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狂卷,满地落叶被马蹄子踩得破碎不堪,四散盘旋,惊的旁边的人急急让开一条窄窄的道儿,各怀心思的目光追着那三道背影远去。
这片猎场极大,虽然一下子涌进来了无数的狩猎之人,但散落在这几乎没有人完全走遍过的猎场中,直如一粒尘埃落入浩瀚之海,连一丝涟漪都无处可寻。
姚杳和冷临江这两道涟漪转瞬便消失在了山间,只留下郑鹤卿一个人掉在后头,在茫茫无际的林海中苦苦挣扎。
忽明忽暗的光影倏然而过,策马奔腾的时间过去的很快,但对于郑鹤卿而言,却俨然度日如年。
他不过只是在山间疾驰了一刻钟的功夫,便已经感觉到力不从心了,剧烈的颠簸几乎使他的五脏六腑的挪了位置,腰背屁股和大腿疼得麻木了,每一根骨头都要错位分了家。
他的身子剧烈的晃动着,几度险些从马背上栽下来,他拼命的攥紧了缰绳,掌心中被勒出了极深的血痕,才稳住了身子,竭尽全力的追赶前头越变越小的两个人影,眼前一阵阵发黑,最后徒劳无功的望着两个人影归于一个遥不可及的小黑点,终于对冷临江那句绣花枕头有了个更加清醒的认识。
他不禁苦笑出声。
是他见识浅薄了,才上杆子自取其辱。
他这个体力,注定是只能拼脑子了。
他在马背上晃了晃脑袋。
自己这个脑袋,貌似也没有太多的弯弯绕绕。
还真是垂死病中惊坐起,傻子竟是我自己!
马蹄声“嘚嘚嘚”的由远及近,状若惊雷,地面剧烈的震动起来,飞扬的尘土穿过密林。
韩长暮转头望去,看到有三人三马穿过密林,其中两人离他极近,速度飞快,而最后面的那个人还只是一个小黑点,隐约只能看出个囫囵人影。
“怎么了?什么人在追你们?”韩长暮看着由远及近的冷临江和姚杳二人,脸色惊诧,语气不善,手扶上腰际的剑柄,一副防御的戒备姿态。
“不是追。”姚杳气定神闲的笑了,松了缰绳,气息均匀,不疾不徐的将方才冷临江与郑鹤卿交锋说了,转头看了眼那摇摇晃晃,似乎有些体力不支的囫囵人影,笑着打趣冷临江:“少尹大人,荥阳郑氏可是个消息最为灵通的百年世族,最擅扇阴风点鬼火把死人说活,你把人家寄予厚望的嫡系子孙折腾的人不人鬼不鬼,就不怕郑氏哪天传个流言,让你无人敢嫁,无人可娶,孤独终老?”
“孤独终老?”冷临江呵了一声,倨傲的仰头望天:“我怕他?”
姚杳不屑的嘁了一声,那神情俨然是在说,也不知是谁家内宅养了一群莺莺燕燕,也不知是谁以平康坊为家,日日流连。
韩长暮听明白了,看来冷临江并非简单的折腾了人家探花郎,只怕是还羞辱了人家吧?
他诧异的看了冷临江一眼,冷临江素来温润和善,见人未语三分笑,便是厌恶谁,也不会摆在脸上,只会在背后扎刀。
这回是怎么了?
这新晋的探花郎颇有些深藏不漏啊,竟然能逼得冷临江破了规矩当面翻脸?
韩长暮眼中的探究之意越发的分明了,勒马而立,仰头望向天际,人生头一回如此渴望看一场热闹。
临近晌午,日头渐烈,光影在山间蓬勃流转,映照的绿意愈发浓烈。
“金玉,去探一探他们还有多远。”韩长暮收回目光,吩咐了金玉一声,翻身下马,问了姚杳一句:“可有带午食?”
冷临江戏谑的瞥了韩长暮一眼:“久朝,你是等着看探花郎是怎么灰头土脸的吧?”
“......”韩长暮似笑非笑:“云归,看破不说破。”
“卑职带了吃食,二位大人稍候,卑职这就去捡点干柴烧火做午食。”姚杳懒得掺和韩长暮和冷临江之间无聊至极的嘴仗,赶忙翻身下马,往密林中走去。
“......”冷临江冲着姚杳的“诶”了一声:“你不帮我说几句?”
姚杳头也不回的摆摆手:“少尹大人素来是舌上龙泉剑,杀人不见血,用不着卑职这个嘴替。”
韩长暮笑了,对冷临江穷追不舍:“探花郎怎么开罪你了?”
冷临江给了韩长暮一个不解的眼神:“我从前怎么没看出你如此八卦?”
