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份敏感,又位高权重,本该避开夺嫡之争,已免遭圣上猜忌,可却为她,甘愿冒险。
这份情意太重,实让她难还。
“这一生,你我之间,都不必言谢。”
“往后,我所有,皆为你所有。”无论权势,还是他这个人。
周暮抬手轻抚着女子青丝,唇角是抑制不住的温柔笑意。
这句承诺太重,林清婉怎能不为之动容。
想开口应什么,又随之咽回,眼前浮上沈墨昔日誓言,一颗躁动的心又缓缓沉寂下去。
心头泛上苦涩,今时感动,为时尚早,等他三媒六聘登门之时,她再许他余生不迟。
仿佛是感受到了她细微的情绪,周暮缓缓松开手,替她拢去额前碎发。
“不会让你等很久。”
林清婉笑笑,并未应答。
气氛很是旖旎,周暮瞧着少女白里透红的羞容,心口痒的厉害。
他微微覆身下去,鼻尖满是玉兰花香,扶着少女肩头的指尖轻颤着,却竭力保持镇定。
林清婉瞪大眼睛,看着越发靠近的俊逸面容,竟一时忘了反应,待想躲闪时,肩膀却被锢住,以至动弹不得。
她一张脸火烤一般,烫的厉害。
“嘿嘿……”
一个不合时宜的憋笑声,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旖旎。
林清婉红透了脸,一把推开周暮,仓惶往前走去。
偷香窃玉被打扰,周暮脸上的柔情蜜意霎时转为阴郁,冷冷的看向拐角处露半个头的凌霄,眼中的冰冷,浑似能戳他千百个窟窿。
“……”凌霄眼角的笑意凝滞,换上哀容。
心中默默为自己点一根蜡。
他不是故意的。
立即收回脑袋,蔫蔫的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大红脸的柠襄。
“主…主子,对…对不住……属下太高兴,一个没忍住。”
他垂着头,顶着周暮能杀死人的目光呐呐解释。
柠襄见他实在可怜,善意出声替他解围,“周世子,我家小姐走远了。”
周暮这才寒着脸转身。
“呼……”凌霄大呼一口气,额头有冷汗滴落。
柠襄瞥他一眼,快步跟上。
……
沈府的马车上。
林氏看着对面沉默寡言的沈墨,很是局促不安。
“墨哥儿,你…你别难过,林家这门亲,着实没什么可留恋的,不仅帮不上你,还会成为你的累赘,且清婉又是个善妒的性子,以后……”
“谁让你来退亲的?”林氏话未落,便被沈墨冷声打断。
“我有没有警告过你,不许你插手我的婚事!”
林氏还从未见过这般疾言厉色的沈墨,惊的浑身一颤,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我…我也是为你好,阮家小姐家世品貌都胜过清婉,她……”
“她几次登门与我叙话,话里话外已然承诺,只要你退亲,就立即与你成婚,如今咱们沈家初到盛京,正是根基不稳之时,我又怎忍心看你那般辛苦。”
“墨哥儿,你就别记挂清婉了,你有大好的前程,怎能因一个女人而影响,连二皇子不是也想让你娶了阮家小姐吗?”
沈墨沉着脸不语,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阴郁。
二皇子希望他娶阮言,不过是想得到丞相府的助力。
半晌,他合上眼眸,带着丝丝苍凉。
所有的发展,都超出了他的预期,如今他已被架在火上,连退都无处可退。
看他这般痛苦,林氏有些心疼,“墨哥儿,你…别这样,若是你当真舍不下她,待你成婚后,我便使个法子,纳她进门给你做妾。”
“林家本就门第不显,如今…她又被退婚,日后势必难以许人家,咱们耗她个两年,磨磨她的锐气,到时再许她个贵妾,谅你舅舅也不会拒绝,说不得到时还要千恩万谢咱们肯……。”
“够了!”
