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临近皇城大门,忽有一队人马急速从马车旁飞掠而过,撞翻了不少百姓摊铺。
周边百姓一阵怨声载道:
“又是镇国侯府的陈世子……这陈世子可真是鬼迷心窍。”
“就是,这京中谁人不知明鸾公主被山匪劫了去,失了清白,山匪还把明鸾公主贴身携带的琉璃项坠扯下来送到了侯府大门口。
一个淫荡不知羞的女人,被劫去就劫去了,还接回来干嘛!”
“明凰公主十岁便会请旨亲往江北赈灾,小小年纪就懂得爱民如子,明鸾公主算什么东西,一个妖女,听说脾气极差,动不动就对侍女非打即骂,这种祸害,早死早干净!”
“非也,我可听说,陈世子之所以这么拼命寻找明鸾公主倒不是为了什么儿女情长,而是明凰公主身体有恙,亟需明鸾公主的血……陈世子对明鸾公主照应有加,只是看在明凰公主的面子上……”
“该!明鸾公主就是个荡妇,能为明凰公主而死,是她的福气!”
明凰、明鸾……
不知为何,听到这些话我的心脏好疼……
恍若隔世的声音在耳边一遍遍呼唤:“凰儿、凰儿你要乖,母后给你拿玫瑰酥。”
“凰儿,你是父皇最乖的孩子,可比你弟弟听话多了。”
“公主,这可是毒疫,您金枝玉叶,怎能亲自给我们熬药……”
“这是我们江北百姓,对公主的祝福。千盏花灯,祝愿公主长命百岁,千秋喜乐!”
“鸾儿,你是鸾儿,你记住你是明鸾公主,鸾儿,清泽哥哥一定会给你自由……只要,办成那件事。”
“一个肮脏的女人也配被称为公主?!做什么青天白日梦。”
“哥哥虽然是内侍,但还是懂伺候女人的……”
“小月牙,我回来了……”
长安发现我的异常时,我已经躺在马车里痛的几近昏迷了。
他连忙掏出随身携带的药瓶倒出两粒药丸塞进我嘴里,我才慢慢缓过来。
“还真是离了主子片刻都不成……月姑娘我们还是回去吧!”
他不放心的赶了马车往回走,路上恰巧遇见舞狮队伍,我便掀开帘子凑个热闹,哪成想狮子抛起来的那个绣球突然凌空炸开,窜出一个红衣身影——
我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自己被黑衣人追杀的一幕幕,他们丢了刀,接了裤带,拽开我的衣襟,从我脖子上拽去一样东西……
那些狰狞的面孔在我眼前挥之不去,嗜血的眼神成了我忘不掉的梦魇……
我愣愣的坐在马车上,刚回山,就疯了。
我疯狂的砸东西摔桌椅情绪不稳的又哭又笑,他闻讯赶来时,还被门槛绊了一下。
“月儿,月儿!”
他抱住焦躁的我试图安抚我的情绪,温声呼唤着我的名字:“月儿,没事了,都过去了,哥哥在。”
“我不要被太监掐腰,我不要吃猪食,我不要被人踹下马车,不要被抓住欺负,我害怕,害怕……都离我远点,走啊你们这群魔鬼,走啊!父皇,母后,凰儿好怕,父皇……”
混乱时我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腕上,牙尖入骨,不多时淋漓鲜血便浸红了他的雪白衣袖。
他没有推开我,只是拧着眉,极致温柔的把我再往怀里护紧些,温言细语的怜惜我:
“好了,月儿不怕,月儿最乖,月儿永远是哥哥的心头肉……”
“仙人哥哥,你去哪儿了啊,为什么连你也不要我了……哥哥……”我在他怀里哭哑了嗓子。
他抚着我的后背,哽了嗓音:“怪本座不好,本座不该闭关这么多年,让小月儿受这么多苦。”
长安捧着汤药愣在门口:“主子,她、她是……”
他温柔的给我擦眼泪:“她才是明凰公主。”
我发了一次疯,疯完又忘记了很多事。
长安说我得了一种怪病,这种怪病仙人哥哥已经找到了医治的办法,只是还需要时间去验证,所以办法暂时不能用在我身上……
不过很快,我就能恢复正常,记起自己所有的从前了。
仙人哥哥手腕上多出了一处伤痕,我问他是怎么弄的,他说练功时不小心兵器划伤的,可长安却偷偷泄露给我真相,说是我发病时咬的……
入夜,我终究是忍无可忍的绕过屏风强行解开了他手腕的绸布,看见那深入白骨的咬痕,我顷刻模糊了双眼。
“这是我发病咬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把你咬成这样,你肯定很疼吧。”
他用手覆住自己的伤口,故意打趣:“嗯,是很疼,但月儿想给我做记号,我也不能拦着。”
我顿时哑然,心里更酸了,拿出膏药小心翼翼给他涂上:“以后,离我远点吧,我不想伤到你。”
他反握住我的手,唇角上扬,温润清明的好似天上皎月:“虽说未成婚,但月儿到底是本座的童养媳,本座又怎能离月儿远?”