“......”韩长暮微微挑眉,目光越过冷临江,望向远处比方才变大了一些的黑点。
冷临江撇撇嘴,心知韩长暮难得好奇一回,好奇心定然是不会轻易打消掉的,只好愤愤不平的哼了一声:“阿杳说他长的比我好。”
“......呃,”韩长暮无语:“这的确是不能忍”。
“是吧,是吧,你也觉得不能忍吧!”冷临江顿觉找到了知己。
姚杳捡了干柴返回,拢起一堆火,烈烈火光中,她看到韩长暮和冷临江的眼神有些不对。
探究、不解和怀疑。
看她的眼神儿就像在看睁眼瞎。
她低头拨弄着干柴,火苗吞噬过一根一根干燥的树枝,炙热而明亮的火光映照在侧脸,烤的皮肉微微有些刺痛。
这种刺痛于她而言不算什么,相较而言,落在她身上的那两道有如实质的诡异目光,更让她浑身发毛。
她对冷临江为何会有这种目光心知肚明。
不过就是该死的好胜心!
可是韩长暮呢,凭什么!
她又不瞎!
她把手上拇指粗的树枝重重扔进火堆里,“噼啪”一声,激起稀疏的火星子,清凌凌的瞥了冷临江一眼:“少尹大人的眼睛出毛病了?”
声音是清透的,目光是明澈的,可冷临江却打了个寒颤,莫名的从这声音和目光中察觉出了一丝危险。
他用手肘捅了韩长暮一下:“久朝,你说。”
姚杳做惯了在野地里埋锅造饭的活计,手脚格外利索,一边质问着冷临江,一边还不忘在火堆上架起一口不大的铁锅。
锅里香味氤氲,热气腾腾。
铁锅里咕嘟咕嘟的冒着泡,酱红色的浓汤翻滚着,看不清楚汤里究竟煮了些什么。
韩长暮闻了一下那香气,不慌不忙道:“云归说你眼神不好,让我请韩医令给你瞧瞧眼睛。”
“......”听到这话,姚杳瞪大了杏眼,黑葡萄般的眼仁儿透着些许无辜的雾气,气鼓鼓的望过去:“是,卑职眼神是不好,经常把巴豆当盐巴,少尹大人还敢吃吗?”说着,她挑衅一般往铁锅里撒了些身份不明的粉末。
冷临江心虚的嘿嘿干笑两声,看到火堆旁边的地上搁了一盘子整块的鲜肉,拎起来转了话头:“要割开吗?”
姚杳哼了一声,解下腰间的佩囊递过去:“腌上。”
冷临江一来是怕姚杳真的怒了,不肯给他饭吃,二来也是被姚杳指使惯了,一句话都没有多问,敢怒不敢言的先将肉切成拇指大小的肉块,又从佩囊里拿了三个不同颜色的瓷瓶,仔细辨别了一下味道,才依次往肉上撒了些粉末,用手抓匀。
韩长暮看着冷临江和姚杳默契十足的准备午食,心中莫名的有些发堵,看到另一个盘中装了一把细长的铁签子,他抽出一根看了看。
这铁签子虽然清理的很干净,但显然已经用过很多次了,油腥渗透到签子里了,用寻常的清理方法是无法去除干净的,不仔细看,这就是一把寻常的烤肉签子。
但实际上这一把签子与烤肉签子大相径庭。
他握着这把铁签子,寒意沿着指尖渗透到骨头缝里。
这签子的一头打磨的格外尖利,阳光穿透叶缝,落在如针尖一般的签头,生出一点冷寒的微光。
签体也跟寻常的烤肉不太一样,竟然开了一道浅浅的血槽。
什么样的烤肉,要用血槽来放血?
韩长暮泽泽轻笑两声,什么都没问,骨节分明的手拿起冷临江腌好的肉块,不紧不慢的穿在铁签子上。
他常年习武,关节处磨出了厚厚的茧子,经年累月下来,那茧子变得微黄了,但整只手都清洗的十分干净,指甲也修剪的整整齐齐,穿肉串的动作慢条斯理的,看起来竟有几分赏心悦目。
姚杳的余光瞥见了韩长暮的动作,倏然抬头,震惊的无以复加。
君子远包厨。
韩长暮这是疯了吗?
他竟然还将肉块按照大小厚薄分门别类的穿在铁签子上,每一串都穿的整整齐齐。
大小、厚薄、肥瘦、就连方向,都几乎一致。
看来强迫症的确是精神病,得治。
姚杳莫名的抖了三抖。
韩长暮察觉到了姚杳的目光,抬眼对上她瞪圆了的杏眸,微微笑了笑,拿起一把穿好的肉串递了过去。
姚杳心里已经不是震惊了,而是惊恐了,可看到韩长暮递过来的手又不能不接,只好硬着头皮将穿好的肉串接过来,搁在她自制的烤架上,面无表情的看着肉串上吐出细碎的油泡。
她心无波澜了。
连韩长暮这双杀人的手都能来穿串,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不是她不明白,是这世界变化快!
阳光明亮而灼热,异香四溢而醇厚,“嘚嘚嘚”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仓促中有些凌乱,显然纵马之人力有不逮了。
韩长暮抬头望过去,唇角一勾,露出薄薄的笑意。
他很少笑,大多数时候都是肃着脸的,一副生人勿进的冷薄疏离,现下这样一笑,倒映衬的山水失色,天地无光了。
冷临江看着来人,笑的愈发俊逸无双,敌意也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来,不遗余力的冷嘲热讽:“哟,咱们探花郎这是赶午食来了?”
