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喀万驿陷入了内乱,然后我们直接就取胜了?”

  罗摩少见地有些诧异,“你们培养间谍和刺客了?还是用了别的什么手段?”

  芭别尔双手环抱,神色复杂,“没有,是他们自发的行动。”

  “他们的答案都是——我们是沙漠民,你们都快要成功了,我们当然要帮你们。”м.мχƒ∂χχ.¢σм

  喀万驿是两地沟通的桥梁,但它的管理者常年偏向于雨林。

  因为沙漠民的出身失去了很多的机会,早期很多人是不服这种偏差对待的,不过统治的时间长了,很多人也就认命了。

  他们开始怨恨自己的出身,怨恨自己为什么是一个沙漠民而非雨林人,而不是怨恨教令院的偏差对待。

  重复描述,罗摩和部落的任何一个高层都知道,这不是歧视,只是常规的等级区别对待。

  歧视是双方具备同等的价值,但因为某些特殊的因素,一方得到了更高的酬劳,而一方甚至不具备得到酬劳的资格。

  等级区别对待是基于双方不同的价值划分不同的等级,高等级的人享受高待遇,低等级低价值得到低待遇。

  沙漠是等级区分制度的另一端。

  教令院从来都没有给予沙漠民须弥民的权力,他们是须弥的统治者,统治者只认可雨林作为须弥民的基础。

  当你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当然就知道这并不是歧视或者偏见了。

  对方甚至都不愿意给予你最基础的公民权,你当然得不到更加优质的资源和更加公平的对待——因为沙漠民在教令院眼中,压根就不是须弥人。

  异国人都知道须弥有雨林和沙漠,但教令院只认可雨林。

  他们是统治者,他们的规矩才是规矩。

  罗摩深知这一点。

  “在教令院的观念之中,沙漠民其实就是异国人。”

  国家政权保证本国民众的权力,在这个过程之中伤害了异国人的利益,这不叫歧视和偏见。

  “教令院的所有行为,都是基于雨林民的利益,他们只负责保障雨林人的利益,也确实只需要负责雨林人的利益。”

  “但我们仍旧需要打响反对不公的口号,并且这个口号确实是正确的。”

  “当然,我一直都只当这是个口号而已。”

  罗摩哭笑不得,“原来很多人已经把它当真了么?”

  残酷的现实是,你的行为正义与否,和它能否成功其实并不具备绝对的关系。

  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只能说你的行为符合大众对于正义和平等的追求,所以想要站在你这边的人更多。

  人也许会困窘于认知和信息差做出错误的选择,但绝大多数人是不蠢的,最多最多,他们只是很坏,所以做出了外人认为愚蠢的事情。

  然而提瓦特的环境并不是人多就算力量大了。

  把海祗岛的所有人算上,将军一刀砍出去,这些人的血条加在一起还得倒欠祂两管血条。

  罗摩习惯性的争取正义,但他其实并不看重这个行为。

  这是纯粹的习惯性选择,任何掀起斗争的人都会为自己的行为冠以正义的大名。

  但正义并不决定胜负手,它只能让你的反抗稍显合理。

  不过其他人似乎并不这么想。

  只是一次简单地进攻,喀万驿内部的镀金旅团几乎全部选择了反叛。

  看起来他们确实饱受压迫,一旦看到了希望,立刻就选择了反抗。

  “自从赤王死去之后,沙海就没有酝酿过哪怕一次的反击。”

  “但这并不是因为他们不想要反抗,只是他们知道赢不了而已。”

  芭别尔神色复杂。

  她不是因为这些人的反抗而有任何情绪。

  芭别尔看到的是胜利的契机。

  须弥城内的沙漠民其实一点也不少,总有一些基础的工作是学者们不愿意弯腰去做但又不得不做的。

  这部分工作,过去一直都是被沙漠民所包揽了。

  如果喀万驿是这个情况,那么须弥城呢?

  会不会也不攻自破?

