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一夜,就这么熬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礼部侍郎王华接了一道圣旨,将他调任南京吏部尚书,接旨即日启程,不得延误。
明朝初建时定都南京,后来被永乐皇帝迁到北京去了,在南京还留了一套朝廷班底。只是皇帝和内阁都在北京,南京的六部九卿各级衙门只是个空壳子,不负实责。现在皇帝把王华从北京城里的礼部侍郎调到南京去当“吏部尚书”,这是明升暗降,夺了王华的实权。
当然,这“圣旨”又是刘瑾写的。既然王华不肯为自己所用,刘瑾就决定把这个老臣赶走了事。
接了旨,王华当天下午就离京而去。走前一个人也没见,一句话也没留。
老公公到南京去了,宜畹心里也彻底绝望了。
原本她就已经感到绝望。可那时好歹老大人还在家里坐镇,也还当着礼部侍郎,那些阉党或敬王华之名,或畏王华之势,多少还有点儿顾忌,不敢随意加害守仁,这让宜畹觉得还有一点儿指望。可现在连老大人也被架空了,而且走的时候既没去见任何人,也没对儿媳妇说一句话。
宜畹当然知道自己那场大闹惹得老大人生气了,到现在还没原谅她。可王华临走时没去见任何朋友,也就是说他真的下了狠心,把关在牢里的儿子扔下不管了。如今在这世上,还记挂着“王守仁”的,就只剩这个柔弱的女人了。
眼下,这个柔弱的女人孤坐在一片昏天黑地里,心里一点儿主意也没有,满脑子想的全是一个“死”字。
诸宜畹就这么呆呆地傻想着。想多了,就生出个幻觉,似乎随时会有仆人大哭着跑进来报信,接着就看到丈夫的尸首……越想心里越害怕,越想越觉得没路走,到最后,只好硬逼着自己什么都别再想了。就这么孤零零地呆坐了一夜又半天,忽然间,宜畹想到了一个主意!
对呀!老大人在家的时候自己连大门也不敢出,什么事也做不成。可现在他老人家已经不在家了!王华是个刚强的人,绝不肯为了儿子的性命去求人,可宜畹愿意为了守仁去求任何人,现在她可以去求人了!
可是求谁呢?
平时和守仁打交道比较多的都是些和他年纪相仿的文人才子,这些人官做得不大。现在守仁被奸党陷害入狱,这些做小官的朋友们如果不肯投靠奸党,就一定帮不上忙;若是已经投靠了奸党,又一定不肯帮忙。
看来只好去求那些平常和公公有来往的大人物了。
既然是大人物,自然是官儿越大越好。宜畹皱着眉头琢磨了半天,下了决心,先去求求当朝首辅李东阳。
这种时候李东阳的府上早已大门紧闭,府门前空荡荡的一个人都看不见。宜畹鼓了鼓气,上前拍门,李家的仆人从门缝里往外看,见是个年轻女人,犹豫了好半天,总算把大门打开了一条缝儿。
要是个男人,李府的大门绝对叫不开。可青天白日的让一个年轻女子在门外站着,太不成体统。所以李府的大门实在是不开不行。
见人家好歹开了门,宜畹赶紧说:“我是兵部主事王守仁的内眷,想求见阁老,烦您老通禀一声。”
管家冷着脸说了一句:“你在这儿等着。”大门又关上了。
刚才宜畹什么也没想,急火火地跑来求人。现在看了管家的冷脸,宜畹忽然明白过来:李东阳根本不会见她!
且不说自己现在是个“犯官”家属,身上担着多少嫌疑,就说人家是内阁首辅,什么样的身份!怎么会让一个年轻女人孤身进他的府门呢?