郑鹤卿已经被颠的五内俱焚了,别说是下马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在马背上晃了晃,手无知无觉的松开了缰绳,手脚发软,人顷刻之间便要栽倒下来了。
姚杳赶忙扔了竹箸,一个箭步冲上前,扶住郑鹤卿,将他扶下了马。
若是脸先着地摔毁了容,白瞎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岂不可惜!
“多,多,多谢姚姑娘。”郑鹤卿站都站不稳了,还死死守着男女授受不亲的圣人之训,在姚杳扶住他的一瞬间,他的手就像被烫着一样,忙不迭的甩开了。
他身形一个不稳,“噗通”一下跌坐在了地上,咻咻喘着粗气。
“该!”冷临江笑的前仰后合,手抖拿不稳刀了,在扒了皮的野兔上划了些乱七八糟的刀口。
郑鹤卿被冷临江这么一奚落,顿觉自己的确草木皆兵了些,连连拱手,一脸歉意:“姚,姚姑娘,某,唐突了,姚姑娘勿怪。”
姚杳根本就没将郑鹤卿的动作放在心上,他们这些读书人,多半都是守礼守到刻板的。
就是死了,都得抱着那些之乎者也进棺材。
她抬头,拿着竹箸搅了搅汤,坦然的笑了:“郑大人多虑了。”
听到这话,郑鹤卿越发的窘迫了,衬得他方才那本能的反应愈发的小家子气。
两相对照下来,冷临江的不着调反倒显得格外的坦荡大方。
冷临江心情大好:“阿杳,这兔子快熟了吧?”
郑鹤卿终于缓过了这口气,也探头望去,一脸嫌弃的直摇头:“这,这黑乎乎的,能吃吗?”
冷临江轻讽一声:“不能吃,有毒。”
“......”郑鹤卿悻悻笑了笑:“不,不是,某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某的意思是这,不洁净吧?虽说出门在外有诸多不便,但该有的规矩还是不能少的,用饭也要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这下子韩长暮也听不下去了。
他脸色微沉,轻咳一声:“行军打仗之时,粗袍粝食皆是寻常,生死存亡之际,甚至有茹毛饮血之时,若照郑公子所言,将士们还打什么仗,保什么家卫什么国,都等着冻死饿死得了。北面的突厥人若听到郑公子这话,合该抚掌大笑,引为谋士才是。”
他的声音不大,一字一句铿锵肃然,震耳发聩,分明没有厉声斥责什么,但却让人听得无地自容。
“......”听到这话,郑鹤卿就是再书生气,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犯了韩长暮的忌讳。
他想狠抽自己一巴掌,但是众目睽睽之下这样做,多少有些有辱斯文。
他心惊胆战的站了起来,双手垂在身侧,局促的抓紧了衣袖,磕磕巴巴的解释道:“司使大人,在下,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在下,在下绝没有诋毁,诋毁边关将士的意思。”
郑鹤卿毕竟是探花郎,也不是韩长暮手下的人,韩长暮不能苛责于他,只能点到为止,神情淡漠道:“郑公子不必慌张,本官没有怪罪公子。”
郑鹤卿的汗都下来了,将鬓角染得湿乎乎的,火光一照,亮晶晶的。
他低着头诺诺应声,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了。
自己这张得罪人的嘴,还是少说话的好。
姚杳一直没有说话,看也没看郑鹤卿一眼。
有些人果然不能只看脸。
她用刀挑开一道刀口,仔细看了下里头的肉质,浓郁的香气骤然扑了出来,她把肉一片片的割下来放到盘里,笑眯眯呈给韩长暮和冷临江:“大人,午食粗糙,二位大人莫要嫌弃。”
她自动忽略了郑鹤卿这个人。
人家是钟鸣鼎食之家,要吃凤髓龙肝的,她这些粗鄙的食物,还是别拿出来恶心人了。
给人家吃不是侮辱人么!
韩长暮和冷临江倒是大快朵颐,吃的满嘴流油,都顾不上说话了。
郑鹤卿尴尬极了,作业不是站也不是,肚子还发出不合时宜的咕噜声。
他无意识的咽了下口水。
但他刚刚出言不妥得罪了人,就算是这会儿饿的眼前发黑,他也没脸开口要吃的,只好勉力忍着,忍得十分艰难。
姚杳刻意添了一把柴,灼热的火苗窜出来,熏得那肉香更加的浓郁扑鼻,让只能看不能吃的人也更加的煎熬了。
她淡淡的瞥了郑鹤卿一眼,生出了一种恶趣味的快乐。
“啊,有狼!快跑啊!”
“救命,救命啊!有狼!”
“救命啊!”