  拿下了须弥城,他们就是真正的须弥统治者了。

  一想到这样的未来,芭别尔的面色狂热,开始幻想未来的美好。

  罗摩“泼”了一盆冷水。

  “教令院只是最简单的敌人,提瓦特认可的是尘世七执政和依附于执政们的七国统治。”

  时间也差不多了,该给底下人的灌输一下神权的重要性了。

  尽管······草之神已经被迫把自己关进了小黑屋这件事情实在有失尊严。

  但没有人知道啊。

  没有人知道,就等同于没有发生。

  芭别尔的快乐顿时僵住了。

  不想玩辣!

  “神明···呵,从来没有管过我们沙漠民,从来没有在乎过我们的未来,可我们想要做什么,都要得到神明的认可!”

  芭别尔咬牙切齿。

  这就是草之神在沙漠民心中的形象。

  虽然草之神其实并不需要负责沙漠民的未来,但大慈树王这样的神明是真的过于仁善了。

  三神同盟划分好了,沙海归属于赤王。

  赤王惹下麻烦之后一死了之,听上去很壮烈,其实就是留下了一地的烂摊子没办法收拾而已。

  树王可以不管的,这并不是祂需要负责的部分。

  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神明也是如此。

  因为赤王的麻烦,而树王付出了牺牲,这件事情本身就没有道理。

  但祂这样仁善的神明,当然是不会放弃在须弥生活的任何一个普通人的。

  神爱世人是提瓦特魔神在剧情之中表现出来的通性,即使是将军颁布的眼狩令和锁国令,核心也是祂认为永恒和不变才能够给民众带来美好的生活。

  道路是错的,但这确实是雷电影在多次失去之后,反思了不断失去的经历之后,为稻妻人选择的“美好”道路。

  而赤王当初接触禁忌的行为,显然是违背了这样的通性。

  祂不可能不知道接触禁忌会带来什么,寒天之钉甚至已经砸在了祂的面前,然而祂还是走上了这条路,最后的结果惨淡,留下了一地鸡毛。

  难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回忆了一下赤王和花神的故事,罗摩摇了摇头,将有关【爱情】这种东西的考量收拾起来,然后扔到了垃圾桶里。

  看起来除了招惹麻烦,这种感情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

  前车之鉴,当引以为戒。

  罗摩面无表情地附和芭别尔,“确实麻烦。”

  “但七国都认为须弥应该归属于草之神,我们必须得到草之神的认可。”

  “小吉祥草王也许并不如其他的执政强大,到底也是神明,总要比我们这些凡人强大。”

  芭别尔表情古怪。

  我们这些凡人······这种话从罗摩的口中说出来,听着是多少有点尴尬的。

  “可你已经拿下了喀万驿,你不会没有思考过如何应对神明吧?”

  芭别尔发出了合理质疑。

  他们都相信罗摩能够解决一切的麻烦,信任来源于过去不间断的成功。

  “我相信部落的大多数人都没怎么读过书,但你应该看过不少书吧。”罗摩叹气。

  他不擅长表演,但偶尔演一下也大概够用。

  “在各种有关历史的记录之中,你能不能看到人类的作用不太好说,但你一定能够看到神明的出现。”

  罗摩轻轻摇了摇头,“与其说提瓦特是人类的世界,不如说是神明选择了人类成为这个世界的主人。”

  芭别尔无力反驳。

  在不清楚内情的情况下,他们对于纳西妲唯一的猜测全部基于各种历史记录。

  这些书籍通常详实的描述了神明的作用,简化了人类在其中的价值。

  当然,这不是春秋笔法,这就是事实。

  人类就是没有神明有用。

  畏惧神明,将畏惧转化为信仰和崇拜,以信仰作为枷锁,保证神明不会做出恶行。

  毕竟,民众如此恭敬地侍奉您,您应该是不会对他们施以暴行的吧?