说着,神情忽黯然:“莫不是嫌弃为夫目不能视物。”
我赶紧摇头:“没!我怎么会嫌弃你呢,仙人哥哥……我说过我会做你的眼睛。”
“那以后,就不许因为夫而心生愧疚,月儿,你我总归是要成婚的,难道要疏离客气一辈子。”
“我、”
我帮他包好手腕,红着脸乖乖绕回了屏风另一侧,躺下睡觉。
安静许久,我才翻身,对着屏风上的玉人轮廓内疚说:“哥哥,我不想让你疼,我不想伤你……”
他亦合衣躺下:“月儿,你放心往前走,剩下的,交给本座。”
“哥哥。”
我抬手,指尖轻轻触碰屏风。
而这一次,他也抬了指尖,抚摸着屏风另一面。
这样瞧着,就好像与他十指相扣了一般。
“哥哥。”
“嗯。”
“哥哥……”
“小月儿,我在。”
“想和哥哥,一直在一起。”
屏风那头的人愣住。
我也趴在枕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半夜,外面起了风降了雨,还劈起了惊雷。
我是被吓醒的,记忆里好像从没遇见过这样凶猛的雷雨夜,巨雷劈的似要天塌地陷。
我睡得迷迷糊糊,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抱起小被子就摸到了他的软塌上。
“月儿?”
我缩在了他的榻上,抱着被子搂着他胳膊,瑟缩着哀声祈求:“哥哥,抱,月儿怕。”
他喉头滚了滚,犹豫片刻,将自己身上的被子也搭在我身上。м.мχƒ∂χχ.¢σм
无奈似笑道:“这下,终于有正当借口来挤本座了。”
雷劈了一夜,我也搂着他蹭了他一夜。
也许是尝到了和他一起睡的甜头,后来那几晚我总是半夜偷偷溜到他的榻上,钻进他的怀里。
而他每每见我钻过去也只是淡淡一叹,把被子给我遮上,再将我搂到胸膛前,温柔呵护……
如此反复了六七次,到了某一天他竟趁我去厨房偷吃食,命手下侍女将屏风与软塌撤了。
我以为他是烦我了,站在门槛外连手里的小笼包都掉了。
我生气的跑到后山坐在梨花树下,越想越憋屈,不自觉就委屈抽泣了起来。
他找到我,听我哭了,就紧张兮兮坐过来,把我揽过去,温暖的玉指拂去我眼角泪水,呼吸短促的问:
“可是又想起什么不好的事了?”
我赌气推开他,一边用袖子抹脸,一边磕磕巴巴地拖着哭腔问:
“你不是说,我是你的童养媳吗,我就是贪了些,找你睡了几晚……你就要走了。你总说我迟早是要嫁给你的,可,你连我靠近都不许。
你也从没提过什么时候娶我,你是不是,骗我的……你真的喜欢我吗?”