就在气氛正尴尬之时,萋萋芳草间突然传来尖利惊恐的惨叫声,声音抖得不成调了,仓皇失措直冲云霄。
四围的荒草树木剧烈的晃动起来,凝碧绿叶扑簌簌的掉落下来,不多时便铺了满满一地。
漫天荒草间冲出来一群人,离得距离太远了,且他们个个都灰头土脸的,实在看不出来是男是女。
这群人的身上和马匹上还沾了血迹,显然是受了不小的攻击,刚刚死里逃生,慌不择路的径直冲向韩长暮几人所在的地方。
而再远一些的地方,灰尘弥漫在半空中,颇有遮天蔽日之势,把远处的山水树木遮掩的朦朦胧胧。
一声声令人胆寒的嚎叫扯碎了呛人的浓重灰尘,大片灰黑色的暗影如同潮涌般席卷而来。
“大人,是狼群。”姚杳顺手抓起一把铁签子,足尖轻点,跃到了前头,目光凛冽的盯着转瞬之间便逼到近前的大片灰影,心中有些胆寒。
如此数量惊人的狼群,不该出现在猎场中。
韩长暮和冷临江也早已一人抓了一把铁签子,纵身跃到前头,拧着眉头,神情严肃的相望。
郑鹤卿哪见过这等场面,早就吓傻了,蒙然的站起身,一看远处,顿时吓得两股战战,“噗通”一声,又跌坐了回去。
那仓皇逃窜的人群渐渐离得近了,但奔驰了一路,都有些人困马乏,速度也慢了下来。
后头追赶的狼群像是不知疲倦一般,反而更快了几分,转瞬之间便追上了吊在人群最后头的几个人。
韩长暮这才看出来,狼狈不堪的一群人里,只有最前头的四五个人是男子,看起来强壮健硕,而后头的十七八个人都是姑娘,骑术尚且生疏,就更遑论狩猎了。
韩长暮对这些姑娘都不熟悉,没能认出她们的身份。
倒是策马跑在最前头的那个男子,他打过几回交道。
在人群最前头策马奔驰的男子听到一声喋血的长啸,紧跟着便是几声凄厉尖锐的惨叫,他陡然转身,目光如炬的望向狼群,弯弓搭箭。
“咻”的一声,羽箭在半空中划出个犀利的弧线,穿透了一头体型硕大的灰狼。
那灰狼倒地不起,抽搐了两下,刺目的鲜血漫过草叶。
韩长暮眯了眯眼,清亮的双眼间满是冷意。
看来这人已做出了选择,不再一味藏拙了。
“世子,狼群快追上来了,别管后头那些人了,属下护着世子先走。”几名侍卫将那男子的四周护的密不透风,弯弓向后面接连射了几箭。
男子转头看了眼四散而逃的姑娘,目光怜悯,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太多了,实在是太多了。
他们只有二十几人,对上一百多头狼,只有被活活撕成碎片的份儿。
况且,他们的箭矢都是有数的,又做不到例无虚发,用一支少一支。
都是花一样的年纪,他终究还是于心不忍,转过头,一眼看到了立在草间的三个人。
他的心中顿时生出希冀,目光灼热:“你们看前头,那是不是韩司使?”
侍卫也认出了韩长暮,但再一看韩长暮那不过寥寥数人,哪里还能抱有什么希望,簇拥着男子拼命往前奔逃:“世子,韩司使那也就三个人,对上这狼群也不过是以卵击石,咱们还是快走吧。”
就在此时,有两只体型硕大的灰狼一跃而起,扑向落在人群最后头的一个姑娘身上。
那姑娘惊恐的凄厉惨叫了一声,一只手攥紧了缰绳,稳住身形不让自己掉下去,一只手拿着长剑,毫无章法的左劈右砍。
那两只灰狼虽然体型硕大,但行动却格外敏捷迅速,那姑娘应该是没什么功夫,只是依着本能去抵御灰狼的攻击,长剑挥的越发慌乱,竟然只是削下灰狼的几块皮毛,非但没能造成什么实质上的伤害,反倒更加激怒了这两只畜生。
那姑娘已经筋疲力尽,心生绝望了。
男子转头看了一眼,实在不能见死不救,抬手身后箭筒里一抓,却抓了个空。
他们出来狩猎,顶多带上两桶箭矢,现下已经射空了。
他心下一沉,眼睁睁的看着两头灰狼咬向姑娘的喉管。
韩长暮远远站着,看到这一幕,身形一转,飘然站在了摇曳的草尖上,纤长细弱的草叶微微弯曲,却颇有韧性的没有折断。
“咻咻”两声,破空之声犀利清脆,两支漆黑的铁签子从韩长暮手中脱手而出,不偏不倚的穿透了两只灰狼的身躯。
这两只灰狼正跳起来,险些一口咬在那姑娘的脖颈处。
铁签子穿透了灰狼的身躯,狼血沿着细长的血槽,飞快的滴落下来,练成了一道鲜红刺目的血线。
死里逃生的姑娘脸色煞白,身上早被冷汗浸了个湿透,不敢有片刻迟疑,大喊了一声:“驾!”,疯狂往前逃去。
姚杳和冷临江见状,也没有任何迟疑的将铁签子扔了出去。
狼群的攻势顿时减缓了下来。
那群被狼群追的仓皇而逃的男女压力骤减,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韩长暮眯了眯眼,神情凝重,抬手便又毫不迟疑的丢出去一把铁签子。
这铁签子的长度只有箭矢的一半,打磨的锋利无比,细长的铁签子轻巧的穿过山风,快若闪电,没有任何阻拦的就穿透了厚厚的狼皮。
这铁签子看起来其貌不扬,对付这种群体出没的畜牲,却比箭矢更好用。
无差别攻击,一扎一个准儿,放血又放的利索,一把铁签子飞出去,能死一大片。
他这会儿也看出来了,姚杳是个行事周全之人,连烤肉用的铁签子都制成了可以杀人的利器。
她是多么没有安全感!