  这就是信仰唯一的价值。

  它不能从神明手中保护民众,但会让民众觉得自己得到了保护。

  当然,提瓦特的神明确实不是什么恶神,所以人们的恭敬崇拜得到了更多的好处。

  提瓦特人一般是可以在和神明有关的事情保持放松的心态的,可惜芭别尔没办法放松。

  你恭敬地侍奉神明,在当前的大环境下也许是安全的。

  但他们正在做的事情,就是在反抗神明的统治。

  芭别尔顿时头大。

  有关神明的问题,永远是最棘手的一部分。

  更何况,他们做的还是违逆神明的事情,这样难度就更大了。

  罗摩强调了一个概念,继续加重纳西妲所拥有的价值。

  “尘世七执政实际上是一个整体,祂们未必利益相关,但至少在大的方向上保持同盟。”

  “草之神如果不认可我们,整个提瓦特也不会有神明认可我们。”

  “上一个失去了没有神明庇佑的王国,是坎瑞亚。”

  这种说辞颇有些牵强,就好像坎瑞亚的覆灭是因为没有神明一样。

  但芭别尔不可能知道内情。

  她只能够思考罗摩给出来的条件,然后颓然承认这些话语是合理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

  芭别尔的话语迷茫。

  她刚刚还是对未来的畅想,转眼之间有一个人当头两棒子敲了下来。

  她迷茫了,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这就是罗摩想要的。

  “向草之神求取认可。”

  这是一早定下的基调。

  罗摩面色平静地执行着预期的计划,话语低沉而又平稳,给予了芭别尔信心。

  你又考虑就好啊,老大。

  你思考了,我们可就放弃思考了嗷。

  “煽动仇恨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因为沙漠民确实内心忿忿不平了很久,但想要平息仇恨就很麻烦了。”

  “他们毕竟不是掌中的玩偶,随你的心意而动。”

  和纳西妲的交谈是这样的。

  “想要平息仇恨,就必须要让他们知道保持仇恨的话,他们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罗摩如此解释自己的行为,“你让我操控人心,让他们悲喜愤怒,我没有绝对的把握。”

  “但我相信权衡利弊是多数人的常态,人一旦得到了好的东西,就会因此而患得患失,失去抗争的勇气。”

  因为他们不想失去了。

  光脚的时候是一个人最勇敢的时候,家庭和睦儿女乖巧懂事的时候,反而没有随便动怒的底气了。

  纳西妲没办法平息沙漠民的仇恨。

  这是千年以来的偏差对待带来的结局,毕竟沙漠民确实乖顺而没有得到乖孩子应该得到的糖果。

  如果不为恶却要遭受为恶之人才遭受的惩罚,他们很快就会选择为恶,避免被误判了身份。

  我不做坏事要被当成做过坏事来打,那我肯定得做坏事,不然对不起你的判断。

  这种忿忿不平的情绪沉淀了很久,当他们要赢的时候,仇恨就会站出来蛊惑所有人。

  罗摩能够引导仇恨,却无法控制仇恨。

  想要压制仇恨,只能够用他们即将得到的美好生活来作为威胁。

  除非你完全没有亲友,不然你就一定要顾虑这些。

  顾虑就是思考代价,权衡利弊。

  然后做出补偿,仇恨就此被暂时压制。

  至于说更多的东西,这就要看纳西妲之后的理政水平了。

  罗摩稍作回忆,继续开始灌输神明的价值。

  芭别尔会把这个消息带回到部落的权贵那里,而权贵正是稳定政权内部得到利益最大的一批人。

  他们是最不喜欢失去,最不喜欢变化的一群人。

  只要他们不想要失去,他们自己就会选择压制沙漠民的复仇情绪。

  “我们可以将教令院和草之神做出分割,然后单独向教令院复仇,向神明求取公平。”

  “复仇仅止于教令院,同时对草之神献出信仰和忠诚。”

  芭别尔面色艰涩,“一定要这么做?”

  “或者你可以复活赤王,让祂来和草之神沟通。”

  罗摩两手一摊,“你不该不懂的,任何的交流和沟通都建立在双方的实力相差无几的基础上。”

  “如果实力差距太大,那就只是通知,而不是沟通和交流。”

  他的面色沉静,“所以说,你认为我们可以挑战神明的统治?”

  芭别尔讷讷无言。

  她不怀疑罗摩的判断。

  所以一切问题的根源其实是·······赤王的死?

  “这样做就能够成功吗?”

  她已经有了妥协的想法。

  输给神明,也不算什么问题。

  “你对求取有认知的话,就不会问我这种问题了。”罗摩话语沉重,“这种事情得看运气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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