他怔住,半晌才明白我是为何生气委屈到哭,忍俊不禁的低头轻笑,耐心把耍脾气的我抱进怀里,意味深长道:
“谁说,本座要走了?本座只是觉得,月儿每天半夜都起床绕过屏风往我榻上摸,屋里没点灯,不安全,万一磕到,本座会心疼。
况且,月儿夜夜都和本座睡一处,不觉得屏风委实多余么?”
他将薄唇附在我耳边,情意柔柔道:“软塌太窄,月儿睡觉又不老实,会掉下去的,本座夜夜都要捞月儿好几次。
还是睡床比较好,月儿身子骨软,软塌睡久了会疼。本座命人撤了屏风和软塌,从此后,本座陪月儿睡床。”
我听完他的解释,憋住了抽泣,意外的看着他……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
情不自禁的凑近,我瞧着他眼上覆的那层隔光绫,心底有种邪念,在蠢蠢欲动。
离得太近,彼此呼吸交缠的感觉,清晰入皮骨。
他有意主动再凑近些,俊逸非凡的仙姿玉容温柔似水,“想亲?自家未婚夫,怕什么,想亲便亲。”
我被他戳破了小心思,面上一热,但想着机会千载难逢,便厚着脸皮爬到他怀中,轻轻将唇,贴在了他的唇上……
仅那一瞬,心中如有暖潮翻涌,前所未有的满足雀跃感传遍全身感官。
心有野鹿,撞个不停。
他的唇,软的就像春日里的一捧温水,细细汲取,还有甘甜味……
鼻尖是彼此的灼热吐息,唇上是心悦之人的循循蛊惑,一种名唤爱意的小草在我心坎里疯狂滋长,很快就开出了一朵漂亮的小花……
突然发现,我比自己想象中的,还喜欢他。
遇见他,如久旱逢甘露,溺水逢芦草……
从前,我总觉得心里好像压了块重物。
但有他在身边,那块重物渐渐被他的温情融化,如今,只余一滩温暖春水。
三月底,我蹲在河边看长安叉鱼。
近些时日仙人哥哥突然允许长安和我说一些关于我过去的事了。
“你小时候啊可调皮了,那时候在普济观,你被你家人送去给老观主庇佑,据说是你爹爹从占星人口中得知什么星冲撞了凰星,而你就是那颗凰星。
轻者身体受损,重则见血光命丧九泉!
你爹吓得立马将你隐藏身份塞进了普济观。
那时,连观主都不晓得你究竟是哪家的小姐,只知道你是朝廷派大军护送过去的重要人物。
至于我们主子呢,那时候悄然出关在普济观联手老观主卜测一个妖孽的去向。
我头一回见你,你就躲在我们主子的桌子下,你家奴仆来寻你,你还可怜巴巴的藏在桌底默默搂住了主子的腿,主子见你有趣,便将你家奴仆打发了出去。
主子把你从桌底接出来,你盯着主子的脸就夸主子好看,还非要主子抱抱,主子啊,也是喜欢你喜欢的紧,事事都依你。
打那以后你就常去主子房里,要么偷主子糕点吃,要么偷主子茶水喝,翻主子的书,睡主子的床。
本以为你只是单纯的喜欢主子想当主子妹妹,没想到你后来可有本事了,张嘴就要主子做你未来夫君,还说你的姻缘红带子在主子身上,主子就是你命定的夫君。
主子拿你没办法,只好耐心哄着你,那普济观,主子一住就是一年,后来还是不得不走,才舍弃你回山闭关。
主子走的前一晚,你拉着主子的手又哭又闹,问主子什么时候回来娶你,主子啊,就说等小月牙长大了,他就来接小月牙。
你那才善罢甘休。可惜,主子这一闭关就又是十几年。
我原以为你受了那么大的刺激,又时隔十来年,肯定已经记不得主子了,没想到你一见主子就认出了他,即便失忆,也还是缠着主子不放,还真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哎,我看主子这辈子,是注定要载你手里喽!”