但是这口气还没彻底松懈下来,众人的那颗心又重新提到了嗓子眼儿。
头狼看到这一幕,身形一顿,陡然破有灵性的仰头长啸一声。
那一声狼嚎颇有节律的时断时续,像是头狼在发号施令一般。
狼群虽然被暂时阻拦了下来,却没有任何退去的迹象,仍旧在缓慢的向前挪动,与他们形成了对峙之势。
只要他们一个不留神,这一百多头狼便会扑上来,将他们撕个粉碎。
韩长暮三人手边的铁签子也已经扔完了,数十只染了血的狼尸倒伏在地,血腥气浓重刺鼻,莫名的让人心神不安。
狼是一种极有耐心的畜生,一旦被它盯上,它可以追寻到千里之外,狼也是一种极团结的畜生,只要头狼没有命令它们离开,它们一定会会死守在这个地方。
“大人,好像不太对。”姚杳扔出去手里最后一把铁签子,退到冷临江的身边,神情紧张,抿了抿发干的嘴,整个人如临大敌。
狼,狼群,算得上是猎场里最难缠的畜生了。
冷临江也没有了平素的轻松和淡然,不由自主的攥紧了缰绳,安抚胯下躁动不安的马匹:“是不太对,怎么会有这么多狼。”他扬眸,炙热的阳光穿透灰蒙蒙的尘土,逃窜而来的人群的面容渐渐清晰可辨。
他不禁目瞪口呆,口舌发干:“久朝,这么多姑娘,这,这怎么跑的出去?”
那群男女终于筋疲力竭的逃到了到韩长暮近前,那颗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心,安定了几分。
方才放箭射狼的男子,翻身下马,快步走到韩长暮三人面前,客气的行了个礼:“韩大人,冷大人。”
“谢世子。”韩长暮淡淡点了下头,神情肃然的望着不远处虎视眈眈的狼群,如临大敌。
这男子正是安南郡王世子谢慎之,经历了先前的那桩变故,他俨然已经显露出了锋芒,周身的气息也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冷临江跟谢慎之有几分交情,也得知了数日前的事情,并不惊诧与他的改变,如此险地,也不好坐视不理,一脸严肃的问谢慎之:“世子,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惹来这么多狼?”
谢慎之摇了摇头:“我是半途中碰到那群姑娘的,当时狼群就紧追着她们不放,她们究竟是怎么引来的狼群,我也并不十分清楚。”
说着话的功夫,后头那群狼狈不堪的姑娘也一个个下了马,腿脚发软的瘫倒在地上。
这会儿别说是逃命了,她们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狼群如果在这个时候群起而攻之,这些人恐怕都保不住性命。
“是郑云英!是郑云英掏了一窝狼崽子,才引来了这群狼!”一个身着宫墙红骑装的姑娘听到了谢慎之的话,突然跳了出来,指着坐在远处树下休息的姑娘咬牙切齿的大喊大叫。
此言一出,其他略知内情的姑娘纷纷对其怒目相视。
郑云英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拍了拍月白骑装上沾染的泥土,嗤的冷笑道:“我,掏了狼崽子?引来了狼群?你们怎么不说是我猎了头狼,才招来的狼群?”她生了一双新月眸,不笑的时候眉眼也是弯弯的,看上去温软可爱,此时一张脸怒气冲冲,眼眸通红,恶狠狠的扫了眼前众人一圈:“分明是你们心思歹毒,虐杀了那一窝狼崽子,才引来的狼群。”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哑然。
“狡辩!你若是不将狼崽子掏出来,我们怎么会杀了它们?”方才指责郑云英的姑娘白了脸,咬牙切齿的跺着脚。
郑云英用脏兮兮的手抿了抿鬓边,弯起一双新月眸,笑了:“照你这么说杀人的没错,没杀人的反倒成了死罪?”她微微一顿:“吴心越,你不愧是吴御史的女儿啊,这舌上龙泉剑是家传的本事,你在闺阁真是委屈了,应该去鸿胪寺,这么一张颠倒黑白的好嘴,不得说死那帮外族?”