真是傻!怎么不动脑子想想!就这么急着忙着出来求人,抛头露面,出乖露丑,白白地自取其辱!同时又扫了王家的面子,坏了老公公的名声。
看来王家的门楣,无论如何要被自己这个糊涂女人抹黑了。
果然,没多大会儿工夫李府的管家回来了,这次连大门都没开,隔着门说了声:“阁老不便见客,夫人请回。”之后再没人理她了。
宜畹又在朱漆大门前站了好一会儿,这才自己把自己说服了:阁老不会见她,站在人家府门前不走也实在没道理。慢慢转身走下台阶,忽然觉得胸口一阵剧烈的绞痛,顿时出了一身冷汗,整条左臂酸麻得抬不起来,头晕眼花两腿发软,摇摇欲倒。杏儿赶紧过来扶着她在台阶上坐下。
宜畹手捧着胸口坐在石阶上,只觉一颗心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似的,眼前一片漆黑,不得不把头靠在杏儿肩上,坐在那里一动也动不得了。
这一次,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二)
不说门外的诸宜畹走投无路,坐在府里的李东阳也早就焦头烂额了。
弘治皇帝在位的时候,那么谦恭亲切,从谏如流,把这些正直老臣们都给“宠坏”了。谁想到先帝刚刚晏驾,时局竟会发生如此变故!一夜之间天翻地覆,两个老搭档刘健、谢迁双双被罢,朝中的御史言官几乎被清洗了一遍,所有敢说话的人不是贬了官就是下了狱,或者被阉党派来的刺客灭了口!几天工夫,弘治朝的旧臣子被换了一茬儿。李东阳一个人独木难支,毫无作为,眼瞅着刘瑾把朝廷当成了自家的菜园子,想种什么就种什么,想砍什么就砍什么。正德皇帝对这一切视而不见,一声不吭……
唉!皇上。
其实刘瑾敢这样肆无忌惮,说穿了,是正德皇帝在背后做推手。因为正德皇帝嫌恶这些正直的前朝旧臣,要把这些人全部罢黜,换上一批他觉得“有意思”的人。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皇上要用自己的亲信也不是什么怪事,只是他这个“换”法未免太不讲理!在当下这种时局,被正德皇帝厌弃的老臣们能全身而退就算是福气了。
兵部尚书刘大夏最聪明,走得最早。
吏部尚书马文升也是明白人,走得不算迟。
都御史戴珊不怎么聪明,可他有福,该死的时候就病死了。
刘健、谢迁没那么机灵,也谈不上福气,被几个阉贼收拾得灰头土脸,可好歹这俩人也走了,脱身了。
偏就他李东阳!被皇上留在了朝廷,留在了内阁。上与权阉同流合污;下要遭天下人的咒骂,坏自己的名声。
谢迁、刘健两位阁老罢职离京的时候,李东阳前去送行。刘健当场说了李东阳一句:“当初咱们三个人商量诛除奸党的时候,我们两个都想除恶务尽,只有西涯先生愿意退一步,让皇上把这几个东西送到南京闲住。如果当时你也说一句硬话,何至今日?”
就这一句话,把个倔老头子李东阳说得直掉眼泪。
其实刘健这么说不公平。
当时三位阁老和群臣联名上奏请皇上处置刘瑾这帮人,正德皇帝做出妥协,愿把刘瑾等人遣往南京“闲住”,这时候李东阳的意见确实比另两位阁老温和些。可回头看看,李东阳劝刘、谢二位答应皇上,就把刘瑾他们送到南京安置,难道这个主意没有几分道理吗?
当时李东阳出那样的主意,就是怕朝臣们用事太急,把皇上逼得太紧,以致生变。现在事态真的变了,皇上彻底偏向了刘瑾一方,朝局恶化到如此地步,难道不说明李东阳有几分先见之明吗?
可人心就是这样:世道越是败坏,人们就越固执地坚信正直。那些曾想折中取势的人,不论想法是对是错,到最后,一定会挨世人的骂。现在刘健骂李东阳,百官骂李东阳,以至后世的读书人都因为这个“姑息养奸”责备李东阳,而李东阳,只能低下头来一声不吭。
忍辱负重吧。
负重还容易些,忍辱,要比负重更难。
这时管家走了进来:“老爷,兵部王主事的夫人还在门口坐着不肯走。”
一听这话李东阳的脸沉下来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人来给自己出这样的难题!
可王华是自己的老朋友,守仁是自己的侄儿,现在守仁落了难,身为首辅,李东阳真就见死不救吗?