我抱膝在岸边坐下:“原来当初是我主动要做哥哥的童养媳……”
我眼光可真好。
放眼望去,天还没暗沉呢,山下竟飘上来几只祈福天灯。
“最近是要过什么节吗?为什么会有人点天灯?”
长安叉起一条大白鱼,“哦,听说宫里的公主生辰快到了,这是百姓们给公主祈福的天灯呢!”
“生辰,那,我的生辰又是什么时候?”我好奇问。
长安拧眉思索了一会儿,拉上我回去:“好像也是在春天吧,这个得去问主子,主子记着呢。”
当晚,我还没开口问生辰的事,他就已经牵着我的手,带我去山峰上看月亮了。
彼时的月,格外清亮,四方的草丛子里甚至还有萤火虫飞舞……
他并指施法,广袖一挥,便在清明的皎月光泽下化出了无数盏红彤彤的天灯。
“今天就是你的生辰,这是哥哥送你的礼物。”
我昂头看着挂满苍穹的红灯盏,欣喜走上前,“我也,有人给我点祈福天灯。”
他将自己肩上的披风取下,给我系好,裹在我身上,抓住我一只手握在掌心。
“公主是黎民百姓心中在意的人,月儿是本座心中在意的人。月儿,以后每年,哥哥都给你放祈福天灯可好?”
比天灯更暖人心的,是他温软坚定的承诺。
我转身猛地抱住他,拥紧他,就好似有了全世界,“哥哥也是月儿最在意的人。”
“月儿,总有一日,你会恢复记忆,你要记住,往事或许痛苦,你也或许会有很多事想不开,但,哥哥都陪着你。你要为了哥哥……撑下去。”
我心酸的抓紧他腰间衣物,懦懦将头埋在他怀里:“哥哥,我不想记起自己的从前了。”
就这样,也挺好。
我的哥哥,是位仙人,他虽然目不能视物,却会好多法术。
他能令一树梨花突然绽放,能让草木起死回春,能化出好多蝴蝶逗我开心,还会吹笛子。
他吹的笛子,比九天仙乐还好听。
我和他在一起,像重活了一次。
我会拿着梨花扑进他怀里用梨花花瓣故意扫他鼻尖,会在他吹笛子的时候,下意识抚琴附和。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抚琴……
他给我在山里做了两个梨花秋千,我坐上去,他会将我推得高高的……
我畏冷,每晚都会无耻的往他怀里使劲钻,他有好几次都因为我过于闹腾而面红耳赤,可最终,都闷声强行忍下了。
他告诉我,我小时候他在我身上种了一只玉蝶,我有生命之危时,玉蝶就会通知他。
他将玉蝶引出来放在我的指尖,我瞧着指头那只挥动薄翅,晶莹如玉的白蝶,新奇的用指腹抚了抚它……
我歪头靠在他的肩上,任灵蝶绕着我翩翩飞舞。
我搂住他的腰,和他说:“哥哥,我这次是真的不想恢复记忆了。”
什么都不要记得,只记得他就好。
他听完,怜爱的将我抱紧些,“本座的傻姑娘。”
我本以为,只要我不主动去寻找那些不堪的回忆,我就能和哥哥永远这样幸福的生活下去……
可天不遂人愿。
第二个月长安照旧赶马车陪我下山去京城长街买东西,有人趁着长安给我买灌汤包的空隙,把我捂嘴掳走了。
那人拖我离开时,挣扎间我头上的帷帽掉在了马车后。
“鸾儿你冷静点!没事了,我终于找到你了,鸾儿你听话,跟我进宫,今天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双昔日,只要你给凰儿换血……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
面前人一脸疲惫,容貌分明是一等一的俊美,可我却对他有无尽恐惧……
我不认识他,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他不顾我的挣扎哭闹强行用破布塞住了我的嘴,把我送进了……皇宫!
我见到了传说中深受百姓爱戴,恩爱一世两不疑的帝后,见到了百姓口口相传称赞其心善貌美的宫中嫡公主……
她的相貌,和我好像。
我被宫中禁军狠狠压跪在地上,男人刚把我嘴里的破布拽下来,我就害怕地呜咽出声,全身止不住颤抖:
“放了我,哥哥,哥哥我好害怕,我要我哥哥……放开我!”
