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贞儿终是忍不住,去了李淑晚那里,见皇后娘娘殿里有人,她硬是等到她处理完了所有的事务,才进殿去。
李淑晚见贞儿来,自是高兴,拉着她让她坐。
“皇后娘娘,我有个事儿想和你说。”面对李淑晚的热情,贞儿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别叫我皇后娘娘,还叫我淑晚。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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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合适。”贞儿心思不能乱了礼数,一口回绝了,然后说:“我想回西境去。”
“是不是承栖宫住着不舒服?我让人给你安排个新住处!”李淑晚与德妃娘娘的想法简直如出一辙,只觉得是承栖宫让贞儿伤怀,所以才不愿意住。
“不必不必,不是住处的问题,我就是好久不在宫里住了,不习惯。”
“西境又不是你家,你为何一心要回去?”李淑晚不解,“你莫不是想回侯府又拉不下脸面?误会既解开了,便没什么了,何况,念念都这么大了,她能回到父亲身边,不是更好吗?要不我去和小侯爷说,让他来接你。”
“不是不是,我确实自己没有想好。”贞儿其实内心纠结的是,她回来这么久了,钟离睿难道还不知道吗?他既没有来找自己,定还是心里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所以她不敢踏出那一步。她不是李淑晚,没那么有勇气。
就在这时候,沈昱从殿外走了进来,开口道:“不行,你不能回西境去。”
“皇上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李淑晚起身迎接道。
“就是听说贞儿在这儿,朕才临时决定过来的,不欢迎?”沈昱笑问。
“那我可不敢!”
贞儿向沈昱行了礼,然后解释说:“念念出生长大都在西境,习惯了那边,所以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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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那么小,她能习惯个什么劲儿?你就是觉得自己身份不合适罢了。朕还不了解你?从小柔柔弱弱的,蔫儿倔!”沈昱自是了解贞儿,也没必要和她遮掩,就把话直说了,“朕也不为难你,宫里你不愿意住,侯府你也不肯回,那你去永王府住吧!”
“哦对呀,你四哥做太子以后,慎儿不愿意住在东宫,觉得约束,所以我们大多数时间还是住在永王府。那儿现在都还是老样子,你也熟悉,在宫外住你也自在。”李淑晚觉得这个建议实在太棒了。
“可是……”
“别可是了,等西境安稳了你要回去朕也不拦你!”
“西境又不太平了?!”贞儿和李淑晚几乎是同时问了这么一句。
“朕原就是心烦这个事儿才来你这儿轻松一下,怎得又说回去了。”沈昱叹了一口气,“哎,湖赫部突然进犯西境边界,搞得安远军是猝不及防啊。”
“安远军会猝不及防?”李淑晚可不顾什么后宫不涉政的规矩,想到哪儿就问到哪儿。
“是啊,谁不放心安远军呢?可是这不是父皇先前改制嘛,又是税制又是军府裁撤,都只弄到一半。朕才登基,好多事还没有理顺,如今安远军是既缺钱又缺统帅,新划的军府还没有到位……哎,朕看呐,湖赫部称臣蛰伏,就是等着我大宁喘口气儿呢!”沈昱心里憋着火,但与李淑晚说这话的时候,还是平静。
“那如何是好?”李淑晚问这话的时候,贞儿也用期待的眼神儿看着沈昱。
“这个朕得和大臣们商量商量。淑晚,你安排人把永王府再打扫打扫,看贞儿还需要什么给添置一下,尽早把她们送过去。”话题聊到这儿,沈昱也坐不住了,起了身就要回勤政殿,到了殿门口,他又回过头嘱咐道:“哦,对了,挑几个体己的人儿去府里伺候。”
“知道啦!”李淑晚回道,然后笑着对贞儿说:“你看你四哥,越发啰嗦了是不是?”