“......”吴心越气了个倒仰,泪盈于睫了。
看到吴心越吃了瘪,她的好友腿也不软了,气也不喘了,连旁边虎视眈眈的灰狼都不害怕了,纷纷撸了袖子,一起冲上前,叽叽喳喳的吵了起来。
吴心越也不是孤家寡人,身后也有一群手帕交,虽然人数上不占优势,但她们是占着理的,也不甘示弱的对骂起来。
“这姑娘是谁?这嘴够厉害的。”韩长暮对京城的名门闺秀都不熟悉,微微侧身,低声问姚杳。
姚杳道:“是工部尚书郑大人的幼女。”她移眸望向哭哭啼啼的吴心越:“那个哭花了脸的是御史大夫的长女。”
面对这么多虎视眈眈,口涎直流的灰狼,再来追究是谁引来了狼群,是谁掏了狼崽子,又杀了狼崽子,实在是多此一举了。
既救不了命,也打不退狼群。
“够了!都闭嘴!”冷临江听不下去了,躁郁的爆喝一声,只差拔刀砍人了:“谁他娘的再吵,老子就把她丢进狼群里喂狼!”
一向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突然成了面目狰狞的狂躁糙汉,众多姑娘都错愕惊呆了。
谪仙人突然掉下来了,还脸先着地惹了尘埃!
这谁能不怕!
这些姑娘们顿时生出刚出狼口又入虎穴的惊恐来,一个个的都哑了声,眼看着就要落下泪来了。
方才面对狼口没哭,现在看到变了脸的冷临江,反倒哭的止不住了。
冷临江更加不耐烦了,额角突突突的跳个不停:“哭,还哭,怎么不骂了,你们谁要是能把狼群骂跑,老子就娶了谁!”
此言一出,许多原本便对冷临江心怀好感的姑娘顿时跃跃欲试了,可一转头又看到呼哧呼哧喘粗气的狼群,那一双双绿莹莹的眼睛像刀子一样,顿时什么旖旎心思都剜了个干干净净,不敢哭了也不敢骂了,鹌鹑一样缩着脑袋。
嫁个好郎君什么的,哪有性命重要!
郑鹤卿终于从惊惧中回过神来,哆哆嗦嗦的走到冷临江的跟前,声音抖的像北风吹过树梢,枯叶摇摇欲坠:“冷,冷公子,咱们,咱们怎么办?”
他们只有二十几个人,其中大多数还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对上一百多头狼,哪有什么法子逃出生天?
这些灰狼虽然没有再次扑过来了,但一直在缓慢的向他们逼近,并没有要退却的意思。
狼这种畜生,狡诈又阴险,简直防不胜防。
现下不动,是在等待一个一击即中的时机。
只要他们先动,这些狼群,必然不会轻易放他们离开。
郑鹤卿越想越绝望。
冷临江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森然,薄唇抿的紧紧的:“怎么逃,若是,”他微微一顿,冷眸缓缓的扫过陷入焦躁、惊恐、乃至绝望的那群人,语出试探:“当然,若是甩开她们,就容易的多了。”
“......”郑鹤卿的目光闪了闪。
一边是自己活,一边是一起死。
太艰难的选择了。
“不然,就......抛下吧。”郑鹤卿在绝境中做出了本能的,艰难的,也是正确的,选择。
“不行,不能抛下她们!”谢慎之静默了半晌,在听到郑鹤卿的这句话时,陡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头,一反往常的软弱,强硬开口:“不能抛下她们!”
韩长暮定定望着颇有章法的狼群,荒草间的狼影幢幢,鬼祟阴森,思忖道:“若带着她们一起跑,你有几成胜算?”
“啥?大人是在问卑职?”姚杳一脸懵然,指着自己的鼻尖儿,张口结舌道:“卑职就长了两只手两条腿儿,跑不过一百多头狼!”
“你可以。”韩长暮头也不回道。
姚杳嘴角微抽:“卑职不可以。”
“你可以。”韩长暮转过头,锲而不舍道:“我知道,你可以。”
“......”姚杳错了错牙:“卑职不行!”
韩长暮挑眉:“一百两金。”
“卑职可以!”姚杳不假思索的开了口。
老天爷给她刮了这么些年的西北风,财神爷终于舍得往她手里砸馅饼了!
这么大的馅儿饼,被砸死了也心甘情愿啊。
听到姚杳的话,韩长暮了然一笑:“好,那,先算一算咱们还有多少箭矢吧。”
冷临江和谢慎之,加上那几个侍卫也走了过来,将仅剩的几支箭矢归拢到了一起。
“总共还有七十多支箭矢。”韩长暮吁了口气。
这点儿箭矢,怎么算怎么拮据。
“我这还有十二支。”郑鹤卿站在那,天人交战了半晌,还是道德底线战胜了本能和理智,没有选择见死不救,拎着箭筒走过去,“哗啦”一声,将箭矢倒在了地上。
韩长暮正要分配这些箭矢,地面突然剧烈的颤动起来。
荒草摇曳,巨树晃动,尘土飞扬。
所有人都惊慌失措的站了起来,望向狼群所在的方向。
原以为是狼群再次发起了攻击,谁知道狼群依旧缓慢而谨慎的渐渐逼近,而巨响传来的方向,是在他们的背后,是与狼群相反的地方。
众人齐齐转头望去,心中生出希望。
来的若是禁军、或是其他府邸的护卫,那他们的逃生希望就更大了几分。
可一看到来人,所有人都默默的叹了口气。
姚杳默默的在心里给来人上了一炷香。
天堂有路他们不走,地狱无门非要闯进来。
“狼,有狼!”
