被击中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鲜血从指缝间流出来,沿着手背流淌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想着,退到船舷边,倚靠着栏杆。姺峯尒説蛧
喘息。明白,自己的反抗,失败了。看着身后的同伴,他们也没能成功,全都再次被俘虏,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彻底的失败,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
对面,一条。
一条,你怎么还在发呆呀……都是因为你,我才会落海,会被俘虏,会被枪击的。你还真是个扫把星。
扫把星……
卓五通反常地笑了起来,捂着伤口的左手也松开了。他看着自己沾血的手掌,殷红一片。曾经,不久前,就是用这只左手,牵住了那个人的右手,就这样紧握着不放,诉说离别时的话语,许下同生共死的誓言。
执子之手……呵,当时给人家念这种歪诗,现在回想起来,感觉还真是很尴尬呢。
可是,希望能念更多的诗,能聊上更多的话,尴尬也无所谓。只希望能最终,对那个人说出一直留存在心里的那一个秘密。
也许下次再见,就不会那么犹豫不决了。
卓五通最后看见的,是迎面冲上来,手持着长矛的倭寇。最后感受到的,是矛尖刺入胸膛的痛楚。
接着,身子向后仰去,掉出船舷。
坠落,再次坠落。
再次落入汪洋之中。
沉入黑暗的深渊。
“——五,五哥!”
青鸾终于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迈开脚步,试图跑到船舷边,试图去看,去寻找,那一片汪洋大海中,卓五的身影。
“别动!”
雪白的刀刃,架在脖子上,制住了她的脚步。
王红叶手持着她的太刀,用一双冷冷的眼睛威慑着她。刚刚鸣放完的火绳枪,被随意地丢弃在地上,枪口,还依旧冒着烟。
“你!”
“我?”她反问,嘲讽的语气,但是嘴角却没有一点变化,“我做什么了?”
“你杀了他,杀了卓五哥。”
“那是他的名字吗?”王红叶问,“是啊,我杀了他。但是,我也给过他两次机会了。是他自己不听警告,还企图攻击我,我才开枪的。”
“……”
“不过说实话。他反抗与否,其实没有什么区别。”她的语气愈加冰冷,脸上的那最后一点表情也消失了,“最终,也还都是一样的结局。”
“彼らを殺す!”
王红叶转身,对着包围俘虏的那些倭寇,那些手下,再次,大喊着,发布命令。青鸾同样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然而只要看到那些人的举动,就明白了。
那些闪烁寒光的刀枪。
红色的血四处飞溅,在木地板上流淌,渗入缝隙。
一阵阵惨叫声。
被屠杀者的挣扎反抗,全是徒劳。
屠杀者的狂笑,嘲讽。
颤抖的双手。
最终剩下的,只有一具具尸体。
然而仍未结束,连尸体都被搜刮干净,被剥下外衣,被砍下头颅。
最后,被丢入海中。
“我们不留活口。”
待到这一系列程序完成之后,王红叶再次看向青鸾,再次用不带感情的话语告诉她,“明国的士兵,只要被我们俘虏,最后都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亡。”
太刀的刀刃,紧紧贴上自己的喉咙,轻轻划动着,微微割破皮肤。
“特别的人,你也即将死去。”
青鸾没有回答,没有躲闪,也没有反击。只是失神地看着面前的女子。那红色的发带依旧如蝶翼扑朔,那褐色的长发依旧闪烁光泽,那精致的面庞依旧美丽。
然而此刻,自己很清楚,面前的人,绝对不是她。
绝对不是那个自己爱着的,想着的,思念着的故人,绝对不是唐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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