贞儿怎么会觉得四哥啰嗦,他一直都是最疼自己的那个人。
沈昱回了勤政殿,立马就差人通传了兵部尚书李锦玉、永乐府尹袁朗、户部尚书陆知行,他要将西境的事情尽快解决了,他可不想西境也成为他的心病。
“如今西境的情况各位爱卿也了解了,你们都说说,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三位大臣互相看看,依次开始发表自己的意见。
“臣以为,当时的税制改革,多少有些仓促,先帝问臣的时候,臣就曾说过,边境与永乐不同。”袁朗先说到。
“那袁大人的意思是,将税制改回去?”沈昱皱眉问。
“现在再撤回税改令显然不妥,朝令夕改是为大忌。”袁朗回,“应大幅提高边境各军府每年的物资和经费标准。”
“是,臣也这么认为。”陆知行说:“强国先强军,不能因为国泰民安就削减军队,尤其是边境。如今国库充盈,没必要克扣军府。除了提高每年的经费,臣以为,还应为各军府设置紧急饷库,由相邻内域府管辖,有紧急战事时,可直接支用而后报。”
“嗯,此次肯定是来不及了,户部先调拨一批军饷粮草,加急送去西境再说。”沈昱说。ωωω.мχƒ∂χχ.¢σ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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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以为,以安远军现有的军备粮饷,不至于一时半会儿就陷入困局,目前的当务之急是立即让魏虎将军回去,其他副将代管安远军可不是长久之计。兵无良将才是最可怕的。”李锦玉说到,“先前魏将军只是病养永乐,如今身体也该恢复了吧。”
沈昱心里有些犯嘀咕,别人不明白,他不会不明白,他不顾一切大赦,就是为了钟离睿,他对他是百分百信任的。但是放魏虎回去,他不是很有把握。
“是啊,魏将军代管安远军这些年,很有老安远侯的遗风,这关键时刻不能没有他啊。”袁朗说到。
沈昱权衡了一番,不管怎样,魏王还在宗正寺,便不必太过不安。“行吧,元宝,现在就去请太医给魏将军检查一番,若是痊愈了,就让他尽快回西境去。”沈昱吩咐贴身总管元宝道。
“那西境军府的改革?”李锦玉问。
“如袁大人所说,朝令夕改最损朝廷威严,既然父皇决定要改,而且都改了一半儿了,那就继续改,魏将军回西境,就直接入驻赤北军府,境安府先由曹长史代刺史职。”
几个人就西境事务谈了一个下午,刚刚散场,元宝带着魏虎回来了。
魏虎人看起来倒是健康,就是消瘦了一圈儿。见到沈昱,魏虎有些激动,跪地行礼的时候,眼睛有些红。
“起来吧,魏将军。”沈昱示意元宝赐座。
魏虎不肯坐,说:“先帝驾崩臣都不知,实在是……”说着,魏虎的声音都开始哽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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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将军能如此惦念父皇,也不枉父皇一生厚待于你,如今西境有战,朕还需魏将军为国效力啊。”
“边境有难,为将之人,义不容辞。只是……”魏虎有些犹豫,先帝当时没给他定罪就将他软禁,如今自己还没得个清白,自己该以什么身份为国效力呢?
“朕明白魏将军的顾虑,父皇当时只说魏将军有疾,如今你身子恢复了,再回西境掌管军府也是自然。”
“皇上的意思是,臣的清白可证了?”
“你本清白,何需证明呢?”沈昱反问。
“是!臣定当竭尽全力,保家卫国!”魏虎一下子来了精神,高兴地应了声。
虽然魏虎将军的返回大大振奋了安远军的士气,但是西境因为税制改革、重划军府和裁撤军队损伤的元气,一时半会儿还是不能恢复到从前,加之湖赫部蛰伏这些年,军备、兵力都不可同日而语,又春来草盛,他们着实是攻势凶猛。最让新军府头疼的是,随着民生经费投入的减少,让一直享受优待的原和裕部、迦叶部居民感觉到了落差,随着湖赫部的进犯,他们开始躁动,有些人干脆出境去投了湖赫部,指望这场战事能让他们复国,走不了的人也变得惶惶不安起来。
魏虎到了赤北军府,什么都是重头开始,他自己忙于应付战事,根本没有空管内务什么的,又少了曹德友这个得力助手,他真的是焦头烂额。一日,刚指挥完一场小规模战事,魏虎累呼呼地坐在军府府衙的台阶上自嘲道:“我这乌鸦嘴,朝廷还真把境安军府给撤了,曹德友啊曹德友,你是坐上刺史的位子了,我倒好,没有回家种田放羊的命!呵呵。”
钟离睿自回到侯府,就成了闲人一个。
这天,瞧着天气清朗,钟离睿便与季钊出门闲逛,走着走着,就到了永王府门口,钟离睿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府门头上的牌匾,想来自己从前也是这里的常客,如今这里却已经空置了,还怪伤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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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不住走上台阶,轻轻叩了叩门环,原以为不会有人回应,谁知里面竟传来一声“谁呀?”
