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拴了马,抱着阿苦走到那熟悉的水潭边,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树下,阿苦睁着眼看他半晌,忽然一骨碌坐起了身。
他转头看她,眼里掠过惊喜的光,“你还好?”
她冷冷淡淡:“不好。”
他低头看看自己脏污的衣衫,道:“我去洗洗。”顿了顿,又犹疑地道:“你是不是也……?”
阿苦已背转身去。
他所有的话就此哽在了喉间。
少女青色的背影笔直而冷漠,散乱的长发垂落下来,三千丈都是无情颜色。他低下了头,看见她的发梢略微浸在了水中,缓慢地飘摇,安静地撩拨。他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衣带上,轻轻地扯脱了它。
伤重的手臂终究一件件褪去了衣物,他一步步地迈进水潭中去。白日里的山林不似夜晚那般幽深,却也不似夜晚那般温柔,鸟雀的声音、树叶的声音、流水的声音,全都混杂在他的耳中。清澈的水流浸洗着伤口,却仿佛是无数蚁虫细细密密钻入那腐肉间,不断地啮咬,不断地啃噬,不断地往深处蠕动。
身体极难过的时候,不会在意心上的创口。四肢百骸的痛,五脏六腑的痒,似翻江倒海,似拉锯碾磨,可是他忍住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能忍,就好像他已经这样忍过了许多许多年,而且他还要这样一直忍下去。мχƒ∂χχ.¢σм
他拼命清洗自己身上的血迹,因为他知道血是肮脏的东西,阿苦从来都不喜欢。阿苦也不喜欢他杀人,可他毕竟还是杀人了。
虽然他每一次杀人,都只是为了带她走,而已。
但杀人,毕竟是很重的罪。
也许他,真如拉雅姑姑所说,是个妖孽吧?冷却所有温暖,封存所有光明,伤害所有靠近他的人。
直到满手鲜血。
直到遍体鳞伤。
他是深冬的积雪,掩埋生命和向往。过去他杀戮,后来他混沌,他无论如何都不是个好人,更不要说好男人。而阿苦却是那么快乐光明的女孩,她的笑容就像冬日的晨光,他知道她会融化了他,让他从此消失于世。
但是,即使如此,即使她会让他失去自己,他还是想留住她。
明知道她就在身后,可是她不会看他,他也不敢再拥抱她。
他不配。
他没有转身,反而往水潭深处走了过去。他不敢面对阿苦的眼神,她一直以来视他为无所不能的仙人,善良温柔的师父,但他并不是……他既非无所不能,亦绝不善良温柔,他自己到底是怎样,他自己想来都觉可怕。
深秋的风拂过,三两枯叶落在水上,冷,很冷……
“你在做什么?”一声仓皇的惊叫,像划破冰冷天空的雀鸣,“出来,你给我出来!”
他愕然转头,便看见阿苦一脸惶急地站在岸上,身子微微前倾似乎想将他从水里拉出来,神色间仿佛都要哭了:“你的伤口都要烂掉了,你是想恶心谁?再泡水里,再泡水里我就不要你了!不是说好了要我对你负责?我没开口呢你往那边走什么走?!你给我回来!”
你给我回来。
恍惚间,竟觉这是一句极其美丽的情话。
他杀了那么多人、犯了那么多错,最后的最后,不就是为了听她一句挽留?她开口了,他便觉一切都恰到好处,高高的树伸向高高的天空,鸟儿振翅飞起,秋天将要过去。他的目光渐渐凝注在她的脸,嘴角微微一动,竟似是个微笑。
阿苦古怪地看他半晌,忽然脸红了,“你洗好了吗?”
隔着一潭碧水,隔着半林香风,他乖乖回答:“洗好了。”
她叹口气,“快出来,我给你上药。”
“哦。”他点了点头,听话地往岸上走。她的脸顿时涨成猪肝色,一跺脚又双手蒙眼转过了身:“你没有衣裳了,怎么办?”
他却在她身后道:“这样可以吗?”