再说,这是京城文官中第一个挨廷杖、下诏狱的臣子,如果朝堂上连一个出来帮他说话的人都没有,任凭守仁死在狱里,刘瑾就算是开了杀戒。这个阉贼秉性凶残,一旦让他杀人杀开了头,下面不知还有多少人会送掉性命。把王守仁保出来,保住的不止是王守仁这一条命。很多后来被抓进诏狱的臣子都有可能因为这个“前例”而减轻处罚,留条活命。
于公于私,王守仁的事李东阳不能看着不管。至于怎么救人,现在还没有头绪,可不管怎么说,先把事儿应下来,把这女人打发回去再说吧。
李东阳走到书案前铺开纸写了几个字,想了想又撕了,另拿一张纸来,从上面裁了手指头宽的一个纸条儿,写了两个字交给管家:“把这个拿出去,请王主事的夫人回去,你不要多说话。”
如果这个女人聪明,明白阁老的意思,自然就走了。要硬是个糊涂女人,李东阳也就没办法了。
其实宜畹并没想赖在李府门前不走,只是刚才那一阵身上不舒服,走动不得。后来心口的疼痛倒是缓过来了,却觉得两条腿都软了,站不起来,不知怎么就在人家门前呆坐了小半个时辰。一直坐到李府的管家走出来,把一个小纸卷儿递到面前。宜畹愣愣地接过来,管家二话没说,转身回去又把大门关上了。
打开纸卷,只见手指头宽的纸条子上写着两个小字:尽力。
宜畹是个聪明人,知道在这种时候递出来的纸条越小,分量越重。有这两个字,丈夫就有希望了……
忽然间,宜畹觉得鼻中一酸,一股泪水直涌上来,慌忙咬紧嘴唇拼命忍着,到底还是有一两滴流了下来,宜畹抬起手来一把抹去。
不能哭!杏儿说只要自己不落泪,就说明守仁还活着,这种时候真是万万哭不得呀。
这时候的诸宜畹,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她是什么稻草都肯抓,什么话都愿意信的。
(三)
上一回的宴席没能请到王华,刘瑾一怒之下把王华赶出了京城。后来再一想,又觉得此事倒也平常。
其实这些日子刘瑾天天在家里摆宴,请人吃饭。可真正如约而来的十成中不过三成,多数人宁可丢官罢职,或者——就像这个死心眼子的王实庵,把亲儿子的命都舍了,也不肯来吃他刘瑾家里的饭。不肯来吃饭的人多了,连刘瑾自己都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不来吃饭的大概是些好人;肯来吃饭的,多半儿不是东西……
——这可真是个让人沮丧的推论。
刘瑾是个什么货色他自己心里很清楚。事实上很多时候他也不愿意自己是这么一种人,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照这个轨迹走下去也不行。于是刘瑾仍然每天厚着脸皮在家摆宴,请人来吃。想不到今天来赴宴席的人大出刘瑾的意料,居然是当朝首辅李东阳!
刘瑾并没想请李东阳。或者说,他打心眼儿里还不敢有这种奢望。所以当李东阳坐了个轿子主动上门来拜访时,刘瑾是一溜小跑着迎出来的。
李东阳这个茶陵小老头儿犯了脾气倔得厉害。可不倔的时候那真是温文尔雅、笑容可掬,实在就是一个好老头儿。
今天的李东阳就是这么个好老头儿,对刘瑾异常恭敬、异常客气。俩人在府门外见了礼,携手而进,李东阳满脸带笑,一张嘴就打哈哈:“刘公公真是有架子喽,这些日子听说你天天在家摆酒请客,大臣们都请到了,就是不请我。我今天就主动上门来讨杯酒吃,不知可有这个面子呀?”