抓我过来的俊美男人闻言立即迈过来在我面前蹲下,一脸不忍的咬牙道:
“哥哥在,别怕鸾儿……就这一回!”
我根本没精力听他讲话,看着四面八方陌生而又冰冷的环境,打着哆嗦拼命挣扎:“你们是谁,走啊,走啊!”
殿上君王与皇后皆是冷着脸,目光如刃,君王不耐烦的挥手让男人退下:“还和她多说什么!救凰儿要紧,来人,取血!”
我又看见了噩梦中挥刀要杀我的那些人,这次他们手里,端着铜盆,拿着一把锋利的小匕首……
头好疼,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了……疼得我痛不欲生。
“滚啊,滚啊!别靠近我,别靠近我!哥哥,长安,哥哥……”
我疯癫大哭着挣开了压着我的那两双手,在那些人靠近我的那一刻,猛地推开他们打翻铜盆,连滚带爬的往门口跑,声嘶力竭的泣血呼唤:“长安,长安,哥哥——”
“长安?哼,果然是个贱种,那名叫长安的应该就是奸夫了吧,一国公主沦为他人身下承欢的妓女,真是丢尽了我们皇家的颜面,来人,杖责!”端坐高殿的尊贵女人清冷发话。
我被两名侍卫用木杖挡在了殿门口,侍卫手上猛用力,顿时将我掀翻在地。
紧接着就是一根根木杖无情的落在我的脊背上,打到我痛哭呕血……
“皇后娘娘,还请看在鸾儿年幼无知的份上……稍作惩罚即可!”是那个男人在给我求情。
只是下一刻,坐在皇帝身边的公主就白着脸捂嘴咳出了声,他见状,焦急的目光立马全落在了公主身上。
皇后冷漠的看着我被打出一身血,字字如刀子般,剜在我心坎:
“一个贱人生的杂种,能给本宫的公主换血,已是天恩!竟还敢和奸夫私逃,给本宫狠狠地打,打到她跑不动肯老实给本宫女儿换血为止!”
身后传来的一阵阵剧痛几度冲的我脑子发昏差点晕死过去,不知是不是将死出了幻觉,我怎么朦胧看见了自己的……母亲。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这话的意思是,天是黑的,地是黄的,宇宙,是在混沌中诞生的。
太阳有正有斜,月亮圆了又缺,星辰罗列在诸天之上……帝为日,后为月,这诸天星宿,就像咱们的子民。”
“女儿啊,你是母后最宠爱的女儿,母后恨不能永远将你留在身边。”
“你是父皇最贴心的小棉袄,父皇忘记谁,也不会忘记你啊!”
“女儿快快长大,我们的女儿,以后必然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父皇、母后……我艰难的抬起模糊视线,落在殿堂上披金戴银的贵妇人身上,心口顿时,痛如刀绞。
不,她们不是,她们不是……
不记得他们究竟打了多久,后来,那浑厚沉闷的帝王声响起:“好了,取血吧!”
我像只断了线的破损风筝般,被那些目露邪光的侍卫拎起来,刀刃划破手腕时,我毫无知觉……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口中木讷的吟唱出这几句词,高殿上的贵人蓦然砸碎了手中茶盏……
不远处的男人见状皱了皱眉头,心虚的扫了我一眼,无情下令:“还……不够,将她另一只手,也、划破!”
侍卫领命就要来割断我的右手筋脉。
我昏昏欲睡的趴在地上,任由他们发落。
然就在刀刃刚压上我的手腕时,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阵跌宕起伏的……迎宾国乐……
这种乐声,好像只有在外国来使或者本国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人物自远方归来才会奏响——
一太监狼狈急躁的跑进大殿,“陛陛陛、陛下!国师、国师回宫、国师回宫了!”
中年帝王惊喜不已:“什么?国师出关了?快随朕去迎接!”