“事到如今,你还看不清局势,痴心妄想呢!”沈墨看着愚不可及的母亲,满心愤然。
周暮为她,不惜染手夺嫡之争,心思已人尽皆知,也就他这个糊涂的母亲,还活在虚妄自大里,以为他沈家多么高不可攀。
林氏被他几次三番的怒斥,弄的很是不安,便讪讪待在角落,垂头耷脑起来。
她虽是他生母,可在沈府,家主为尊,她在沈家能有今日地位,全仰仗这个儿子,对比,她很有自知之明。
马车停在沈府门前,沈墨与林氏刚下车,便有一抹黑影以极快的速度闪到二人身前,吓的林氏险些摔在地上。
沈墨看眼那黑衣男人,便知是周暮的手下,眼中冷意弥漫。
“属下就不进去了,还请沈公子归还信物,属下回去交差。”
沈墨淡应一声,负手往府中走去。
……
清华院中。
林清婉抱着颖姐儿,一手捏着桃酥糕正喂给她吃,如雪的肌肤上还带着未曾褪去的红晕。
“这同心结,倒是比你送我的精巧许多。”周暮立于床榻旁,把玩着系于帷帐上的同心结,语含深意。
林清婉瞥眼他腰间歪歪扭扭的同心结,也有些难为情。
“过几日,我再送个新的予你。”
并非她敷衍,当初男女有别,她自然要藏拙,若让旁人看出他腰间同心结出自她手,难免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周暮这方满意的点点头。
“这毕竟是我闺阁,你…在这里,于礼不合。”林清婉忍不住轻声开口。
她本让这人在外等候,可不想他竟如此大胆,直接闯了进来。
看着他在她卧榻之处辗转,她羞的恨不能上前将他推出门去。
周暮,“放心,你母亲这会儿正高兴着退亲一事,等着沈家归还信物,你大哥还懵着,也不会前来打扰。”
他抬手撩开帷幔,直接歪在她床头,冷硬的面容带着一丝疲惫。
林清婉别过脸,耳尖至脖颈红的滴血。
“可我院中还有几个丫鬟,总是不妥当,你莫这般无礼。”女子的闺床,怎容外男沾身。
哪怕她与沈墨自幼定亲,也从不曾这般逾矩。
周暮抬眼,瞥向屋中垂手低眉的柠襄,“放心,谁若敢笑你,待来日入王府,我便立即将她许了人家,嫁出去。”
“奴婢不敢。”柠襄连连摇头,小脸发白,恨不能转过身去,假装看不见。
“你——”
林清婉瞪着他,气红了脸,“谁要入你王府,少胡言乱语。”
柠襄眨眨眼,这才反应过来,小声嘀咕,“便是小姐入王府,奴婢作为陪嫁,也要小姐发落,才能决定嫁予谁的。”
“闭嘴。”林清婉瞪她一眼,一个二个的,都惯会欺负她。
柠襄咧嘴笑笑,悄悄后退几步。
颖姐儿眨巴着大眼睛,瞅着床榻上的周暮,突然开口道。
“叔叔,姨姨的软枕和锦被很香的,颖姐儿很喜欢,你闻闻看喜不喜欢。”
童真的声音落下,屋中一静。
林清婉一张脸顿时烧了起来,恨不能捂住颖姐儿的嘴。
她周身溢满尴尬,忙将颖姐儿放在地上,“时辰不早了,你该回府了,过几日再来玩。”
颖姐儿眨巴着眼,“可…月禾还在给我煮甜汤…”
“……”林清婉哽住,又舍不得强硬赶她。
“呵~”床榻旁突然响起一声低笑,周暮单手撑头,懒散中带着三分温柔,看着大眼对小眼的二人。
那看笑话的意味太过明显,林清婉忍不住狠瞪他一眼。
“你还不起来…”
周暮摇头,伸手一捞,一绣金丝海棠花纹软枕,便落入他的手中。
他一手抱着,放于下颚之下。
林清婉再也忍不住,大步上前抢到自己手中,“你是亲王世子,不是市井的浪荡公子。”
见她真恼了,周暮这才缓缓起身,语气带着几分软。
“姜家虽已倾覆,可搬倒三皇子却没那么容易,只靠姜烨赌命状告还远远不够,接下来怕是我有的忙。”
“你容我在待一会儿,后几日,我都没时间再来寻你。”
“……”
实是见惯他冷着脸,发号施令的凛然威仪,如今突然对她软着语气,竟令她有些无措,不知如何答对。
拒绝的话堵在舌尖,不上不下,很是难受。
周暮眸中划过一丝得逞,得寸进尺的抬手搂住女子纤腰。
“我在歇会就走。”
林清婉连忙转身退开,“孩子还在,你再胡来,我便立即将你赶出去。”
周暮立即点头,很是听话。
柠襄看看颖姐儿,只觉二人太过显眼,很有眼色抱起颖姐儿离开,一时间,屋中就剩他们二人。
“……”林清婉呆站在屋中,心中将柠襄暗骂几遍。
“主子。”门外突然响起一道低沉男声,打破了沉闷。
周暮,“信物带回来了?”
屋外人静默一瞬,声音又低几分,“沈公子称…信物并不在盛京沈府,应是落在了江南。”
周暮脸色骤然阴沉下去,起身走向支木花窗。
“沈墨说的?”