钟离睿大吃一惊:永王府有人住?是以前的侍婢?还是赏给了其他人?
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就呆呆地站立了片刻,门“呼啦”一声拉开了一尺来宽,伸出一张陌生女子的脸,问道:“你找谁?”
“哦,不好意思,这里以前不是永王,哦不是,太子,哦也不是,当今皇上的居所吗?我以为没人住了,随便敲敲。”钟离睿颇有些尴尬地说道。
女子有些不耐烦:“你谁呀?你都知道是当今皇上以前的居所,你随便敲什么?无礼!”
此时,远处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茉莉,谁呀?”
女子将头缩了回去,回到:“哦,公主,敲错门的。”说着就要关门。
钟离睿忍不住一把推住了正在合上的大门,对着院儿内喊了一句:“贞儿,是你吗?”
门“呼啦”一声被打开了,方才那位叫茉莉的女子一脸不耐烦地说:“公主的名讳是你随便叫的?你这人还真的是无礼!”
钟离睿顾不上回答,他的眼神越过茉莉的头顶,直直打在远处房檐下贞儿的身上,连身后的季钊都吃惊地冲上了大门的台阶,从钟离睿的耳边看进去,那是他也翘首期盼的贞儿公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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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王府离侯府如此近,贞儿知道迟早会遇到钟离睿,但是她没料到居然是这样的方式。
贞儿像在西境白苏家时候一样,快速回转过了身子,背对着大门,但是她也一如在西境一样,忍不住眼泪。钟离睿却再也不会像上次一样,假装不认识了,他一个箭步就跨进了永王府,急得茉莉大喊道:“哎哎哎,你谁呀,这可是永王府,你不能乱闯的!”
钟离睿才不管那许多,茉莉条件反射地拉了钟离睿的衣袖一把,钟离睿冲进去的力道却将茉莉带了一个趔趄。季钊一把扶住了茉莉,将她拉到了一边,然后指了指钟离睿和贞儿悄声说:“抱歉抱歉,是熟人儿,熟人儿。”
钟离睿直冲到贞儿面前,贞儿却不敢直视他,开始转着向地躲避,钟离睿直接扶住了贞儿的双肩,说:“贞儿,你回来为什么不告诉我?”
“小侯爷,你是我什么人呀?我回来怕是不必向你汇报吧?”贞儿故意赌气说。
钟离睿被这一问搞得哑口无言,然后才自觉不妥,松开了双手。“对不起,是我冒犯了。”
贞儿突然又有些于心不忍,自顾自地说:“我回来奔丧的。西境又起战乱,四哥让我等到太平了再回去。”
“你还要回去?”
“嗯。”贞儿低头轻声回道。
钟离睿环顾了四周,这些许时间,也没见白苏,他怕是没有跟着贞儿一起回来,那贞儿要回西境,也是理所应当了,毕竟那里有她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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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此时,一位姑姑抱着孩子从内院走了过来,本是想送孩子来和娘亲玩玩,却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小侯爷,这位姑姑竟一下子红了眼睛。钟离睿这才看出,这位姑姑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告知他贞儿被皇后要挟真相的慎儿小世子的奶娘。
姑姑没有多说话,向钟离睿行了礼,抱着孩子就想离开,免得打扰到他们,贞儿却说:“孙姑姑,把孩子给我吧。”
贞儿也不赶钟离睿走,接过孩子就坐在了廊台上。
八九个月大的孩子,正是可爱的时候,这会儿吃饱睡醒了,更是开心,钟离睿看着她在贞儿怀里咯咯笑的样子,既喜欢又心痛,还生出无限的羡慕。“都这么大了。”
“嗯,快9个月了。”
“叫什么名字?”