一听这话刘瑾赶紧拱手:“西涯先生这样的贵客老奴平时请都请不来!酒席都是现成的,就请先生入席吧。”
别看礼数摆得周全,话儿说得客气,其实在刘瑾心里对李东阳颇为提防。因为刘瑾很清楚,李东阳是前朝旧臣,足智多谋,人又正派,这样的人不可能跳到刘瑾这条船上来,刘瑾也真没想过能把他拉过来。即使今天李东阳找上门来跟他套近乎,刘瑾也不敢存这个奢望。
可李东阳凡事都倔,偏就在惩治刘瑾这件事上,他的意见比另两位阁老温和些。这些情况刘瑾早就打听明白了。所以刘瑾才一口气赶走了刘健、谢迁,偏偏把李东阳留在内阁。今天李东阳跑到自己门上,分明是来巴结。现在刘瑾已经大权在握,下面当然也不能整天打打杀杀,和所有朝臣对立。眼下他正想着在朝廷里拉拢人脉,网结党羽。既然李东阳自己巴结上来,不管真心还是假意,刘瑾都只有高兴的份儿。
一位阁老,一个太监,坐在一块儿喝起酒来了。
其实李东阳今天是要救王守仁,能救了王守仁,其他入狱的官员就都好办了。可李东阳知道刘瑾是个枭雄,心思细密,性情凶残,又善于察言观色,自己要是一上来就说守仁的事,刘瑾必然起疑。一旦这阉贼把事情想到深处,明白了李东阳暗里的意思,那自己不但救不了王守仁,反而和刘瑾结了怨,以后好多事都没法办。所以眼前这个弯子一定要转得漂亮些。
当下李东阳什么话也不说,只和刘瑾喝酒闲聊,直到一顿酒席都吃完了,刘瑾脸上带了几分醉意,嗓门儿越来越大,话也越来越多,李东阳才抓了个空子,似乎不经意地提了一句:“听说那个不识抬举的给事中戴铣已经死在牢里了?”
刘瑾虽然喝了几杯酒,头脑仍然十分清醒,听李东阳话里有话,就把脑袋一摇:“不知道,没听说。”
眼看刘瑾装糊涂,耍赖皮,李东阳只得自说自话:“咱大明朝自立国以来一直重用言官,就算这些言官因言获罪,也不会罚得太重,否则别人谁还敢做言官?戴铣、薄彦徽都是南京的闲职官,不算什么人物,刘公公不值得和他们计较,倒不如放了他们。如此,一来和朝臣们缓和了关系;二来对言官宽厚,也显出刘公公的风度气量,我想皇上也会喜欢。”
李东阳果然话里有话。
刘瑾笑眯眯地冲李东阳点头,心里却在“噼里啪啦”地拨着算盘珠子,一个劲儿算着自己的小账。
李东阳这样的人不会真心实意投靠刘瑾。今天他跑到这儿来当然不是来喝酒的,这小老头儿知道戴铣已经死了,就想赶紧把薄彦徽救出来。
而此刻刘瑾心里想的是:死了一个言官已经不好看,要是再死几个,影响未免太大了。
这么一来,李东阳和刘瑾一个专门来救人,一个正想着放人,心思虽然不同,目标却是一样的。既然如此,干脆卖给老家伙一个顺水人情吧。反正李东阳已经到他刘瑾家里喝过酒了,以后他就算想说自己“不是刘瑾的人”,别人也绝不会信他了。
放掉一个无足轻重的言官,拉过来一位阁老,这个买卖做得值!
把一本账都算清以后,刘瑾换上了一脸亲切的笑容:“既然首辅开口了,老奴还有什么说的?明天就奏明皇上,看能不能把薄彦徽放出来。”
一听这话李东阳大喜,忙说:“都说刘公公为人宽厚,果然不假。”
李老头儿的迷魂汤哄不住刘瑾,刘瑾只是嘿嘿一笑,根本没接李东阳的话茬儿。
到这时候李东阳觉得弯子转得够大了,这才说:“前些日子有个兵部主事王守仁,因为上奏请求释放言官,也下了诏狱。我想眼下刘公公把言官都放了,王守仁也就没必要关着了,不如顺手把他也放了吧?”
想不到这老东西还挺滑,顺竿儿往上爬,买一个还要送一个。刘瑾不禁有些恼火,可转念一想:老东西说的也不是没道理。王守仁上奏是替那些下狱的言官求情,现在把言官都放了,却押着王守仁不放,实在没有道理。
一个小小的六品主事,放也就放了。再说,和李东阳都聊到这个份儿上了,刘瑾再不放人,面子上也过不去呀……
想到这儿,刘瑾忽然心里一动,明白过来了!