“狼!这么多狼!”
冲过来的那群人,正是方才远远吊在后头的新科进士们,原本只是打算猎些野鸡野兔的文人们,乍一见到这密密麻麻的狼群,都吓懵了,连逃跑都不会了。
而头狼在此时又发出长啸,一声长两声短,长声凄厉,短声狰狞。
像极了大战前排兵布阵的擂鼓声。
狼群长啸声响起时也有了变化,如潮水遇到了阻拦,从中间分成了两群,一群向左,一群向右,对近在咫尺的这群人形成包抄之势。
众人顿时慌乱了起来,别说方才根本没有准备,即便是有准备,狼群这样猝不及防的闯过来,再多的准备和谋划,也免不了要慌了手脚。
韩长暮当机立断,将方才归拢的箭矢重新分配,扔给了姚杳一只箭筒:“你护着女眷先走。”
姚杳很明白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利落的翻身上马,冲着慌乱无措,尖叫声声的众多姑娘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快走,从这走!”
狼群一来,原本剑拔弩张的姑娘们也顾不得吵架了,纷纷翻身上马,疾驰到了姚杳身边。
姚杳一甩马鞭,向前一指,厉声大喊:“快,往前走,从这个方向走,别回头,别后退。”
狼群似潮,长啸如涛,露出冷白森然的獠牙,蜂拥而至。
韩长暮和冷临江对视一眼,弯弓搭箭,箭矢疏疏如残雪,闪烁着耀眼的冷光,在狼群中纵横交错。
谢慎之和侍卫们也分到了各自的箭筒,他们准头极好,弯弓搭箭,“咻”的一声,行云流水却又例无虚发。
次第不断的“噗噗”的闷声响起,箭矢穿透厚厚的狼皮,不断的有灰狼倒地抽搐。
这片荒野中,一时间血腥气大作。
郑鹤卿哆哆嗦嗦的上了马,身为世家子弟,他不是头一回狩猎了,但却是头一回面对这么多狼。
狼啊!
他数了数箭筒里的箭矢。
总共只有六支。
射完了怎么办?
郑鹤卿挣扎了短短一瞬,决然调转马头,追着那群姑娘的方向奔去。
什么大义,什么道德,通通见鬼去吧!
哪有性命重要!
卢云谏和崔景初赶来的时候,全然没有料到等待他们的会是这样的险境,可现在,他们深陷泥潭,退无可退,只有死死抓住韩长暮这根救命稻草,才有些许活命的可能。
可这根救命稻草似乎也不那么牢靠。
毕竟一人难敌众狼。
卢云谏和崔景初飞快的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的黑黝黝的眼中看到了不谋而合四个字,再一转头,看到郑鹤卿已经催马跑了,二人齐齐无声唾弃了一口,也紧追而去。
“郑兄,你的腿脚够快的!”崔景初与郑鹤卿齐头并进,嘲讽不止。
郑鹤卿也知道自己这样做会引人诟病,他哽了一哽,瞪着崔景初道:“贤弟跑的也不慢!”
卢云谏看不惯二人大敌当前,还起内讧的做派,不由的板起脸喝道:“你们是嫌狼群离得太远吗?还有功夫起争执!”
郑鹤卿转头看了一眼。
不远处尘土飞扬,狼嚎声声。
狼尸遍地,鲜血喷薄,染红了目及之处的草木山石。
箭矢已经用完了,狼群逼近了韩长暮几人,他们皆抽出刀剑,与狼群近身肉搏。
这数人数马都陷入到了狼群的包围中,满身满脸都是血迹。
不知道是他们受了伤,还是喷薄而出的狼血。
这一片狼藉惨烈的血色,看得人心头一悸。
郑鹤卿咬牙忍下心头的那点不适,催马奔驰而去。
平日里看起来柔弱不能自理的闺秀们,在遇到生死存亡之际,每个人还是激发出了无穷无尽的潜力。
既没有柔弱,也没有不能自理。
逃的那叫一个快!
眼看着这群姑娘和文人们已经离狼群越来越远了,姚杳调转马头就要折返回去。
“诶,你干什么去?”吴心越看到姚杳掉头要走,立刻叫住了她,一脸倨傲道:“你不能走,韩大人说了让你保护我们的,你走了,谁保护我们?”
姚杳连理都没理吴心越,径直往前。
吴心越还从未被人如此无视过,更遑论还是个卑微的下人,她恼羞成怒,一把抓住了姚杳缰绳,气呼呼道:“本小姐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你不能走!”
姚杳气笑了,指着远处的漫天尘土道:“吴大姑娘是想和我一起去打狼吗?”