“不不不不、不用了,陛下,国师大人他,打进宫了!”
话音刚落,守殿门的侍卫就被一道仙力震飞了进来,四仰八叉的摔在巍峨大殿内……
而我趴在地上无力的回头,朦胧看见一抹熟悉的白影,霎时委屈的嚎哭出来,“哥哥……”
“月儿!”
他失了往日稳住,不顾清贵形象的朝我奔过来,我也搡开了押住我的那些人,吊着最后一口气,爬起身,一步一个血脚印的拖着红艳艳的裙摆,用尽毕生余力,朝他跑过去——
“哥哥。”我撞进他的怀里。
他也心疼的抱住了浑身是血的我,胸口起伏剧烈的喘息着颤声自责:
“对不起月儿,是哥哥没能保护好你,疼不疼月儿,没事了,哥哥给你治,哥哥给你报仇,乖。”
一滴清泪遮光绫内滑落下来,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哭……
“玄、霄……”我奄奄一息的在他怀中软下身,倒下去。
“月儿,本座在,在呢。”他握住我的手,哽了嗓音,抱着我蹲下去,让我躺在他的怀里,小心翼翼给我擦拭着唇边血,指尖止不住的颤抖……
“大胆,何人敢擅闯大殿行凶,还不快把明鸾公主放开!”
说来可笑,他自诩是国师徒弟,却根本不认识国师……
男人抽出侍卫腰间刀气势汹汹的要朝许玄霄砍过来,长安眼疾手快的一道法力便将他手里刀刃震飞了出去,恼怒道:“你大胆!国师大人面前岂容你放肆!”
他陡然惊住:“国、国师……”不死心的又向脸色难看的君王求证:“陛下……”
皇帝叹了口气,肃声训斥:“清泽,不许胡闹,这就是你师父,闭关为国祈福的国师大人!还不快去拜见你师父!”
陈清泽不敢相信的扭头看向抱着我的人,迫于白衣国师的威压,上前来欲参拜:“徒儿……”
只是还没等他把话说出口,长安就唰的一下拔了刀,挡住欲下跪的他,不留情面的挑破:
“陈世子慎言!我师父,只有我长安一个徒弟,连闭关他都带着我,你算哪门子徒弟!冲撞国师,欺辱公主,你、滚出去跪着!”
陈清泽顿时青了脸,“你!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在陛下面前发号施令?!”
长安骄傲的昂了昂头:“凭我才是国师府的真管事,你是假的,凭我是国师喝过拜师茶,对国师三叩九拜过的亲弟子,凭我是国师府的大护法,凭我夜九安,是皇帝他的小叔叔!
小爷我手里可是有三朝皇帝的加封令,小爷现在是懒得管你们这些皇室的破事儿,老子以国师府大护法的身份让你滚出去跪着已经给你脸了,别逼老子用安王的身份将你拉到菜市口斩了!”
“安王殿下……”陈清泽脸色青了变白,惶恐的立马掀袍朝长安跪下。
皇后不可思议的出声确认:“你,就是长安……”
长安收了剑,挑眉:“是的侄媳妇,我跟着国师大人修行,不想用俗家的姓名,所以就改名长安了。”
皇帝低低呢喃:“原来她刚才叫的是你和、国师……”
殿上那柔柔弱弱的嫡公主见势不对立马娇柔起身,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原来是国师大人,和皇叔爷爷,都怪明凰不好,清泽哥哥也是为了明凰才出此下策,还望国师大人不要怪罪……”
皇后见不得女儿受委屈,立马出声附和:
“是本宫与陛下的意思,本宫不知这个贱、明鸾与国师相识,凰儿如今深得民心,给凰儿换血,也是百姓们的意思。凰儿与鸾儿皆是陛下的孩子,此等家事,国师不该插手。”
“皇后是当年哭瞎了双眼吗?从前多么是非分明的一个巾帼女子,如今却成了后宫中玩弄心术的囚鸟,皇后不觉得自己可悲么?”白衣仙人不客气的呛了回去。
皇后哽住:“本、本宫……”
仙人搂着我,一边施法给力竭的我疗伤,一边冷道:“本座不在这几年,皇帝倒是连脑子都被狗吃了!”