“是。”
林清婉蹙起秀眉,信物在江南?怎么可能。
若当真如此,方才正厅中,沈墨大可以直言,如今这般说辞,怕也是推诿。
沈墨这是何意,想反悔不成。
周暮一声嗤笑,“事到如今,他竟还心存妄想。”
“你莫冲动行事…”见他满身戾气,林清婉开口劝解。
“放心,如今有人比我们还着急退掉这门婚事。”周暮回身看着她,语气轻柔。
“今日他既已答应,便是板上钉钉,再无更改可能,如今不过是枉做挣扎而已。”
林清婉一叹,“你说的是二皇子吧。”
只要搭上丞相府,他便有了与大皇子分庭抗礼的资本,他比谁都希望,沈墨迎娶阮言。
周暮点头,“不过这信物在他手上,我心中总不痛快。”
“你可知晓那信物形状?”
林清婉点头,“自然知道。”
“我出生时,我阿母特意去往江南最灵验的玉山寺求的璞玉,后来请师傅一分为二,打造了一对玉佩,一半在我这,另一半在他手中。”
林清婉下意识摸向腰间,却抓了个空,这才想起来,她的那块早就被她当掉换钱了。
不禁脸色有些发红。
当初她也是对这门婚事不抱希望,这才舍得给柠襄拿去卖掉。
周暮挑挑眉,“怎么了?”
“没~”林清婉咬着唇摇头,怎么好意思告诉他,她将定亲信物给换了银子。
“我…可以画出信物的形状,你要看吗?”
周暮摇头一笑,伸手入怀拿出一物,片刻后,摊开手心置于她眼前。
“你说的,可是这块玉佩?”мχƒ∂χχ.¢σм
“这…怎么会在你这?”林清婉拿过那玉佩反复查看,惊讶的张着嘴。
“碰巧而已,该是你我的缘分。”他答的随意。
林清婉瞥他一眼,眼中带着不相信三个字。
她抚摸着玉佩,轻声道,“阿母说,当初那玉山寺的高僧曾言,这块璞玉牵连着我的姻缘,要我与那人务必随身携带,可护我一生顺遂。”
她以前是信的,所以从不曾离身,可后来……
她扯唇笑笑,带着三分苦涩,后来她与沈墨渐行渐远,她也就不相信了。
正失神着,额头突然印上一抹清凉,“从今往后,都不许再想他!”
命令的语气带着两分不虞,三分冷气。
周暮,“也许那高僧的话没错,有问题的从来都不是玉佩,而是给错了人。”
他径直走向书案,磨墨后提笔,勾勒出一副图,险然是那玉佩的形状的花纹。
折起后扔出窗外,“按图上的找,就是将沈家翻过来,也得给我拿回来。”
“是。”窗前那抹暗影转瞬消失,如来时一般安静。
“沈家也是世家,底蕴不输盛京的高门大户,你派人暗探沈府,沈墨定会知晓。”林清婉看眼支木花窗,蹙眉道。
周暮眉梢一挑,“皇宫内院,亦没有我插不进手的地方,何况区区沈府。”
这般的嚣张狂妄的话,盛京内,怕也只有他,敢如此大言不惭。
林清婉扬唇一笑,觑他一眼,“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你莫太过张扬。”
“是。”周暮点头应下,十分听话,倒令林清婉难为情起来。
“你该走了。”林清婉再次催促。
周暮还有些留恋不舍,“七日后,是我生辰,你……”
林清婉,“我…一直在府中,你莫让人瞧见。”
她红着脸说完,便直接将人推出门外。
“我翻墙来,不会让人知道的。”门外传来男人愉悦的低语。
林清婉抿着唇,锦帕抓成了一团。
脑海中浮上颖姐儿的话,他的生辰,一直都是一个人。
那根玉簪,她还未曾送他。
……
阮府。
阮言歪靠在窗前,手中捏着一个小巧莲花灯,时而羞涩一笑,时而怅然若失。
阮夫人进屋半晌,她竟都毫无所察。
“咳~”
阮夫人故意发出声音,阮言这才瞧见屋中不时何时多了一人,神色有一瞬的慌乱。
“母亲。”
阮夫人淡淡点头,瞥眼她手中小灯,无奈道,“还正念着沈家那位儿郎呢?”
“母亲~”阮言羞的面红耳赤。
见女儿这幅娇态,阮夫人满心酸涩,“言儿,你当真非要嫁那沈墨不可吗?”
“他可是有婚约之人,且如今瞧着,他对那林家之女,可并非全无情意。”
阮言脸色一暗,“母亲,他是个有雄心壮志的人,不会醉心于儿女私情的。”
“且我瞧着,他对我,也是有几分心思的,只要我再努努力,便能与他有个结果的。”
“你糊涂!”阮夫人伸指戳向阮言额头,很是生气。
“他有几分心思,哪是因为你,还不是因为你父亲是丞相。”
“他那般有野心之人,尚因他那未婚妻,屡屡拒你,可见他对那林氏女何等上心,你又何必非要趟这浑水,夺这本不属你的姻缘。” 阅读最新章节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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