好你个李东阳!分明从一上来就想救这个王守仁!却耍滑头,绕这么大一个圈子,闹到最后,敢情你把我姓刘的当猴儿耍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刘瑾就把所有的关节都想明白了。
王守仁是继六部九卿联名上奏和南京御史、给事中上奏之后,朝廷里第三批上奏章给刘瑾找麻烦的“头儿”!李东阳不惜纡尊降贵跑到刘瑾府里来喝酒,就是想把这个挑事的“头儿”给保下来。保了王守仁,以后朝廷里再有什么人因为找刘瑾的麻烦而获罪下狱,李东阳就都说得上话,帮得上腔了。
——以前就听说三位阁老是“李公谋、刘公断、谢公独侃侃”,现在刘瑾总算领教了李东阳的“智谋”!
这个老东西,好深的心机呀。
想通了这些关节,刘瑾火冒三丈,忍不住瞪起一双狼眼就要发作。可又一琢磨,何苦跟李东阳硬碰硬?反正自己背后有皇帝做靠山,朝中大权都在司礼监手里,李东阳不过一个架空了的首辅,身边连个亲信都没有。那些刘瑾下了死心非杀不可的人,李东阳想保也保不下来;那些可杀可不杀的,就让李东阳来保好了。毕竟刘瑾不能把满朝大臣都给杀了,总要一手打,一手拉。有李东阳这么个德高望重的阁老在里头弥缝儿,抹稀泥,很多事儿倒好办了。
眼下李东阳保的这个王守仁,就是个可杀可不杀的角色,既然李东阳来保,不妨把面子卖给他。可话说回来,也不能让李东阳太得意,否则这个老滑头就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所以对王守仁,放是要放,杀,还要杀!
想到这儿,刘瑾肚里暗暗冷笑:这个老浑蛋!跟我耍滑头?你把姓刘的太小看啦!想让我放人?好,我就把人放了,咱们看谁笑到最后。
拿定了主意,刘瑾又换上一张笑脸:“老先生说得在理,王守仁的事老奴明天一并奏明皇上。”
这时候一个小太监缩着脖子溜进来,在刘瑾耳边嘀咕了几句,刘瑾脸色一变,随即对李东阳一拱手:“我这里还有事,首辅先请回,咱们改日再叙。”
(四)
送走李东阳,刘瑾来到后院一间密室,推门进来。已有两条大汉等在屋里,一起上前行礼。刘瑾问:“弄回来了吗?”
“弄来了。”
两个锦衣卫从屋角拖过一只沉甸甸的麻袋,解开袋口,从里面拖出一个人来,正是前任司礼监秉笔、提督东厂太监王岳。
刘瑾拿了一盏灯走过来在王岳脸上照了照,见他被打得鼻青脸肿,满脸是血,笑着说:“哟,这不是司礼监的王公公吗?我听说皇上已经格外开恩把你从诏狱里放了出来,命你到南京去给太祖皇帝守陵,你怎么没去?这可是违旨之罪呀。”
其实王岳是在被贬去南京的路上遭到了刘瑾爪牙的绑架!
到这个地步,王岳已经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反而丝毫不惧,淡淡一笑:“我老啦,胳膊腿儿都不中用了,恐怕去不了南京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当了一辈子人,觉得没什么意思,想变个鬼玩玩儿。”王岳直盯着刘瑾的眼睛,“刘公公,你们家宅子真不错,风水好,景儿也美,我以后做了鬼就在这儿住下不走了,每晚有空就来找你,咱们多聊天多亲近,你看好不好?”
没想到这个趴在皇上脚底下的老奴才到了关键时候还真不怕死,炖烂的鸭子——嘴硬!刘瑾冷笑着说:“好哇!我就每晚等着跟王公公聊天。”回头吩咐两个打手,“王公公说他胳膊腿儿不好使,你们帮他活动活动吧。”
这些久经训练的锦衣卫早已变得像禽兽一样,心如铁石,只知道听上司的命令。现在刘瑾下了令,这两人立刻扑过来,一个摁住王岳的身子,另一个用脚踩住王岳的左臂,右手抓住前臂往上一扳,咔嚓一声,硬生生折断了王岳的胳膊。王岳痛得大声惨叫起来。刘瑾在一旁冷笑道:“王公公,这下你的胳膊好些了吧?”