吴心越是个外强中干的,吓得立马松开了手,唇角嗫嚅,只支支吾吾的说了几个“你”字。
郑云英一直看着吴心越,见她诺诺的没了话,扑哧一笑,手往背后一摸,取出了箭筒里仅剩的两支箭矢,又从靴筒中掏出一把弯月状的短刃,一柄塞到姚杳手中:“这位姑娘是要回去相助韩大人和冷大人吗,千万小心,保重自身。”
说完,她又瞥了一眼脸色铁青难看的吴心越,不等姚杳道谢,便催马向前,一边狂奔一边大喊:“出了这片猎场就安全了,大家伙再忍一忍,使把劲儿。”
姚杳的目光闪了闪,毫不迟疑的往那一片血腥之地赶去。
刚刚跑出去几步远,迎面便撞上来一团茫茫灰尘,尘土飞扬里的血腥气浓烈的无法忽视。
姚杳杏眸一凝,顿生不祥之感。
谢慎之浑身是血,左脸上还有一个深可见骨的爪痕,他身后的几个侍卫身上也个个带伤,且伤得不轻。
一见姚杳,谢慎之错愕不已,喘的上气不接下气:“姚姑娘怎么折回来了?”
姚杳的声音微冷:“前头什么情况,大人如何了?”
谢慎之惊魂未定,一说话扯得脸上的伤痕一阵冷痛,嘶了一声:“冷公子拼死送了某出来,他和韩大人陷入了狼群的包围,恐怕,恐怕,不太好脱身。”
“所以呢!”姚杳听出了不妙,一把揪住谢慎之的衣襟,目眦尽裂:“你就把他们抛下了?!”
“我,我,”谢慎之也知道自己过河拆桥的快了些,心虚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姚杳一言不发的松开了手,发泄一般重重甩了下鞭子,闷头冲进了漫天血色中。
人的本能便是贪生畏死,面对生死抉择,她没有任何权利去苛责任何一个想活下去的人。
“诶,姚姑娘......”谢慎之迟疑着喊了一声,心头一阵茫然。
是他,错了吗?
他只是,怕了而已!
“世子,快走吧。”侍卫受伤也不轻,眉目间添了一抹颓色,垂头丧气的劝道。
谢慎之看着那一道清绝却坚毅的背影,心头一动,缓缓攥紧了缰绳:“我要回去,”他调转马头,追着姚杳折返回去:“你们速去求援!”
几个侍卫懵了,相视一眼,最后点了个脚力最快的出来:“咱们世子跟金指挥使交情极深,你去请他,他定会帮忙,我们几个去保护世子。” 阅读最新章节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为您提供大神姚杳韩长暮的锦衣长安沐华五色最快更
第六百五十三回 遭遇狼群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不过没有谁怀疑这种能力的由来,毕竟,孔雀妖族最擅长的天赋本来就是斗转星移。她这技巧和斗转星移有异曲同工之妙。
美公子这次化解曹彧玮的攻击之后却并没有急于攻击,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曹彧玮眉头微蹙,这小姑娘的感知竟是如此敏锐吗?在他以火焰化铠之后,本身是有其他手段的,如果美公子跟上攻击,那么,他就有把握用这种手段来制住她。电脑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app爱阅小说最新内容免费阅读。但美公子没有上前,让它原本蓄势待发的能力不得不中断。
战刀再次斩出,强盛的刀意比先前还要更强几分,曹彧玮也是身随刀走,人刀合一,直奔美公子而去。
美公子手中天機翎再次天之玄圆,并且一个瞬间转移,就切换了自己的位置。化解对方攻击的同时,也化解了对方的锁定。而下一瞬,她就已经在另外一边。曹彧玮身上的金红色光芒一闪而逝,如果不是她闪避的快,无疑就会有另一种能力降临了。
拼消耗!她似乎是要和曹彧玮拼消耗了。
电脑版网即将关闭,免费看最新内容请下载爱阅app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不过没有谁怀疑这种能力的由来,毕竟,孔雀妖族最擅长的天赋本来就是斗转星移。她这技巧和斗转星移有异曲同工之妙。
美公子这次化解曹彧玮的攻击之后却并没有急于攻击,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曹彧玮眉头微蹙,这小姑娘的感知竟是如此敏锐吗?在他以火焰化铠之后,本身是有其他手段的,如果美公子跟上攻击,那么,他就有把握用这种手段来制住她。但美公子没有上前,让它原本蓄势待发的能力不得不中断。
战刀再次斩出,强盛的刀意比先前还要更强几分,曹彧玮也是身随刀走,人刀合一,直奔美公子而去。
美公子手中天機翎再次天之玄圆,并且一个瞬间转移,就切换了自己的位置。化解对方攻击的同时,也化解了对方的锁定。而下一瞬,她就已经在另外一边。曹彧玮身上的金红色光芒一闪而逝,如果不是她闪避的快,无疑就会有另一种能力降临了。
拼消耗!她似乎是要和曹彧玮拼消耗了。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第六百五十三回 遭遇狼群免费阅读.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为您提供大神姚杳韩长暮的锦衣长安沐华五色最快更新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