贞儿看了一眼钟离睿,犹豫了一下,回了一句:“念念。”
然后,两个人再也没有什么话好说,钟离睿就那么傻傻地立在一边,看着贞儿逗弄孩子,连眼睛的余光都没有再给自己。
贞儿在等钟离睿先开口,可钟离睿在想,也许自己该走了。
这时,念念“咿咿呀呀”地叫了一声“爹爹”,贞儿惊讶得不得了,她抬头看看钟离睿,又看看念念,问:“念念,你在叫什么呀?嗯?”说着,她拉起念念胸口的口水兜帮孩子擦了擦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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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睿一眼就看到了孩子口水兜下面自己熟悉的紫翡翠坠子。他冲上前去,半跪在贞儿旁边,握住了那枚坠子,问:“念念?钟离念?对吗?”
贞儿看着钟离睿的脸,再也不想隐瞒了,点了点头。
钟离睿呼吸都停滞了,心跳漏了几拍,问:“她不是白苏的女儿,是我的女儿?念念是我的女儿?”
贞儿听着钟离睿的话看着他激动的样子,心一下就软了,钟离睿不认自己,原来不止是为了不让她牵扯到魏王一事中,最大的原因是误会了自己与白苏呀!
“嗯”,贞儿忍不住大哭了起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把这些日子她自己的苦、钟离睿的苦,统统都洗掉。
钟离睿一把将贞儿母女抱在怀中,他的贞儿,其实一直都在等他。
“对不起,贞儿,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去找过你,可是……”
“我都知道,都知道。”贞儿打断了钟离睿的话,那些心路历程她害怕再听到一次,“淑晚什么都告诉我了。是我不懂你的苦心,还怪你赶我走,怪你不认我,怪你不来找我……”
“好了,不说了,贞儿,我们都不说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钟离睿又紧了紧抱着贞儿母女的手,仿佛他松开一点点,她们就会从他眼前消失一样。
这时,兴是钟离睿抱得太紧,念念“呜哇”一声哭了出来,钟离睿赶紧松开手,然后拂去了自己脸上的泪水,对着念念挤出一个笑容。孩子看着眼前这个“陌生人”,愣了一下,哭得更大声了。钟离睿一阵儿心疼,这是自己没能陪伴在孩子身边的惩罚吧。
贞儿哄了哄念念,指着钟离睿说:“念念,这是爹爹。”
念念停止了哭泣,钟离睿坐到贞儿身边,试着接过她,抱在怀里,孩子与他四目相对,瘪了瘪嘴,终是没有再哭出来。许久,小小的人儿,竟在钟离睿的怀里安心的睡着了。
放下孩子,两个人才心平气和地坐下,一壶茶,一个下午,所有的误会、不解、伤痛都烟消云散。
直到夜幕来临,幽幽烛光亮起,钟离睿从身后环抱住贞儿,低着头,将脸埋在她的肩头发间,灼热的呼吸吹动发丝在她耳边来回轻扫,贞儿既紧张又害羞,一如他们新婚的夜晚。她慢慢转过身,双手环上了钟离睿的腰,靠在他的胸口,真实的心跳让人踏实。
床幔轻轻放下,钟离睿脱掉上衣,胸口的伤疤第一次出现在贞儿眼前,她轻轻触摸,回忆起钟离睿的刻意隐瞒,内疚得无法言语,一滴眼泪顺着眼角落入了发间。
钟离睿握住她的手,轻吻了她的眼角和伤疤,微笑说:“都是过往给我们的烙印,是让我们不要彼此嫌弃呀。”
贞儿笑了。
永乐与西境,十万八千里的远,此时此刻,山海皆平。
第二日清晨,第一道曙光打进房间的时候,钟离睿醒了,看着怀里仍沉睡的贞儿,他第一次感觉到了不真实。
等贞儿醒来的时候,钟离睿的双手已经麻了,贞儿往他怀里钻了钻,说:“我好久没有睡这么踏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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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都可以。”钟离睿亲了亲贞儿的额头,“贞儿,跟我回家吧!”
“嗯。”这句话,贞儿已经等得太久了。 阅读最新章节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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