皇帝抽了抽唇角,有些委屈:“国师啊……你不要一回来就骂朕嘛……再说,这明鸾实属不孝,与山匪勾结妄图欺辱公主,还和山匪暗通款曲被京中传的沸沸扬扬,置我们皇家颜面于何地嘛!
朕只是对她,小惩大诫……再说,朕都已经答应清泽了,换完血,就放她自由……”
长安一双手握的咯吱咯吱响,冷笑:“换完血,她还有命吗?!你们可真是好盘算啊!她与山匪勾结?还和山匪私通?你们为人父母,就是这样恶意污蔑自己的孩子的?”
“她随身携带的项坠都被绑匪送到侯府门口了,还能有假?若还清白,贴身之物怎会落到旁的男子手里!”皇后端着强调义正言辞。
娇柔得像朵花儿般的嫡公主也假惺惺洒下了两滴眼泪:“国师别怪罪父皇母后,是妹妹,实在寒了父皇的心……”
仙人哥哥收了给我疗伤的法术,压沉声,威严开口:“失去清白,暗通款曲?陈世子和公主没告诉两位实情吧。”
“实情?”皇帝迷茫的与皇后相视一眼。
陈清泽慌了神,想阻止仙人哥哥说出真相,却究竟还是迟了一步,仙人哥哥一挥袖,便在虚空中化出了当日我遭遇欺辱的一幕幕……
是陈清泽,把我踹下马车顶替心爱的女人,是皇帝皇后放在掌心捧着的宝贝闺女,让大内侍卫扮成山匪羞辱我,故意扯掉我脖子上陈清泽给的定情信物……
是长安出手,帮我打跑的那些人。
那些人如今甚至还光明正大的站在殿内,方才押着我,淫笑着要放我血……
“公主真的病了么?本座府里的丹药,可还管用?换血?呵,普通人换血会死,况这世上根本没有换血救命之法,陈清泽,你想换的,是本座的月儿,与你心上人的命,对么!”
白衣国师无情揭穿了陈清泽的真面目。
“换命?这究竟是什么意思!”皇帝彻底被绕迷糊了。
嫡公主脸色难看的愣在原地疯狂给陈清泽使眼色。
陈清泽还意图狡辩:“老师,我没有,我只是、只是想着百姓们看重公主,为了不让陛下娘娘伤心,百姓痛心,才想用此法,还请老师不要怪罪……”
说着,又不放心的添了句:“此事皆是我一人筹谋,与公主无关,陛下娘娘也不知道此事。”
当日的种种在虚空中重现完,皇帝皇后骇然惊诧道:“清泽,竟然是你把明鸾踢下马车的!”
“凰儿,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你还是我的凰儿吗?”
“母后!”
嫡公主瞬间演技极好的捏着帕子扑到了皇后脚下,哭哭啼啼道:
“儿臣也是鬼迷心窍,儿臣只是想、只是想看一下儿臣与妹妹在陈世子哥哥心目中的地位,孰轻孰重,儿臣,儿臣绝对没有让他们杀人灭口毁了妹妹清白,母后你别听他们胡说。”
殿内那些凶手们见势不对纷纷跪了下来:“属、属下也是听从公主命令行事,是公主亲口交代要属下务必毁了……”
只是还没等他说出真相,皇帝就反应迅速的开口呵斥住他:
“够了,公主年少难免会有糊涂的时候,大兴朝谁人不知公主心善,你自己见色起意,狗胆包天敢冒犯公主,如今还敢攀扯明凰!朕看你是活腻了!”
转而又同抱着我的人说:“国师,这几人,任凭国师处置。”
本来还想听见皇帝准备如何处置自己的女儿女婿,却万万没料到,我喘不上气了……
“月儿。”他温柔呼唤我,察觉我情况不太对,便一时不敢耽搁的抱起我:“欺负月儿的人,不配活在世上!”