她狐疑地回转身来,便看见他撕下一部分稍微干净些的白衣围住了下身,很是委屈地望着她。他的长发湿漉漉披散下来,晨光熹微,在他白皙胸膛上滚动的每一颗水珠都清晰可见。
这一次,她没有再回避。只是咬紧了唇,鬼使神差般往前走,一直走到他下巴底下,抬头,正对上他的胸膛。
她曾经想过,她如果能是流经他身躯的一滴水珠,该有多好。
可恨的是,时至今日,在知道了他的一切之后,她竟然还是这样无耻地希望着。
水珠里混杂了鲜血的味道,令她感到些微晕眩。她不敢碰他,他更不敢碰她,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太阳攀着光秃秃的树枝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在这样的地方,被这样的日光所照耀着,好像之前发生的所有血腥都无所谓了。
他的喉结微微一动,她眼前一眩,连忙低下头,自怀中掏出一个小小包裹,走到他的背后去。乍一看到他的伤口,她便倒吸一口凉气。
他微侧首:“无事的,养几日便好。”
她没有说话,只拿下巴指了指水潭边的一块大石。他走过去坐下,片刻,便感觉到一只柔嫩的手敷着香滑的药膏在他肩胛上游移。
他的喉头一紧。伤口在此时突然如火如荼地发作起来,疼痛,伴随着暧昧的汗水,渗进他的经脉血液中去。她的手很软,她的动作很轻,可是她的呼吸却很烫,倾吐在他的脊背,一阵麻,一阵痒,像火中渐渐烧焦的薪柴,跳跃出压抑的火星子。
痛的更痛,不痛的也痛起来。
阿苦将他肩上伤口敷好,面无表情地道:“我去找些药草,你不要动。”
未殊巴巴地望着她,点了点头,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阿苦在山林里乱走了大半天,找来一些止血的药,心里是不痛快的,也就不想回去。重重叠叠的干枯的枝桠上面,是惨淡的天,风日萧凉,世事萧凉。
不知道小葫芦怎样了。
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想到一个“死”字,她蓦地打了个寒战。
小葫芦御前行刺,会牵连多少人?小王爷?莫先生?还有……还有我娘,她也会出事吗?
不管怎样,托师父的福,我竟然也见过那么多的死人了。
阿苦将药草连着泥土兜进裙摆,百无聊赖地想。
回到那一汪水潭边,师父还保持着一个时辰前的僵硬坐姿,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她忍不住扑哧一笑,晕生双颊,未殊便呆住了。
“来生火吧。”她低声催促。他连忙跟过来,看她将柴火拢作一堆,拿火刀火石劈了两下,没燃,伸手道:“我来吧。”
阿苦很自然地交给了他,仿佛还如从前一样全心全意地信赖他。他眼帘微掩,修长的手指间火芒一闪,刹那丢入柴堆。阿苦知道他颇有些在外的经验,转过头不再看他,自去药囊里挑挑拣拣,又歪着脑袋想了想,目光落在了未殊身边的那根铁扦上。
那铁扦上的鲜血已经凝固,可阿苦看见了它,还是忍不住朝一旁干呕起来。
未殊吓了一跳,想问她怎么了,深邃的眸光凝了她半晌,却终究没有发话。
在她的眼中,自己与那一根血肉淋漓的铁扦子,有什么差别?
阿苦终于脸色惨白地转回头,将那铁扦往水中去捣了捣,在枯草地上擦了擦,便串起一些草药在火上炙烤。只烤了半刻,便又取下来,将草木碎渣小心兜住了,低着头道:“背过去。”
未殊看不见她的表情,道:“你可以先休息……”
“背过去。”
他转过身。她将滚烫的草药毫不温柔地拍在他背上的伤口,刺啦一声,他的肌肤立刻开裂。他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疼不疼?”他听见她没有温度的声音。
是从何时起,他的温暖的阿苦竟然失去了温度?
“……不疼。”
“哦。”她说,又是恶狠狠地一拍。
原本白皙乃至于苍白的背部肌肤已经红了大片,肩胛伤口周围更是惨不忍睹。草药的惨绿和烫伤的鲜红拌在一处,竟让阿苦感到痛快。
她便用这样凌虐般的方式给他上药。将草药往他的伤口里戳,可是他竟然咬牙不□□,她便觉得愤恨,便戳得更加用力。她都看见他后颈上的汗水了,他不痛吗?他的身体这么硬气,他的心也是铁石做的吗?
一把草药涂完,她并不管他的伤口被她糟蹋成了什么样,拍拍手便站起来,“我去寻吃的。”
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166阅读网 阅读最新章节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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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公子这次化解曹彧玮的攻击之后却并没有急于攻击,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曹彧玮眉头微蹙,这小姑娘的感知竟是如此敏锐吗?在他以火焰化铠之后,本身是有其他手段的,如果美公子跟上攻击,那么,他就有把握用这种手段来制住她。电脑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app爱阅小说最新内容免费阅读。但美公子没有上前,让它原本蓄势待发的能力不得不中断。
战刀再次斩出,强盛的刀意比先前还要更强几分,曹彧玮也是身随刀走,人刀合一,直奔美公子而去。
美公子手中天機翎再次天之玄圆,并且一个瞬间转移,就切换了自己的位置。化解对方攻击的同时,也化解了对方的锁定。而下一瞬,她就已经在另外一边。曹彧玮身上的金红色光芒一闪而逝,如果不是她闪避的快,无疑就会有另一种能力降临了。
拼消耗!她似乎是要和曹彧玮拼消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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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没有谁怀疑这种能力的由来,毕竟,孔雀妖族最擅长的天赋本来就是斗转星移。她这技巧和斗转星移有异曲同工之妙。
美公子这次化解曹彧玮的攻击之后却并没有急于攻击,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曹彧玮眉头微蹙,这小姑娘的感知竟是如此敏锐吗?在他以火焰化铠之后,本身是有其他手段的,如果美公子跟上攻击,那么,他就有把握用这种手段来制住她。但美公子没有上前,让它原本蓄势待发的能力不得不中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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