听了刘瑾的嘲笑,王岳从地上缓缓坐起身来,痛得满脸冷汗,浑身直抖,半晌,低声说:“还行吧,不碍事儿。”
刘瑾转头吩咐两个锦衣卫:“那就再帮他活动活动!”两个打手又上前摁住王岳,把他的右臂也折断了。这次王岳死死咬住牙关,再也不肯叫出声来。
想不到一个老太监居然这么硬气,刘瑾也觉得意外,下意识地赞了一句:“真不愧是提督东厂太监,骨头还真硬。”
好半天,王岳总算缓过一口气来,咬着牙冲刘瑾冷笑着说:“刘公公,我听说人死得越惨,变的鬼就越厉,你看我这样儿算不算挺惨的?”
见王岳临死之前还在跟他斗口,话说得这么狠毒,刘瑾心里又怕又恨,咬着牙恶狠狠地说:“我看你眼下还不算惨。”回头吩咐,“给我把他的舌头割下来!”
一听这话,王岳忽然叫了一声:“等等!我有话说……”
眼看这个老太监终于服了软,刘瑾笑了:“王公公有什么话要说?”
“刘公公,这些日子我也打听出来了,那晚你是怎么说动皇上、反败为胜的。嘿嘿,真了不起!皇宫里几千太监,还真没有你这么聪明的人。眼下你权势熏天,这几年一定要多敛钱财、多害人命,把坏话说尽、坏事做绝,把天下人都得罪够喽。这样,将来才会落个千刀万剐、粉身碎骨的下场!不然怎么对得起你这颗聪明的脑袋。”
王岳几句话说得刘瑾心惊肉跳,头发根儿发麻。
千刀万剐,粉身碎骨,这些正是刘瑾最害怕的事。因为大明朝一百多年间,像他这样大权独揽的太监没有一个人能得善终!最后被千刀万剐的倒不少。
半晌,刘瑾嘴里狠狠地骂了一声,咬着牙吩咐两个打手:“还等什么,动手!”两个打手摁住王岳,一个用力撬开他的嘴,另一个把刀子伸进去忽地一绞,王岳发出一声闷叫,从嘴里吐出半截舌头。
两个打手放了手,王岳痛得在地上乱滚,终于挣扎不动了,仰面朝天躺在地上。
刘瑾走过来一看,见王岳满嘴是血,双眼圆睁,直瞪瞪地看着他,一张扭曲的面孔上挂着一个诡异的笑容,样子十分吓人。
看到这个景象,杀人不眨眼的刘瑾也不由得魂飞魄散!对锦衣卫吩咐一声:“杀了他!”转身走了。
一会儿工夫,两个锦衣卫从屋里出来,领头的那人上前低声问:“人已经死了,尸首怎么处置?”
“烧了。”刘瑾拍了拍杀手的肩膀,“你们这事儿办得不错,今晚还有个活儿,也一并做了吧。”
“请刘公公吩咐。”
刘瑾冷冷一笑:“听说被皇上派到安南去册封安南国王的工部左给事中许天锡今儿回来了。这个人哪,愚直得很,事多嘴碎,爱闹腾。先帝在的时候他就乱上奏章,想裁撤宫里的太监衙门。今天上午我听人说起,这个许天锡回京之后立刻把老婆孩子送回原籍,自己憋在家里不知搞什么花样,你们听说了吗?”
两个锦衣卫弄不清刘瑾的意思,互相对视一眼,问了一句:“公公的意思是要派人去查一查?”
“不必查了。许天锡一回京城就把老婆孩子赶回乡下,肯定是跟家里人闹了别扭。像他这样的人心眼子最小,一时想不开,不定出什么事呢。”刘瑾看着两个锦衣卫的眼睛问了声,“你们说是不是?”
刘瑾这番话两个锦衣卫倒是听懂了,可这里头担着太大的干系,刘瑾不把话挑明,这两个人一时也不敢应口。
刘瑾又是一声冷笑:“这种小心眼子的人哪,最没意思,也许今儿晚上一个想不开,就上吊死了……”从怀里摸出两锭银子递给两个锦衣卫,“许天锡的家是不是在灯市口大街?听说那一带到了晚上还挺热闹,你们闲着没事可以去转转,该吃就吃,该玩就玩,明儿早上回来我再赏你们。”交代完这一句,也不再说别的,背着手走开了。 阅读最新章节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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