此话一出,那几名伤害过我的侍卫就毫无征兆的在大殿内自燃了起来——
“至于剩下的人,本座会慢慢同你们,算这笔账!”
他撂下狠话,吓得整个大殿内的人都坐立不安。
国师府。
他突然回京的消息不过片刻就传遍了整个京都。
老管家带着府内守卫侍女匆匆大开正门跪迎他的大驾:“恭迎国师大人回府——”
他无暇顾及旁人,抱着我脚步急促,冷声下令:“开落梨阁!”
“遵命。”
落梨阁,是国师的寝居,亦是国师府数十年来的禁地,连陈清泽都不曾进去过。
他回了落梨阁,还顺道带上了我。
落梨阁的院落里,好多梨花……像雪一样。
阁门前种着大片月白重瓣花,几十年无人打理,依旧生得那么优雅,清丽……
他将我放在不染一尘的玉榻上,让我盘腿坐好,他在我身后给我运功疗伤。
老管家不放心的追了进来,略带担忧的问他:“国师大人,明鸾公主这是……”
他出声纠正:“传令下去,国师府再无明鸾公主,她是墨弦月,国师府的月姑娘!”
“可、陈世子那边……”
长安不悦道:“国师府何时轮到一个小小世子来当家了!你们没听见主子的话吗?主子说她是谁,她就是谁!”
老管家被呛得浑身打抖:“是,老奴这就下去传话。”
他加重了手上法力,见我半死不活的模样,心疼的沙哑哄道:“月儿,撑下来,哥哥给你做主,哥哥为你讨回公道!”
“主子你别害怕,这丫头命硬,死不了。”
“国师大人,陛下、陛下来了,说是,带了东西看望明鸾、月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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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你是本座的童养媳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不过没有谁怀疑这种能力的由来,毕竟,孔雀妖族最擅长的天赋本来就是斗转星移。她这技巧和斗转星移有异曲同工之妙。
美公子这次化解曹彧玮的攻击之后却并没有急于攻击,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曹彧玮眉头微蹙,这小姑娘的感知竟是如此敏锐吗?在他以火焰化铠之后,本身是有其他手段的,如果美公子跟上攻击,那么,他就有把握用这种手段来制住她。电脑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app爱阅小说最新内容免费阅读。但美公子没有上前,让它原本蓄势待发的能力不得不中断。
战刀再次斩出,强盛的刀意比先前还要更强几分,曹彧玮也是身随刀走,人刀合一,直奔美公子而去。
美公子手中天機翎再次天之玄圆,并且一个瞬间转移,就切换了自己的位置。化解对方攻击的同时,也化解了对方的锁定。而下一瞬,她就已经在另外一边。曹彧玮身上的金红色光芒一闪而逝,如果不是她闪避的快,无疑就会有另一种能力降临了。
拼消耗!她似乎是要和曹彧玮拼消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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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没有谁怀疑这种能力的由来,毕竟,孔雀妖族最擅长的天赋本来就是斗转星移。她这技巧和斗转星移有异曲同工之妙。
美公子这次化解曹彧玮的攻击之后却并没有急于攻击,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曹彧玮眉头微蹙,这小姑娘的感知竟是如此敏锐吗?在他以火焰化铠之后,本身是有其他手段的,如果美公子跟上攻击,那么,他就有把握用这种手段来制住她。但美公子没有上前,让它原本蓄势待发的能力不得不中断。
战刀再次斩出,强盛的刀意比先前还要更强几分,曹彧玮也是身随刀走,人刀合一,直奔美公子而去。
美公子手中天機翎再次天之玄圆,并且一个瞬间转移,就切换了自己的位置。化解对方攻击的同时,也化解了对方的锁定。而下一瞬,她就已经在另外一边。曹彧玮身上的金红色光芒一闪而逝,如果不是她闪避的快,无疑就会有另一种能力降临了。
拼消耗!她似乎是要和曹彧玮拼消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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